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一会,已经不是很早了。这些蛇又催促着上路。于是我们就吊儿郎当得上路。我们似乎达成了一个默契。以后,无论什么情况,能多弄死一条蛇就多弄死一条。即使死到临头,也要抱上一条当垫背的。
学古诗的时候,里面经常会出现“山门”这个词。我不知道山门的真正含义,但是走到这里,我脑子里不由自主得冒出这么个字来。
这座小山从远处看浑然一体。走近了才发现,有一道细缝,自上而下,把它分成两半。整座山,就像两扇门一样,直挺挺立在地上。
这条缝起初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行,渐渐越走越宽。里面越来越宽敞。走到后来,已经和北京的大马路差不多了。
我抬头望望天,这才是真正的一线天啊。
这时候,前面传来一阵喧哗。没错,是喧哗。我们现在只剩下这么点人了,居然能喧哗出来。
我伸直脖子赶过去。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呀得一声。
前面……这是个玻璃门吗?
这时候,那道山缝已经走到头了。前面是高耸的山崖。在山崖的底部,有一道玻璃门。
说它是玻璃门,我很心虚。因为我不能确定它是玻璃做的,或许是水晶,或许是别的我不认识的材料。但是它很通透,很通明。透过这道玻璃门,我们可以看见山里面云雾缭绕,云雾之上耸立着亭台楼阁。这些亭台华丽无比,众星拱月一般,围着一个巨大的铜鼎,铜鼎很是光滑,里面不知放着什么灵丹妙药。
而在玻璃门上,写着四个古怪的大字。当然,这几个字我不认识。只听老婆婆迟疑得念出来:镜花水月?
我说:“这荒山的名字谁起得?这地方荒吗?里面明明是人间仙境啊。”
大家全都目瞪口呆站在门前。一时忘了做点什么。
青龙最先清醒过来:“你们傻呆着干嘛呢?找钥匙吗?”
马原脑子有点转不过劲来:“哪来的钥匙?这是门吗?怎么看不见门缝?”
青龙从地上搬起一块大石头:“没钥匙还不使劲砸开?”
巨大的石块砸在玻璃门上。玻璃门丝毫未损。只是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砸在地上。
青龙有点犹豫:“这玩意是玻璃的?听它后面的声音也不对啊,怎么不像是空心的?”
后来,我们几个人轮番上阵,又是砸又是捶,始终无法把门砸开。
天黑的时候,我们全都精疲力竭,坐倒在地喘粗气。
后来,我们几个年轻人围坐在一块开始讨论。
杨念魂显得很活跃,可能觉得这里和枯树林还有死亡界限想比,安全又有趣。她提出一个大胆设想:“我猜,打开这道门的关键就在这‘镜花水月四’四个字上。”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杨念魂挺得意,接着说:“我认为,这个花,是有所指,指的是一个女子……”
“怎么就是女子了?”青龙在一旁反驳:“我花开后百花杀,黄巢自喻。莲,花中君子也,周敦颐自喻。墙角数枝梅,王安石自喻……所以,这个花字,有可能是讲男子汉大丈夫。”
杨念魂很生气:“麻痹的,我不说了。你自己想去吧。”
青龙连忙赔笑:“你说女的就女的。你接着说吧。”
于是杨念魂接着说:“这句话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一个女子在这面好像是镜子的玻璃门前照影,当玻璃门里面倒映的月亮和她的影子重合的时候,门就开了……”
青龙一脸怀疑:“我怎么听着这么悬呢?这玻璃门冲西面,难道咱们要等到月亮下山不成?在这里守一夜?”
杨念魂说:“守一夜有什么大不了?正好我困了。”
青龙忙把她拦住:“你可别睡,你睡着了再叫醒不是一个人了……你给我说说,为什么一定要是个女子照影?这门还能分辨性别?”
杨念魂想了想:“这个简单。女的比男的普遍矮一些。这和角度有很大关系,所以,门上有些内容,只有个子稍微矮一些的女人能看见。咱们只要知道门上说的女子是哪个朝代,就能知道大概多高。”
青龙盯着门上的字:“这四个大字……有点像小篆……莫非是秦朝?”
杨念魂摇摇头:“镜花水月,世事无常。明明是佛家的思想。我看,至少也是西汉明帝接受佛教之后的事了。”
这俩货为这几个字的年代争执不休。马原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指着大字下面的一行小字念道:“晋,山涛题。”
我凑过去,原来在角落里写着一溜小楷。
青龙和杨念魂面面相觑,我哈哈大笑。谁知到山涛是谁,反正他俩都没猜对这字的年月。
杨念魂和青龙锲而不舍,开始研究晋代的女子有多高。这两个人旁征博引,差点把这一场讨论变成古籍研讨会。
我说:“都消停点吧。你们一开始就理解错了。这四个字说得明白明白白,镜花水月。意思是说,名字里带花字的人才能打开这道门。这个什么山涛真是神机妙算啊。怎么就算到咱们桃花会来呢?”
青龙一脸不屑:“你别扯淡,阿花还没来呢。它要是来了,是不是也能打开门?”
☆、第七十五章 讨论
那天我们照样生了一堆火,围在火堆旁讨论了很久。
九头蛇带领着蛇子蛇孙离我们远远的,把守住出口,蜷缩起来,好像是睡着了。
我问老婆婆:“这荒山……这里真的是荒山?怎么和你家祖师爷讲的不一样?”
老婆婆说:“我们谁也没有来过荒山。既然九头蛇把我们领到这里来,这里不是荒山也差不多了。祖师爷,可能根本没有走这么远,就中毒回去了。”
我有点发愁,仰天长叹:“咱们还能回去吗?”
老婆婆也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事在人为,一定能活着出去。”
我问她:“怎么出去?你知道回家的路吗?要是这里交通发达,和外边连着大公路,咱们干嘛还在断尾蛇的肚子里钻来钻去?”
老婆婆不做声了。一时间,大伙都陷入沉默。
杨念魂突然一拍大腿,高声说道:“我知道啦!”
她这一嗓子照例把众人吓了一跳。不过鉴于她可能知道了什么,大伙也就顾不上抱怨了,七嘴八舌的问:“你知道什么了?这个门怎么进?怎么从荒山逃出去?怎么弄死九头蛇?”
这些问题暴漏了众人的想法。有的功利心切,一心想着怎么进山,消灭蛊鼠。老婆婆是这类人的代表。有的人想着回家,远离这些是非,当今天这一切都不存在,我和桃花是这类人的代表。有的人有仇必报,心中愤恨,一心要灭了九头蛇,千眼井小伙马原和青龙是这些人的代表。
杨念魂被问的有些发昏:“你麻痹的,上来这么多人乱问。我要说什么来着?麻痹,我忘了。”
“X!”众人齐骂了一声,纷纷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杨念魂托着下巴想,边想边说:“你们谁都别打扰我啊,让我从头想,顺着这条线索……对了!我想到了。”
于是大伙又一次凑过来,为了不把杨念魂的想法吓跑,全都闭上嘴,一言不发。
杨念魂说:“或许,我们大家都想偏了。镜花水月四个字,没有那么复杂。”
说完这句话,杨念魂开始睁着眼看我们。
我们面面相觑。我说:“就这?”
青龙在一旁拍了我一下说:“你不懂。她这是让人接话。显得大家都在认真听,不然自说自话多没意思。”
只见青龙弯下腰,很好奇得对坐着的杨念魂说:“那么,镜花水月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念魂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镜中鲜花,水中明月。看着很真实,其实都是虚幻。这里面,是一个类似于仙境的虚幻世界。而我们肉体凡胎,不能进去。”
我瞪着眼:“什么意思?不能进去?这就是你想到的结果?”
杨念魂说:“我是说,肉身不能进去。因为这里面是虚幻,我们也得变得虚幻才行。比如说……魂魄?”
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我看了她好一会,才说:“你是不是该吃药了?从精神病院带出来的药还有没?”
杨念魂有些不高兴:“你这种学历的,想理解灵魂的层面的东西确实困难了些。”
我说:“好,大学问家,我问你,那么,我们怎样让魂魄进去?除了集体自杀。”
杨念魂摇摇头:“我不知道。”
大伙全都很失望。悻悻然坐回去。开始懒洋洋得烤火。
杨念魂吃了几口干粮,说:“我猜,咱们一路上看见的那些蛊毒,不一定是想害咱们。没准能是帮咱们进这座山的。”
老婆婆一听蛊毒来劲了。忙点头称是,称赞杨念魂想法很不错。
我点点头:“奇思妙想。有学问的人就是牛。不过,谁想跟着杨大小姐去试试那些蛊毒?”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做声的。
青龙说:“杨念魂,你不是能看见明天发生的事吗?你快给看看。”
杨念魂摇摇头。也不知道是现在看不了,还是不愿意看。
旁边的马原很尴尬,对杨念魂说:“妹子,今天我们村的人围攻你,真是不好意思,他们全都急昏了头了。我替他们道歉。”
杨念魂笑了笑,没说话。
桃花一直听大家说,这时候有些犹豫得发言:“按照念魂说的,我突然也有个想法。”
于是我带头鼓掌,把气氛弄得很热情,这反倒让桃花有些不好意思了。
桃花说:“念魂说得对,镜花水月,或许要从字面上理解。我就想啊,镜子和水,不都是照得别的东西的影吗?或许,这个水晶门后面什么也没有。它只是个镜子。真正的入口在别地方。”
我热烈鼓掌,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
但是有听明白的,青龙就问道:“那么这个真正的入口在哪?如果此门是镜子的话,对面应该有什么东西才对啊。”
桃花摇摇头:“我只想到这么多,可能山涛只是做个比喻也说不定。”
一时间,讨论又陷入僵局。
可能是受大家踊跃发言的热情所感染。连八婶都跃跃欲试:“我觉得啊。这个镜花水月是不是说,附近有一片水,水面上倒映着个月亮。然后咱们给他来个猴子捞月,扑通扑通跳进去,水下面就是这个仙境。这个门,就是让咱们先看看稀罕。”
我摆摆手:“您老一把年纪别瞎猜了。猴子捞月是往下跳吗?那是站在水边往外捞啊。”
我们讨论来讨论去,始终没个头绪。渐渐得大家都困了。虽然明日生死未卜,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但是,仍然一个个睡过去了。
我躺倒桃花身边。问她:“桃花,你害怕吗?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弄出去。然后,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以后我天天洗澡……”
桃花根本不搭理我。
我翻身起来:“桃花?你怎么不搭理我?”
桃花早就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根本没听见我说话。
太尴尬了,还好,大家都睡了。我躺下,心有余悸得四处张望了一下。这一张望,正好看见杨念魂捂着嘴,正无声得笑我。
我很不爽得躺下,脑子里想:“我什么时候这么爱面子了?这真够悲剧的。”
这时候,我听见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向我走过来。我猛地睁眼,正好看见青龙满脸贱笑,手里拿着个针管。
我低喝:“你干什么你?”
青龙说:“别紧张,时间差不多了,该打药了。这次我的剂量很小。保证不让你躺一夜……”
然后他撸起我的袖子就要给我扎针。我挣扎开:“你有完没完?我已经好了。晚上清醒得很。”
青龙摇摇头,扑上来把我按住。
“你麻痹。”我挣扎,但是没有青龙劲大。
这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说:“咦?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干什么?”
这声音是杨念魂的。充满了看见好戏的激动。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声音很大,把大伙全吵醒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青龙红着脸从我身上爬起来,幸好今天下午他借了条裤衩穿上了,不然这事真说不清楚了。青龙嘴里解释:“我想给他打麻醉药,不然他疯起来要人命。”
我举着手,对天发誓:“我已经完全好了。你们可以派人看着我。”
桃花也不想让我每天被麻醉。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老婆婆躺在一堆枯草上,肉都耷拉下来了。还是很热情的参与发言:“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城里人,动不动往人身上扎个窟窿。青龙,你打什么麻醉?我这有一条蛇中诸葛,聪明劲不减阿花。有它在,怕什么。”
于是,青龙只好悻悻得睡了。
我也躺下,看见那条大白蛇直勾勾盯着我。忽然有些想念阿花了。作为一个蛇奸,它是不是正在接受蛇群正义的审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