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憋着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恶狠狠瞪着头顶的蛇头:“你麻痹……”
然后,我闭上眼睛。实际上我被拉得皮肉紧绷绷,想闭眼已经很不容易。但是我不想睁着眼,临死前看见我的肚子被人拉成烂肉。
我的耳边传来一阵嘤嘤得哭泣,这声哭泣越来越大,渐渐变成哭嚎。而且越来越近。我知道,是桃花。
我睁开眼,扭头想对桃花交代点什么。别为我守寡?人家清清白白大姑娘也犯不上啊。照顾好我的孩子?更是无稽之谈啊。家产全继承给你?可我穷的叮当响啊。不要伤心,忘了我,找个更好的人?这也太装了,我完全不是这么想的啊,谁舍得让自己的女孩嫁别人?
于是我张张嘴没什么也没说。
桃花也没指望我说。她哭着抽打九头蛇的身体。后面八婶等人吓得够呛,但是畏惧九头蛇的声威,又不敢贸然来拉。
九头蛇一心想先弄死我再说,没理会桃花。不料桃花做出一惊人举动。她张嘴咬那九头蛇身上了。
九头蛇皮糙肉厚,但是架不住桃花拼了命得咬。
我看得心焦:桃花这是引火烧身,想一命换一命了。而且不一定换得了。激怒九头蛇,就算杀了她也不一定救得了我啊。真是个傻姑娘。
九头蛇果然怒了,分出一只脖子来,轻车熟路卷住桃花的脖子。那颗蛇头没有任何表情,一双蛇眼透着冷冰冰的光。它把桃花提起来,脸对着脸,眼瞪着眼。
桃花被它缠得窒息。小脸憋得通红。但是水汪汪的眼睛瞪着我,始终没有后悔或者屈服的神色。
然后,她的鼻子,嘴角,耳朵,甚至眼睛开始渗出血来。我知道,这是脑袋极度缺氧造成的。这是真正的七窍流血啊。
我想转过头去,不忍心看她。可是又舍不得不看。我能再看见她的时间没有几秒了。
突然,我觉得脖子里的压力一松。虽然仍然被九头蛇缠着,但是那股不可抗拒得拉力没有了。
直觉告诉我,有转机。
我偷眼瞄去。那九颗蛇头不约而同得向桃花看去。然后,又是一阵舔血。
我望着桃花,桃花已经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居然还在左躲右闪,嫌弃蛇信子腥味大。
那九头蛇舔了一阵子,然后反反复复得看我和桃花。随即又向远方望了一会。如果他们是人的话,这时候,他们的表情应该是沉思。
接着,他们聚在一块,信子吞吞吐吐,像是在低声商议。
随后,我的身子一轻,被扔到地上,断臂被碰了一下,钻心的疼。桃花挣扎着爬过来,紧紧地抱住我。我忍着脑门上黄豆粒大小的汗,把右臂拽出来,然后左手抱住她。
九头蛇围着我俩转了几圈。好像很是满意。童子男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不简单。
随后,九头蛇随意卷起一名千眼井小伙,耀武扬威得走了。那小伙像是一个死人一样。木愣愣的被蛇卷着,既不说话,也不挣扎。
今天这场没头没尾的灾难来得很突然,走得也很莫名其妙。我心里有个感觉:在这个地方,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而且,你自己往往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看看怀里的桃花。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第六十五章 群体中毒
九头蛇耀武扬威得走了,剩下满地错愕的人。我看着他们一张张惊恐的脸,就像看见镜子中的我自己。
八婶轻轻走过来,少有得满脸忏悔:“对不起,大力,婶子没用。眼睁睁看着,就是不敢走过来。为什么我不过来帮你一把呢?你八婶厚着脸皮活了几十年,倒不如桃花这丫头了。”八婶又气又急,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流下泪来。
像八婶这种一向颇有梁山好汉风格的人,肯定会深以刚才的懦弱为耻吧。
但是我根本没有怪她,甚至我觉得,这种时候,害怕才是正常的反应。
我忍着疼站起来,用左胳膊拦住八婶:“八婶,咱们可不兴这一套啊。刚才那玩意简直是妖怪,就算换了我,也不一定能过来。就算过来了,有用吗?至于桃花,我俩说矫情点,怎么也算是山盟海誓过的,跟您这个可不一样。”
八婶听我劝了一会,仍然脸色发白,看起来心情极为不好。
桃花支撑着站起来。双腿一软又想坐倒。我把她扶起来,笑着说:“怎么的?现在后怕了?腿都吓软了?”
桃花轻轻打了我一拳:“白眼狼。”然后向八婶说:“姑姑。你别难过啦。”
八婶倒没说话,只是我站在桃花身旁,一扭头看见她脖子里的蛇牙项链。
这条蛇牙项链虽然时灵时不灵,但是在鼠洞里总算救过我和桃花的命,算起来,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但是,这时候蛇群已经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这东西到时候不但救不了命,没准还是个祸害。更何况刚才我被九头蛇整的狼狈不堪,看见这玩意更是火大。
我一把将蛇牙项链从桃花脖子里拽出来,伸手就要扔了。
桃花连忙拦住我,满脸惊恐:“你要干嘛?”
我说:“扔了它啊。难道留着它做内应,给那些蛇通风报信?”
桃花抢过来,紧紧握在手里:“它什么时候通风报信了?这是我妈给我的,她现在神志不清,连我都不认得了。我又被带到这么个地方,有家难回。想妈妈的时候,也就只能看看这条项链。”说着,小嘴一扁,双眼含泪,作势要哭。
桃花绝对不是个爱哭的姑娘,可最近一连串的倒霉事太多了。从小长大的千眼井给毁了,七大姑八大姨傻得傻死的死。哎,谁摊上这种事都受不了啊。
我拍了拍她,以示安慰。没想到牵动了右胳膊,疼的哎呦一声。桃花见我脑门上全是冷汗,一下急了,忙喊八婶、老婆婆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老婆婆喊了几嗓子,那条蛇中诸葛才迟钝得拖着他爬过来。估计这条蛇是刚回过神来。这家伙毕竟也是蛇群中的蛇奸,跟着老婆婆混口饭吃不容易,整天提心吊胆的。眼见刚才九头蛇老大发那么大火,没准就是杀鸡给猴看,所以它绝对没有不怕的道理。
老婆婆看了看我不自然耷拉着的右胳膊。问我:“断了?”
我直吸溜冷气:“好像是。”
八婶检查了一下,说:“没断,只是脱臼而已。”然后咔咔几声,给我接上了。我有心让她从地上捡了几根树枝,给我上夹板。但是看她那么自信的样子,算了。反正现在这地方除了老婆婆就她岁数大,凑活着过吧。
桃花见我满脸血,大部分已经干了,在脸上结了痂,她想擦又不敢擦,不知道伤口在哪怕碰到,更疼。
我吊着一只胳膊,对桃花说:“你先别给我擦了,你脸上的血也不少……”
蛇中诸葛托着老婆婆爬过来,走到桃花跟前。老婆婆向八婶说:“刚才你让人去叫我,说桃花病了?”
八婶点点头:“刚才吐得很厉害,不过现在好多了。”
老婆婆让人翻开桃花的眼皮看了看。又查了查舌苔。什么话也没说。
随即让蛇中诸葛托着她爬到青龙跟前。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青龙。这人也太贱了,四十好几了,刚才九头蛇要弄死我,他不去救我也就算了,居然还装死。刚才装死也就算了,人家都走了他还装,直挺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定要装的这么彻底吗?
我快步走过去:“别装了。装死装的睡着了吗?”我在他身上踢了一脚,把他踢得翻了个身。
等他仰面朝天我才看出不对来。青龙这脸色也太苍白了。活人不应该是这么个颜色啊。我费力得蹲下去,先按了按他的身体,还没硬。就算是死也是刚死的。然后我伸出手,学着电视上那样,放到他鼻子下面试呼吸。
还好,他还有气。滚烫滚烫,显得火气很旺。
老婆婆看了青龙几眼,就不再理会。闻八婶:“不是还有一个姑娘吗?”
八婶指了指远处仍在地上躺着的杨念魂:“她晕倒了,一直没醒。”
我随着老婆婆过去看了看。杨念魂闭目不醒,身上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而地上已经全都湿了,被她流出来的汗打湿的。
我蹲下去,推了推她:“杨念魂?你没事吧?”
本以为她会像青龙那样沉睡不醒。没想到她一骨碌身坐起来。地下留下一个人形的湿印。
她瞪着眼看我:“麻痹的为什么每次我醒的时候都看见你?你到底在我睡着的时候干了什么?”
我满脸苦笑:“我什么也没干。我天生喜欢叫别人起床。”
老婆婆在周围转了一圈。脸色阴沉沉的:“看样子,他们是中毒了,不过……这姑娘和这小伙子倒没什么事……一个大吐一个大汗。实际上是正常反应,把毒排出去了。但是桃花,只是稍微有些不适,反应太小了,反而有些不正常……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简略的把在断尾蛇肚子里的遭遇讲了一遍。
老婆婆沉吟了一会:“我们都曾经被那些蛇赶进去,通过那条断尾怪蛇来到这么个地方。但是我们全都没事,唯独这三个人有明显的中毒症状。看来,是那些卵的问题。你们虽然打破那些卵逃出来了,但是,其中的毒已经带到身上了。”
我说:“不对啊,老婆婆。我当时也被封到里面了。怎么我没事?”
老婆婆看了我一眼,一声冷笑:“你中了鼠毒。这种毒霸道得很。从此你这辈子只有这么一种病了。”
我挠挠头,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问老婆婆:“为什么桃花的毒排不出去?你有办法接吗?”
老婆婆摇摇头:“这要看自己的体质和造化。在这种地方想要治病,难呐。不过,这毒一时半会还不会发作。咱们只求能了了这里的事。万一能活着出去,就万事好说。”
我心里打鼓:你还想活着出去?咱们能活着出去?
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火光照得大家脸上通红。我问老婆婆:“听说您今天不接客……”
老婆婆没听出我是在骂她。一本正经答道:“没什么接客不接客的。老婆子老了,有些事想不明白,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想想。不过,现在怎么也是被你们吵吵出来了,也就算了。”
我说:“既然您现在有空,我可得问几个问题。”
老婆子端坐在蛇中诸葛身上:“问吧。我知道你会问。你要是不问才奇怪了。你是不是想知道,我老婆子祭天告地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样祸害的大家成了蛇奴?”
我心说,没错,你给自己定位挺准确。不过话还是要委婉得说。我满脸堆笑:“老婆婆一向是带领咱们千眼井发家致富奔小康,怎么能说是祸害呢?都是那些蛇太坏,吃咱的穿咱的,到时候反咬咱一口!”
☆、第六十六章 蔫坏的祖师爷
老婆婆哼了一声说:“老婆子做事向来问心无愧。用不着你这么拐弯抹角得说话。那天的事,想必你八婶也给你讲了不少。但是有些事肯定是她没看见的。我就给你讲讲。”
我坐在地上,洗耳恭听。
老婆婆说:“那天祭天告地,人血与蛇毒为引,按照老祖宗们传下来的规矩,在祠堂里烧了。
“这一把火烧完,整个庙里弥漫着一股香味。这香味很浓,浓得带着一点腥,刚一开始闻的时候,觉得很好,闻得时间长了,简直要吐出来。可奇怪的是,只有庙里有这个味,虽然门窗打开,庙外竟然是一点没有。
“我站在庙里。只觉得这气味越来越大,熏得我头昏脑胀,即使被蛇架着也受不了了。然后祖师爷神像突然喳喳作响。
“我抬头再看的时候,发现平日里眯着眼睛,慈眉善目的祖师爷已经变了。整张脸怒目圆睁,嘴张得尤其大,似乎是在奋力呼喝。应该是神像内部有什么机关吧。一经触发,就变成这个样子。
“当时我等了很久,也不见什么异样。心里奇怪,难道所谓的秘宝就是祖师爷这么个表情?
“不过,看祖师爷这嘴张得,简直能伸进拳头去了。想到这里,我突然猜到:那件秘宝很可能是在祖师爷嘴里。
“于是我派了个人给我把拳头伸进祖师爷的嘴里。
“那嘴里果然有东西。那人给我带出来一块人皮。
“人皮上画着一条九头蛇,九颗头互相撕咬,显得很是狰狞。我突然想到,这可能就是祖师爷当年得到的那块人皮地图。不过,这张图就是秘宝?当年祖师爷手拿此图都着了道。我又怎么可能凭这个进荒山。
“不料,这张皮的背面竟然写着字。这些字是祖师爷写的,内容则耸人听闻。
“按照人皮地图的背面记述说,当年祖师爷深中蛊毒,自知不能幸免。但是到处求医问药,始终无果。后来按照亲兵的建议,建了蟒洞,打算自封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