海烈波的行径是犯罪、邪恶,可他有权有势。詹姆斯呢,正像他跟凯利说的那样,只是个孩子,一个私闯民宅的窃贼。报告警察是没有用的……海烈波一切照常,詹姆斯却会受到惩罚……可是,如果他摧毁海烈波的试验呢?如果他让海烈波永远做不成试验呢?他能行吗?
没来得及想好,詹姆斯已经改变了方向,头脑还在犹疑的时候,腿脚已经作出了决定。他将返回城堡,无论后果如何,他也要想方设法,彻底捣毁海烈波的阴谋。城堡里的大多数人正在外面搜捕,留下的那些,可能在忙着修车修门。只要能够回去,捣毁实验室里的一切,其他都无关紧要。
现在,他开始上坡,朝银鳍湖的方向跑去,这比刚才的下坡路要累得多,可他的心里充满了坚定的信念。此时的他不像是人,而像一台机器。他将勇往直前,完成使命。没有人能够阻挡他。
风也改变了方向,在他的身后怒吼。
别想太多,继续前进。
雨点敲击着他的前额,抽打着他的脸庞,视线模糊了,荆棘和利石割破了腿脚。肺部持续地疼痛,引起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向前,向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低着头,看着大地在脚下掠过,感觉呼吸急促地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摩擦着喉咙;他的头颅好像离开了身体,在离地面五英尺处漂浮;四肢失去了知觉,他只隐约感到它们在身体某一部分运作,仿佛不属于自己。这是条多石的山路,他必须小心避开岩石和荆棘,这就得绕来绕去,路程比直行几乎增加一倍。眼前又是一大片岩层,他不得不贴着边绕过去,无情的大雨滂沱而下,可他还是像铁人似地奔跑着。
过了一会儿,他发觉有一阵没听到动静,不由地想,也许自己侥幸地逃脱了追捕。他回头看了一眼,就在这一瞬间,他脚下一绊,一头栽倒在泥潭里。
詹姆斯眼前直冒金星,疲惫顿时汹涌而来,把他埋在一阵土崩瓦解的虚脱之中,仿佛有一只大大的黑手抱着他,温柔地抚摩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他闭上眼睛,一下子睡了过去。
好像只睡了滴答一秒,他就惊醒了,揉着太阳穴,颤抖着站了起来,摇晃着走了几步,不得不扶着一块巨石稳住自己。此刻,对他来说,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番挣扎,心脏顶着巨大的负荷,仿佛一个血淋淋的拳头,要从胸腔里破膛而出。
“他在那儿!”
詹姆斯转身一看,山下,不到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有约莫十个人带着几条猎犬,领头的那个人身材高大,手执马鞭,一头金发在劲风中狂飞乱舞,毫无疑问,海烈波勋爵就在眼前。
第26章深入虎穴
他肯定睡得比自己感觉的要长。不然,他们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跟前呢?他又怎么会这么不当心呢?刚才还叫凯利别高兴得太早,自己倒忘乎所以了。
可詹姆斯并不甘心束手就擒,他还能跑呢。他迫使自己的身体重新动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山上跑去。经过一小段吃力的爬坡后,地面相对平坦了些,他加快了速度。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摆脱,追赶的人到了这里,同样会加速。
各种声音在空中传送:一只雷鸟嘎嘎叫着一飞冲天;碎石在岩石上碰撞,大雨横扫潮湿的路面;他的脚板敲击着大地,呼吸急促地从喉头喷出;耳边,血液流动的声音像疯狂的鼓鸣。
一长段平地之后,道路通向一条陡峭的山脊。詹姆斯爬上去一看,另一面山体也是直线下降,底下是一片臭气熏天的沼泽。他在山脊上跑着,碎石划破了光脚,真不该把靴子扔掉的,可他本来想走下坡路的呀,那条道满地青草,软和多了,哪像这里,光秃秃尽是石头。
他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人,现在,距离拉开了,可他们还在奋力追赶,打头的是海烈波勋爵,强壮的手臂在身边摆动,一口大白牙明晃晃地刺眼。海烈波是个运动员,詹姆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距离每分钟都在缩短。
詹姆斯放慢脚步,捡了两块锋利的石头,又拼命跑了起来,但是,快也快不了多少,海烈波仍在步步紧逼。詹姆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近得吓人,就转身扔出了一块石头。海烈波往旁边一闪,石块打在了岩石上。詹姆斯又扔出第二块,也打偏了。海烈波又近了些,差点抓住他,现在,他别无选择,只好冒险往沼泽里逃。他找了一块看上去不太陡的地方,靠近边缘,开始冲下陡坡,不巧踩了一块碎石,滑了一下,他赶紧爬起来……还没等站稳,只听一声怒吼,海烈波已经扑了过来,两个人脚下都失去了平衡,一起滚进了沼泽地。
沼泽有几英尺深,詹姆斯挣扎着起身,被浓烈的沼气呛得一阵猛咳,双脚陷在泥潭里,几乎无法动弹。他绝望而缓慢地强行移动,海烈波也在臭水潭里捣腾着,紧追不放。看着他笨重的样子,詹姆斯一时以为能躲开他,可海烈波身上的热气和兽性的骚味越逼越近,一只黑手从后面伸过来蒙住了他的脸,把他仰面撂倒在水潭里。
詹姆斯又撑起来,泥煤似的黄水搞得他视线模糊,他抹了把脸,睁开了刺痛的眼睛,看到海烈波在跟前高举马鞭,詹姆斯还没回过神来,脸上就狠狠地挨了一鞭,他痛叫一声,伸手一抹,掌上全是血。
“该死的小子!”海烈波咆哮起来,“等着下地狱吧,你把我搞得晕头转向,杀了你还便宜,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詹姆斯对着他的脸啐了一口,正好吐在他眼睛里。海烈波边骂边擦,“别闹了,”他说,“你已经死到临头啦。”
詹姆斯又啐了一口,还是吐在老地方,海烈波的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仿佛脑袋瓜都要融化了,他跟一头野兽似地咆哮着,再次举起了马鞭。
詹姆斯想集中精神,对付下一轮打击,可耳边咚咚地打鼓似地响起来,他甩了甩头,想摆脱它,不料声音越来越响。海烈波的鞭子劈头盖脸打了下来,詹姆斯一闪身,再次掉在水里,摔了个嘴啃泥,正在这时,他惊讶地发现一匹黑马飞奔而来。海烈波也看见了,可来不及躲避,那马举起前蹄,一下把他踢翻在地。
“上来!”怀丹·劳莱斯向詹姆斯伸出手来,詹姆斯急忙抓住,怀丹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的马鞍上,黑马在水里一阵风似地冲了过去。
詹姆斯笑了……原来,他耳边的轰鸣不是脑袋瓜里的动静,而是马提尼的蹄声哟。
第57节:策马奔驰
他们很快安全地撤到另一边的干燥地带,在草原上策马驰骋,把海烈波撂在泥潭里,连滚带爬,高声诅咒。他手下的人也不知跑哪去了。
“你在这儿干吗?”詹姆斯大声问。
怀丹笑了起来,“这个嘛,得感谢你的红发哥们啰。”
“你见到红头发了?”
“对。我早饭前正溜马呢,他就从林子里钻出来了,拄着根棍,像个老怪物似,我一看,可不就是你的凯利先生嘛。”
“你在哪里见到他?”
“离凯斯利不到一英里的地方。他好像是偷偷钻在一辆到镇上的卡车后面,可还没到地方,就不得不溜下来啦。”
“他还好吧?把他扔在那里,我挺不安的。”
“他还行,就是脚踝摔坏了。你还是多操心自个儿吧,詹姆斯,瞧你那样,像一团被绞过的脏布似的。”
“我没事,”詹姆斯一边嘴硬,一边紧紧靠着怀丹的后背,双手搂住她的腰,真想把脸埋在她的长发里美美睡上一觉。
“你越走越远了,詹姆斯,”怀丹说,“我找了好久,才发现你在这里,我们越早回凯斯利越好。”
“咱不能回凯斯利,”詹姆斯说。
“什么?”怀丹勒住马,回过身来直直地对着詹姆斯的脸。
他又一次被那双清澈明亮的绿眼睛击中,多么灵光的眼睛哟,她的嘴角老是挂着一丝笑意。
“你在说什么呀?”她说。
“我恐怕是疯了,”詹姆斯说。
“说来听听。”
詹姆斯解释了他的计划,怀丹先是大吃一惊,接着不屑一顾,渐渐地又被吸引,最后,她变得非常严肃。
“你觉得咱有机会吗?”
“我不知道,怀丹,可咱得试试啊。你同意吗?”
怀丹摸了摸詹姆斯受伤的脸,皱起了眉头,“咳,”她平静地说,“你知道,自从海烈波开除了我爸,我对那家伙就没什么好感,如果你讲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就是头烂猪,是该好好教训。罢,我们走。”
她把脚在马肚子上一夹,对着马提尼怂恿地吆喝了几句,他们就出发了。高大的黑马在大雨中热气蒸腾,在险恶的荒原上不知疲倦,步伐坚定。
跟怀丹一起在开阔的田野里策马奔驰,可真够爽的,马提尼强劲的肌肉在他们胯下有力地律动着,对额外的负担毫不在意,可怀丹不想让它跑得太累,因为,行动过后还需迅速撤离。
于是,他俩一进环绕银鳍湖的山路,就让马放慢速度走了起来,经过俯瞰湖泊的山关,没见人影,便来到两个男孩原先扎营的地方。营地原封未动,跟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詹姆斯想起屠夫在树丛里被捣毁的营地。显然,海烈波的人一时忙不过来,还没顾上搜索。
詹姆斯捧起水壶贪婪地喝个不停,然后,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已经干得卷起来的三明治。帆布背包里另有一套干净的衣裤,还有一双橡皮底帆布鞋,他换衣服时,怀丹转过了身子。
“你真的不要休息一小会儿吗?”她说,“你看上去跟死人似的。”
“不,”他说,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一旦躺下,我就睡不醒了,趁我还站得动,咱赶紧把事办完。”
他换上了暖和干燥的衣服,就在背包里翻起来,看看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东西。他摸到了叔叔青铜色的打火机,掀开了盖子。
“你还觉得这不是一个女孩儿的活吗?”怀丹扬起一条眉毛说。
詹姆斯微微一笑:“对不起,”他边拨弄打火机边说,“没有你,我还陷在泥潭里呢。”
“你早就死啦,小伙子。来,让我看看你的伤。”怀丹瞧了瞧詹姆斯脸上那道深深的鞭痕,发现它还在往外渗血。
“你带着急救包吗?”
詹姆斯眼睛一亮:“对,对,有的。查蔓姑姑给我备了一个。”
怀丹用碘酒给伤口消了毒,詹姆斯咬牙忍着烧灼般的刺痛,然后,姑娘又给他贴上了护创膏。
“好啦,你看起来不错啊。”
“谢谢,怀丹。”
怀丹在那片护创膏上吻了一下,“不客气。”
詹姆斯正想说什么,可他突然在嘴唇上竖起一根指头,用眼睛示意怀丹保持安静,提高警觉。
有人窸窸嗦嗦地穿过树丛向他们走来。
詹姆斯爬到一棵树后蹲下,怀丹在空地上待着,装作没事的样子,毕竟,她藏得了自己,也藏不了马提尼呀。
树丛里窸窸嗦嗦的声音越来越近,詹姆斯看到有个人影猫着腰,端着把猎枪,拨开树叶枝蔓蹭了过来。
人影更近了,来人还没有察觉詹姆斯,可很快就发现了怀丹,只见他轻轻直起身子,匆匆走了过来。
是乔治·海烈波。
詹姆斯的嗓子眼里升起一股毒火,刹那间有一种汹涌的冲动,要向乔治猛扑过去,把他的脑壳砸个稀巴烂。
乔治已经来到了空地,面对着怀丹,“嗨,”他说。
詹姆斯一个箭步蹿上去,从背后把乔治扑倒在地。
乔治大叫一声,摔了个嘴啃泥,枪也掉了。
“快拿枪!”詹姆斯喊道,怀丹从地上一把抓起枪来。
詹姆斯用拳头猛击乔治的后脑勺。“别打了,”乔治一时喘不过气来,“求你别打了!”
“海烈波,我要杀了你。”詹姆斯吼道。
“别,别这样,邦德,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呀。”
詹姆斯冷笑一声:“哦,是吗,当然,”他讽刺地说,“你一开始就站在我这边啦。”
“别,求你,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詹姆斯说,他把乔治的头扳过来一看,发现他满脸泪水,已经没有斗志了。
“我也不知道我爸中了什么邪,”乔治伤心地说,“我再也受不了了,他完全疯了。”
“我再问一遍,”詹姆斯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如果你帮我的话,我也会帮你,我是你唯一的机会,詹姆斯。我们得阻止老头子的勾当。”
“我想他说的是实话。”怀丹说。
“你不了解他。”
“没错,可我有枪呢。”
詹姆斯瞥了一眼,看到怀丹用枪稳稳地顶着乔治的脑袋。
“你得小心,”詹姆斯说着,从乔治背上跳开,退到火线以外。
乔治坐起来撸了撸头说:“谢谢。”
“说吧。”詹姆斯发话。
“今天早晨,”乔治可怜兮兮地说,“我醒来就发现,城堡乱作一团,好像地狱的盖子松动了,就下了决心。我昨晚就想帮你来着,詹姆斯,相信我,可我害怕。你不了解他的为人。”
“我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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