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庆心中大喜,铁杖一点,已到了段正淳身前,说道:“你要和我单打独斗,不涉旁人,是也不是?”
段正淳道:“不错!你不过想杀我一人,再到大理去杀我皇兄,是否能够如愿,要看你的运气。我的部属家人,均与你我之间的事情无关。”
他知段延庆武功实在太强,连黄眉僧那等高手都自叹弗如,他便更不是对手,今日多半要毕命于斯,却盼对方不要再向阮星竹、阿紫、以及范骅诸人为难。
听得段正淳这话根本就像是在交代后事,这些不仅凌牧云这些知道两人本事差距的,便是萧峰、阿朱等不知道两人武功高下到底如何的人也都知道段正淳那是没有半点把握了,否则怎会在交手之前便说如此丧气话?
阮星竹当下就有些急了,扭过头来瞪了女儿一眼,若非阿紫出言相激,爱郎又何必以身犯险?
阿紫却不以为意,反而娇笑道:“娘,你不是说我爹爹如何英雄了得么?可光凭你说我却有些不信,这下与人真刀真枪的动上手,有没有本事可就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我倒要看看,我爹他到底是真的大英雄,还是吹出来的假英雄。”
听了阿紫这话,众人心中不禁暗恼,仅仅为了验证母女间的戏言,就激得父亲去和别人拼命,天底下哪里有这等不懂事的女儿?
阿朱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忧色,向一旁的萧峰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就连段延庆都忍不住看了说话的阿紫一眼,这才向段正淳道:“杀你家人,赦你部属,当年父皇一念之仁,没杀你兄弟二人,至有今日篡位叛逆之祸。”
段正淳知道段延庆心性狠毒,多说无益,当下更不言语,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一振,一道雪亮剑光向前着段延庆刺出,正是“段家剑”的起手招数“其得断金”。
段延庆同样是段家子弟出身,“段家剑”也早是练熟了的,自是深知其中变化,当下平平正正的还了一杖,同样是“段家剑”中的招数。
两人一搭上手,使的都是段家祖传武功,段延庆以杖当剑,存心要以“段家剑”的剑法来杀死段正淳。
他与段正淳为敌,并非有何私人恩怨,乃是为了争夺大理国的皇位,眼前大理三公俱在此间,要是他以邪派的武功杀了段正淳,大理群臣必定心中不服。
但他若是用本门正宗的“段家剑”来克敌制胜,那便名正言顺,谁也不能有何异言,段氏兄弟争位,和群臣无涉,日后登基为君,那就方便得多了。
段正淳见他铁杖上所使的也是本门功夫,心下稍定,屏息凝神,剑招力求稳妥,脚步沉着,剑走轻灵,每一招攻守皆不失法度。而段延庆则以铁杖使“段家剑”,剑法大开大阖,端凝自重,纵在极轻灵飘逸的剑招之中,也不失王者气象。
萧峰凝神观看,虽然经过凌牧云的及时通信,他已经知道段正淳多半不是那个害他全家的“带头大哥”,不过那毕竟只是凌牧云的一面之词,虽然依照凌牧云和他的交情,不大可能欺骗于他,但却不能排除连凌牧云也被他人所骗的可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段正淳真的与他家的血海深仇有涉,他此时趁机摸清对方底细,一旦动手胜算也能更大一些。
况且就算段正淳并不是他的仇人,但他也早听说过大理段氏“一阳指”和“六脉神剑”两大绝技的名头,只是耳闻却一直无缘得见,这次恰好段正淳有强敌找上门来,而对手恰又是他的本家,他也正好可趁此观摩一下段家这两门绝技的威力。
转瞬之间段正淳和段延庆两人已经斗了二十余招,段延庆手中的铁杖似乎显得渐渐沉重,使动时略比先前滞涩,段正淳的长剑每次和之相碰,震回去的幅度却也越来越大。萧峰不禁暗暗点头,便是凌牧云的目光也比之前凝聚了许多。
两人都是武道大行家,眼力自然不凡,都看出了这其中的难能之处。武功高强之人往往能“举重若轻”,使重兵刃犹似无物,但其实“举轻若重”却是更进一步的功夫。
这“举轻若重”虽然是“若重”,却非“真重”,须得有重兵器之威猛,却又要具备轻兵器之灵巧。眼见段延庆使细铁杖如运钢杖,而且越来越重,似无止境,可见其内力之了得。
段正淳奋力接招,渐觉敌人的铁杖不断加重,应付起来也是越发吃力,甚至压得他内息运行都有些不顺起来。段家武功于内劲一道极是讲究,内息不畅,那便是输招落败的先兆。
不过段正淳心下倒也并不惊慌,因为他本来就知道自己不是段延庆的对手,此番出战本也没盼望能在这场比拼中侥幸获胜,他自忖一生享福已多,今日便将性命送在小镜湖畔,却也不枉了,何况有阮星竹在旁含情脉脉的瞧着,便死也做个风流鬼。
段正淳生性风流多情,生平到处留情,所了恋甚多,对阮星竹的眷恋,其实也并不胜过对元配刀白风和其余女子。
只是他不论和哪一个情人在一起时,都是全心全意的相待,就为对方送了性命,也是在所不惜,否则也不会让那些情人对其倾心相恋至死不悔,至于他在与旧情人分手之后另有新欢,却又另当别论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该算旧账了
段延庆铁杖之上内力不断加重,凝重如山,段正淳剑光霍霍,纵横捭阖,片刻之间,两人已经斗到六十余招,一路段家剑法堪堪拆完。
段延庆向对手瞧去,只见段正淳虽然鼻尖额上渗出几粒汗珠,但呼吸之声却仍是均匀悠长,气息尚未紊乱,心中也不禁对其高看一眼。
他虽然为了对付段正明和段正淳兄弟而筹谋多年、多方奔走,但真正与段正淳交手却还是第一次。原本他听说段正淳为人风流好色,颇多内宠,便觉对方势必会因此而耽搁了武道修行,武功修为只怕远不及其兄。
可这一交上手才发现,段正淳的武功虽然确实不如其兄段正明,却也并非等闲之辈,与他交手数十招尚能气凝不乱,未露败象,这等武功遍观整个江湖,也可跻身一流之列了,却非他之前所想的纨绔无能之辈,想要杀他,却也并不像他所预想的那么容易。
段延庆不禁暗自心急,手中铁杖也是越发加力,毕竟旁边还有凌牧云和萧峰两大高手窥伺在侧,若是万一插手进来,他再想要杀段正淳只怕就难了。
此时段延庆已将铁杖之上的内力已发挥到了极致,铁杖击出,“嗤嗤”作响,迅若闪电一般,却仿佛力有千钧。段正淳招架一剑,身子便是一晃,招架第二剑,又是一晃,却是颓势已显。
他二人所使的招数,都是在十三四岁时就已经学得滚瓜烂熟,便是范骅、巴天石等这些大理段氏臣属之人,也是数十年来看得惯了,因此这场比剑。非是比试剑法招数,倒更贴近内力修为的比拼。而段正淳的内力修为本就不及段延庆,这般斗得久了,自然难免不敌。
这时候不仅是凌牧云和萧峰这等武功高深眼力高明的,就连阿朱、阿紫、阮星竹等女也都看出了段正淳的颓势来。阿朱脸上已满是担忧之色。忍不住伸出手来紧紧握住萧峰的手,似乎要从中汲取继续看下去的勇气和力量一般。
萧峰感觉到阿朱的小手冰冷,且掌心中满是冷汗,忍不住关心的低声问道:“阿朱,你怎么了?”
阿朱道:“大哥,这位段王爷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好。你能帮帮他么?他们才刚父女团聚,如果……如果他出什么事,那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萧峰不禁诧异的看向阿朱,之前他以为段正淳便是他的毁家仇人,一心想着报仇,所以没有留意。但此时知道段正淳多半不是仇人。静下心来,却隐隐觉察到了阿朱的不对劲儿,阿朱似乎对段家的事情有些过于关心了。
不过面对阿朱期盼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不管阿朱到底出于什么心态,但对他的情意却是假不了的,只要能让阿朱开心一些,他做点事情也不算什么。旁人或许对于段延庆这个“天下第一大恶人”忌惮万分。他却还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这时候就听阿紫又脆声说道:“娘,我怎么看爹爹他好像要输的样子?你不是说爹他是大英雄么,怎么连一个僵尸似的残废都打不过?”
阮星竹见女儿竟然给爱郎泄气,没好气的道:“阿紫,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你瞧爹爹剑法何等凌厉,他真要收拾这个僵尸,实是绰绰有余。只不过他是王爷身份,其实尽可交给部属,用不着自己出手的。”
阿紫道:“爹爹能收拾他,那是再好也没有了。我就怕娘你是嘴硬骨头酥。嘴里面说得是威风十足,其实心中却怕得要命。”
她的这几句话正说中了她母亲的心情,阮星竹忍不住怒目向女儿瞪了一眼,心道:“这小丫头当真不识好歹,说话没轻没重。”
其余众人也都忍不住目光怪异的看向阿紫。她爹爹在场中和人拼命,她这个当女儿的不为父亲担忧助威也就罢了,怎么还一个劲儿的冷言冷语?难不成还希望她爹被人打败才好?
凌牧云也不禁暗暗奇怪,不知道阿紫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可知道,这小魔女别看年纪小,其实心眼比谁都多,要说她不明白这其中的轻重胡乱说的,他第一个不相信。难不成这小魔女是怨恨她爹娘不抚养她而将她送人,非得将她爹娘都坑死才开心?
便在这时,就见段正淳长剑连进三下快招,段延庆铁杖之上内力再盛,一一将敌剑逼回。段正淳第四剑“天马行空”横刺而出,段延庆左手铁杖一招“金鸡报晓”点了过去,铁杖与剑相交,附在其上的内力交碰冲突,当即粘在了一起,两人的身形俱是微微一晃。
段延庆喉间咕咕作响,猛地将右手铁杖在地上一点,身子借势腾空而起,左手铁杖的杖头仍是牢牢粘在段正淳的剑尖上。顷刻之间,段正淳和段延庆两人一个双足站地,如渊停岳峙,纹丝不动;另外一个则全身临空,如柳枝随风,飘荡不定。
旁观众人俱是忍不住轻呼出声,知道两人已到了比拼内力的要紧关头,段正淳站在地下,双足能够借力,原是占了便宜,但段延庆居高临下,全身重量都压在对方长剑之上,却也助长了内力,挽回了不少的劣势。
过得片刻,只见长剑渐渐弯曲,慢慢成为弧形,那细细的铁杖却仍然是其直如矢。
萧峰眼见段正淳手中的长剑被段延庆的铁杖压得越来越弯曲,再弯一些,只怕便要断为两截,心中不禁暗暗奇怪,两人斗至此处,怎么还不见使大理段氏最高深的“六脉神剑”?莫非是段正淳自知这门功夫难及对方,不如藏拙不露?但瞧段正淳的样子,分明是潜力已尽,并不像是尚有看家本领未使模样。
而凌牧云也看出段正淳已经是危在旦夕,当即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段正淳毕竟是王语嫣的生父,也是他的未来岳父,他总不能见死不救,何况他的对手还是段延庆!
段正淳眼见手中长剑随时都会折断,深深吸一口气,右指点出,正是一阳指的手法。他指力造诣比之其兄段正明颇有不如,难以及到三尺之外。杖剑相交,两件兵刃加起来长有近丈,以他的指力自然伤不到敌人,所以这一指力并非对向段延庆,却是射向他的铁杖。
但见段正淳手指到处,段延庆的铁杖受到指力冲击不禁一晃,他的长剑便趁机伸直了几分。他连点三指,段延庆的细铁杖便晃了三晃,他手中的长剑便也趁机伸展了三次,渐有回复原状之势。
谁料就在这时,阿紫又说话了:“娘,你瞧爹爹他又使手指又使剑,也不过跟人家的一根细杖儿打个平手。倘若对方另外那根杖儿又攻了过来,难道爹爹有三只手来对付吗?要不然,便爬在地下起飞脚也好,虽然模样儿难看,总胜于给人家一杖戳死了。”
凌牧云都忍不住替段正淳叫屈了,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女儿?这是不坑爹死不罢休的节奏啊!
而阮星竹眼见段正淳形势危急,早就瞧得忧心忡忡,偏生女儿在旁还尽说些不中听的言语,更令她心慌意乱,还未回答,便见段延庆右手铁杖一起,“嗤”的一声,果然便向段正淳疾点了过来。
段延庆这一杖的手法和内劲都与一阳指无异,只不过是以杖代指、杖长及远罢了。眼见此景,段正淳也不相避,直接左手食指疾点出来,迎击而上。
“啵”的一声轻微爆响,段正淳指力和对方的杖力相交,顿觉手臂上一阵酸麻。他急忙缩回手指,准凝再运内劲,第二指跟着点出,哪知道眼前黑杖闪动,段延庆第二杖竟又点了过来。
段正淳不禁吃了一惊,对方调运内息如此快法,直似意到即至,这一阳指的造诣,可比他深多了。不过心中吃惊,手下却是丝毫不停,当即一指点出迎击,只是他这出指毕竟慢了瞬息,仓促而发指力不纯,与对方的杖力相交,身子便忍不住晃了一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