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安第一个叫的就是爷爷。爷爷和他最亲,他甜甜地叫着,爷爷乐呵地合不拢嘴,笑嘻嘻地抱着岩安在寨子里到处炫耀:“我的乖孙子会叫我呢!”
可是不久,爷爷染上风寒,死了。
岩安不懂伤悲,继续他的天赋,叫奶奶,叫姑姑,叫阿叔……
结果,被岩安叫过的人,亲戚朋友,相继都死了。
人们开始以为是巧合,那一阵子风寒肆虐,老人染上便病入膏肓,难以回阳,年事已高逝去倒也理所当然,但是,年轻的也无缘无故的接着去了。
人们开始感到蹊跷,惶恐,岩安家的亲戚朋友不敢登门拜访,岩安的父母更不敢带岩安岩玉出去玩耍,整日将两个孩子躲在家中。
但是亲戚朋友不来,不代表岩安不叫啊,他在家人诚惶诚恐中,陆续又叫了几个人。毫无疑问的,这些被岩安点名的人都死了。
寨主也非常惊恐,一日,带着众族人齐聚岩安家门前,希望岩安的父亲给他们一个说法,这样下去,寨子里的人都会被岩安叫死,不能在让岩安这样叫下去,他必须闭嘴。说得明显点,就是将岩安除去。
岩安再怎么恐怖怪异,那也是母亲身上的血肉啊!岩安的父母再害怕再狠毒,虎毒不食子啊!哪里舍得让自己的亲生孩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被人弄死?
但是又能怎么样?族里有规矩,超过半数的人同意的事情,那就算通过,岩玉父亲一眼望出去,黑压压的人群,全寨的人都来了!族长也来了,站在黑压压的人群之首,默认了族里的意见。
岩安的父亲无奈之下,从哭死哭活的岩安母亲手中抢过孩子,准备递给族长金珠。
两人的手碰到一起的刹那,一个人出现了。
又是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叫花子。他满身邋遢,衣冠不整,油垢满面,像一个疯子一样。他笑嘻嘻地走过来,嘴里念叨着:“一个死孩子,一个死孩子……一个死了的孩子,你们还在争……”
族长金珠大惊,急忙往岩安父亲的怀里一看,顿时瞪了眼!
岩安已经断气了!张大着小嘴巴,眼睛闭上,满脸青紫。他慌忙伸手一探,没气了。
岩安父亲大哭,族里的人却大松了一口气,纷纷散去。走得只剩下那个叫花子一样的人。
“把孩子给我……”叫花子突然间镇定的说,跟他刚才的疯癫完全两样。
“孩子已经,没了……”
“你的孩子并非凡体,他是天煞星转世,如若继续留在此地,是死是活,都不得善终,并会殃及到其他人。”叫花子说,“如果他跟了我,必有一番大的作为。”
“可是,他已经死了。”岩安的父亲无奈的哭泣着,“我可怜的儿……”
“我说了,留在此地,是死。跟我走,就是活。”叫花子斩钉截铁道,“给我!”
岩安父亲半信半疑地将冰冷僵硬的岩安给了叫花子,目送他走出村口的寨门,跨出寨门的一刹那,他听见一声划破天际的哭声。
“儿他娘,我们岩安有救了……”
从此,岩安跟这个“叫花子”在一起,慢慢长大,叫花子告诉他的身世来历,告诉他,有一天他会去拯救那个寨子。
岩安一路风调雨顺般长大,习得一身好武艺,侠骨柔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渐渐地,盛名远播,只是他一直戴着金面具,无人能识他的真面目。人们都叫他金面郎君。
忽然一阵子,金面郎君开始干起了凌辱民女的勾当,一时间怨声载道……
岩安因此受到了叫花子的严惩,将他绑在柱子上,严加拷打。这是从小到大叫花子对他最大的惩罚,这种惩罚让岩安生不如死。
并不是因为身上的伤痛,这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在鞭打他的同时,将他养大的叫花子,也一样受着同样的惩罚。
这间暴室是叫花子所创。两处吊环,只要将人吊上去,启动机关,暴室里就有两条鞭子自动的抽打吊起来的人。
他和叫花子,同时被两条鞭子抽打,直到彼此都血肉模糊,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叫花子都不相信奸。淫妇女的事情不是岩安干的。
岩安叫苦不迭。他求叫花子,三日之后,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因为他知道,这个一直冒充他的名字干坏事的人,只有岩玉。
他想弄坏岩安的名声,让岩安身败名裂,让岩安不能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不能回寨子。即使使用岩玉的名义,这个地方都不容许岩安呆下去。
因为,岩安爱上了岩玉喜欢的女子。
那是岩安到寨子里的一天,无所事事的他到处溜达着,想好好看看这个本该属于自己的地方,又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是冒充的,发现自己是十几年前就该死的岩安,族人会怎么样?会以欺骗之罪将岩玉一家老小都驱逐出去。
春天的花争芳斗艳,春天的阳光明媚温暖,岩安不禁低吟浅唱。
“喂!”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你在唱什么?这歌儿真好听。”
岩安转过身去,春光里,站着一个穿着淡黄衣服的女子,长发飘飘,笑脸吟吟,阳光洒落她的一身。
岩安瞬间就心动了。
这应该是寨子里的女子,而是岩安不知道她的名字,不敢妄自开口,他浅笑着遮掩自己的惊慌。
女子却走过来,昂起头笑着说:“你不是寨子里的人。”
岩安大惊!她是怎么知道的?他看着自己的打扮,没错,他穿着岩玉的衣服,一点没错,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寨子里的人。
“你像岩玉。但是,岩玉不唱歌,不吟诗。岩玉看见我会上来打招呼,你反而不理我。岩玉喜欢皱眉,你喜欢笑……说,你不是岩玉。”乌蓝朵巧笑倩兮。
“我不是。”岩安竟然在她的笑容打动下,承认了。
“嘘!”乌蓝朵轻笑着,“别出声!你教我唱歌读诗好吗?”
“好!”岩安巴不得啊。
一来二去,岩安和乌蓝朵熟了,彼此都好感倍增,也读懂了彼此的心事。岩安到寨子里的时间多了起来,他夜里来,岩玉白天就不能出门,躲在家里,让岩安代替自己的身份在寨子里闲逛。
“阿蓝,跟我走,到外面去,看外面的世界。”岩安拉着乌蓝朵的手轻声说。
“我怕阿爸不答应,而且我走了,阿爸会伤心……”
“不用怕。儿女长大了,就像鸟儿一样,会离开自己的父母,飞到远远的地方开始自己的生活。而且你还不是鸟儿,你是苗寨的凤凰,那你就更应该飞到遥远的地方,去见识另一番生活。”岩安耐心的说,“外面的世界,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你若不去适应,不去接纳,那么,你就是一个落后的人。”
“寨子里挺好的。我就喜欢。”乌蓝朵倔强的说。
“寨子里的人腐朽,老化,顽固不化。”岩安说,“他们遵从着祖先的封建思想,禁锢自己,不让先进的文化流进来,也不让自己的人走出去。这样的苗寨,早晚会毁灭在自己的手里……”
“好吧,岩安哥哥,我跟你出去看看。”
“真的吗?阿蓝。那这样,时间就定在即将到来的祭祀之夜。一言为定!”岩安兴奋地说。
“一言为定!”乌蓝朵羞涩地靠上岩安的肩头。
祭祀之夜的前半部分,确实如他所讲,一切都是那样发生的。直到乌蓝朵穿着盛装闪亮出场之后的一切,也是对的。
祭祀之夜,乌蓝朵接受圣女的朝拜后,躲过阿诗,到了河边,她想干一件不让自己后悔的事,她要把自己交给岩安,然后回到寨子,做一辈子的圣女,以此来对这不公平的一切做出致命的反抗,苗寨的圣女不是完璧!河里静静地停着一只小船,她兴奋不已,跳上去,迎接她的是半裸性感的岩安……
静静的夜,两个相爱的人,一切仿佛天作之合,顺理成章……两人像初尝禁果的亚当夏娃,紧张,羞涩,甜蜜……
两人经历大风骇浪之后,乌蓝朵轻声柔情地叫道:“岩安哥哥……”
“阿蓝……”
这个声音变了!
她翻身而起!
是岩玉!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忘不掉的过去
“岩安!”岩玉大喝一声,打断岩安的回忆,“你我兄弟情分早在你害死我的时候已经恩断义绝,你受死吧!”
岩安从回忆中走出来,他看见岩玉血红的脸,和他那一双黑气腾腾的双手,这双手翻转着,两手之间慢慢聚起一个漆黑的球体,岩玉大叫一声,双手用力,将这个球体向岩安砸来。
如是常人,一定会被岩玉的这一招击得粉身脆骨,立刻到地下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风俊扬不禁为岩安捏了一把汗。
没想到岩安不躲也不还手,那一团黑色的球体到达他的身子的时候,岩安的胸前,突然迸发出一道白光,将那团球体瞬间就劈成两半,球体化作一阵黑雾,消失不见了。
岩安冷冷的看着岩玉,说道:“两年前你伤害了阿蓝,今天上午你又带走了她,并且又一次将她的记忆抹去,你真是禽兽不如!我说什么也不会让阿蓝再受到伤害……”
“哈哈哈哈!”岩玉放肆大笑着说,“不管你说什么,苗寨的蓝凤凰在两年前已经是我的女人……岩安,你比我晚了一步,一步,哈哈哈……就这样一步,就改变了我们三个人的状态……我赢了!我是最大的赢家!”
这句话触动了岩安,他闭着眼睛,痛苦地不去想那个夜晚的事情。
他与乌蓝朵的约定,被偷偷跟踪而来的岩玉听见了。
于是,祭祀之夜,岩玉故意安排人手不让岩安过河到寨子里来,而他,却扮作岩安,在小船上等待乌蓝朵……
事后,一切被阿诗发现,岩玉怕事情败落,自己会被寨子里的人处死,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没有防备他的阿诗。
阿诗本来就是苗寨的神婆,她没有想到岩玉会杀了她,她的身体残破不堪,但是她的灵魂却是永存的。她挣脱出自己的身体,准备给岩玉加以报复的时候,岩安来了。
兄弟两人终于第一次,为了乌蓝朵,站在了对立面,兵刃相见。
而小船里的乌蓝朵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原来一场好好的巫山云雨顿时成了她的耻辱,与自己共赴巫山的居然不是岩安,而是岩玉!
她怪自己太草率,太冲动,怪自己的鲁莽,如今非但没有把自己给了岩安,反而成了一个残破之躯,见不得岩安,更回不了寨子做圣女……
她挥刀向自己的心口而去。
“阿蓝!”阿诗出来了。
乌蓝朵没有发现阿诗的异样,此时的阿诗已经是一个魂魄而已。乌蓝朵担心自己的事情会被阿诗透露出去,死的心更甚了!
“阿蓝!一切都是一场梦幻,一切都是虚无的……这个夜晚,只不过是我为了让你做圣女,而弄出的一场幻影,对不起,阿蓝。”阿诗认真的说,“让你受伤害了。但是,我只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乌蓝朵不相信地问,“明明是真的!刚才……你看!”
她低头让阿诗看自己凌乱的衣服,不料她接着惊呼道:“真的吗阿诗?我怎么没有穿那一身盛装?还是我平日里的衣服?”
她凌乱不堪的衣服早就被阿诗换成了一身普通的名族服装。
“真的,阿蓝。我通过这场幻影,明白了你的内心。就算放弃了岩安,放弃了自由,也不会安心做圣女。”阿诗说,“但是,刚才你发生的一切,若你还要留在苗寨,这一切都会在不久的将来真的发生在你的身上。所以,阿蓝,你走吧。”
“走?”乌蓝朵惊讶不已地问,“我去哪儿?”
“外面的世界。”阿诗说着,话里充满了淡淡的忧伤,“你走吧,阿蓝,不要想念我。不要想念这里的每一个人。”
“我……”乌蓝朵恋恋不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人离开苗寨。要是走,她也是和岩安一起走。
“对了。岩安会在蓝月亮客栈等你。”阿诗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乌蓝朵一下子高兴起来。
“好吧,我走。”乌蓝朵起身,阿诗已经划动了小船到河心。
到了对岸,乌蓝朵不舍地想要拉住阿诗的手,尽管平日里她对阿诗有偏见,但是这一走,阿诗就会落个弄丢圣女的罪名,不知道阿诗会被族人怎么惩罚。
“阿诗,对不起。”乌蓝朵愧疚地说,“适当的时候,我会回来接你。”
“我永远不会离开这个地方。”阿诗坚决地说,“你走得越远越好。阿蓝,这一走,不知何时再见,来,干了这一碗我们的米酒,算是给你壮行!”
乌蓝朵端起阿诗的米酒一饮而尽,与阿诗依依惜别。
这一走,乌蓝朵到了蓝月亮客栈,然后,出了云南,一路颠沛流离,最后到了新城。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因为,那一碗米酒,让她忘记了岩安,忘记这个让她伤心欲绝的祭祀之夜,阿诗的话,尽管让她心安,但是,那销魂的感觉却让她知道,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阿蓝,我就只能帮你这么多了。”阿诗望着乌蓝朵前去的方向,莫名惆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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