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找个像样的医生都费劲。就八婶那二把刀,行吗?
我问八婶:“不行咱们送医院吧。”
八婶看着桃花摇摇头:“咱们离不开这。大力啊。咱们现在是被押送到这来的,有些事做不完,咱们走不了。”
我问:“您怎么说话跟柴教授似的,能说明白点吗?”
八婶苦笑一声:“你还是等明天问问老婆婆吧。”
这一番对话让我很不爽。怎么八婶这么豪爽的人也变得吞吞吐吐,遮遮掩掩了?千眼井人做了蛇奴,可不关我的事。我千里迢迢跑过来,着了道,被弄到这么个地方来。有什么事还不告诉我?
我狐疑得看着八婶:“你不会是想算计我吧?”
八婶一脸正气:“我是那种人吗?我算计你,我……哎呦,你看看他们两个吐得。”
我扭头看桃花和青龙。桃花已经止住吐了,正被人扶着,坐在地上漱口。
而青龙还在继续。我们几个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肚子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青龙弯着腰,把肚子快吐空了。
青龙见我看他,一脸痛苦,趁两次呕吐只见的间歇:“快想办法呀。麻痹的,照这么吐……早晚得把内脏吐出来……”
我向人要了一壶水:“把这个喝了,喝完再吐,就当是给肠子洗洗澡了。”
八婶对一个小伙子说:“你去那边看看。问问老婆婆怎么办。”
我说:“老婆婆不是现在不见人吗?”
八婶说:“现在不是事情紧急吗?不得不问一声了。”
那小子腿脚很快。远远地向那山坡跑过去了。
桃花吐了一会已经见好,我扶着她坐在地上。
千眼井人围坐在四周,个个脸上都没有笑容。他们愁眉苦脸,影响的我也不大高兴。
蛇奴,蛇奴。我反复想着这个词。
我有心问身边的千眼井人,他们都怎么当蛇奴了。但是看他们那副可怜样又问不出口。
我想偷偷问八婶,八婶这个漏网之鱼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现在我所知道的情况判断。千眼井人的蛇奴是通过血统认定的,只要身上流着千眼井的血,就是蛇奴。不然八婶不会被那些蛇千里迢迢追到北京。
如果是这么回事。我安全了,桃花却危险了。
至于蛇群奴役千眼井人的方式。桃花妈和那些留在村子里的人肚子上长了个肉瘤。这算吗?
不知道现在这些人身上有没有长。虽然他们显然不像桃花妈一样失去神智。
一时间我好奇无比,很想掀开一些人的衣服看看。但是光天化日,掀谁的衣服都不合适。
我正坐在地上胡思乱想。突然平地起旋风,卷起不少沙土和草根。一下把我的眼睛给迷住了。
我坐在地上揉着眼睛大骂:“怎么回事这是。”
八婶在我耳边轻喝:“小点声。别抬头。”然后拿手摁了摁我的脑袋。
现在又是风又是土,我才不抬头。但是好奇心这东西经不起挑逗。八婶越不让我抬头,我就越想看看。
于是我两手捂着眼遮挡风沙,从指缝里往外看。
那些千眼井人,无论姑娘还是小伙都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都藏到裤裆里了。个别的甚至趴到地上两手抱头。连青龙也不再吐了,趴在地上冲我挤眉弄眼。
我诧异得看看天。这风也不大啊。难道这些人是纸糊的,怕被风吹跑?
我正在诧异,突然觉得有人伸出手搭我肩膀上了。
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搭肩膀。小学时候你和谁好就在后边搭着肩膀。但是谁也不和我好,谁见我都躲着走,所以我的肩膀一直孤零零。只有阿进肯搭我肩膀。但是他搭我不是想跟我交朋友。是想算计我。所以后来一旦有人搭我肩膀上,我就想起那张不怀好意的脸。马上我就会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马上一个手肘,把后边人锤到两米之外去。
现在有个不识相的人居然敢来这一手。我不便发火,只是用手往后一拨,嘴里冷冷得说:“八婶说了,低头别动,你没听见啊。”
后面那人真是贱货,又搭上来了。哎呦,这不是找事吗?我往后猛仰,同时手肘向后击去。本以为身后的人会哎呦一声被我撞翻。但是手肘打过去我才发现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碰着。
难道是个高手,看破了我的意图?
我一骨碌身从地上爬起来。摆好了架子,想和背后的人较量较量。
等我抬头打量身后那人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错了。
因为身后没人。只有一条蛇。这条蛇我没见过,但是闻名久矣。
这条蛇很大。但又不是特别大。它的体型处在人类不能和它抗衡,又不能被它忽视之间。重要的是,在它巨大的蛇身上有很多分叉,就像一棵老树长了很多枝干。这些枝干左摇右摆,每一个上面都长着一颗蛇头。
九头蛇!我倒吸一口冷气。今年什么怪物都见过了。唯独这个很吓人。可能每次看它都必须仰着头,这样不利于攻击,也没办法防守。
看来刚才搭到我肩膀上的就是这个东西的尾巴了。
说实话,我这时候很害怕。因为它的九颗头齐刷刷得盯着我。我有一种被围观的恐慌感。这条蛇显然不是盯着我看看就算了。因为我能感觉到强烈的杀气。
我想对它说:我就是个屁,你把我放了吧。
但是这话最终还是没说出来。我打了十几年架。自然明白,如果对方肯放你,就不会围上来。这么说,阿进还真是我的人生导师,居然帮我悟出来这么多人生哲理。
一时间我脑子里乱纷纷。我想和它斗勇,但是它太大,我的身体不一定可以。我想和它斗智,但是它显然脑子比我多。我想招呼人对它围攻,但是扭头看看千眼井人那怂样,估计也没戏。
于是我决定先礼后兵。我咽了口吐沫,让嗓子声调尽量平和:“朋友,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俗话说,冤家宜解不……”
九头蛇蛇尾一甩,我被它扫出好几米去。
我从地上爬起来,全身无处不痛。我揉了揉脸,至少有件事我判断对了:这家伙果然对我带着不小的敌意。
于是我瞪着眼暴喝一声,把在一瞬间把全身的杀气都激发出来。随后,趁着九头蛇一愣神的工夫,撒腿就往后跑。
虽然我不敢肯定能跑赢九头蛇,但是它长着九个头,估计在运动战中会协调不一,能拖一段是一段。
可是没想到,我刚刚起跑,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子猛地撞到一个人身上,像撞住一座肉山,直接把我被这人身子一弹,直接倒在地上了。
☆、第六十四章 要命的九头蛇
等我躺到地上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又摊上事了。
因为对面那一人一蛇也躺到地上了。正是老婆婆和她的蛇中诸葛。刚才叫人的那个小伙目瞪口呆得站在地上,完全一副吓傻了的样子。
老婆婆在地上瘫成一堆,脑袋被肚子上的肉给埋起来了。也不知道喉咙压断没。那条蛇手忙脚乱得想把老婆婆重新支起来。可惜现在老婆婆这姿势太怪异,这条蛇肯定没练过。它只好把老婆婆翻来翻去,先调整成平时躺着的样子。这过程多少有点残忍,老婆婆一颗白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很是凄惨。
等老婆婆终于借助那条蛇重新大头朝上站起来的时候。那模样,哎,口水把土混成泥抹了一脸,比狗蛋也强不到哪去。
好在老婆婆活了大半辈子了,刚才的姿势应该不是最难的,总算没受什么伤。老婆婆调整了一下状态,至少气势上恢复了盛气凌人。
老婆婆盯着我,缓缓说:“程大力啊,你差点要了老婆子的命啊。”
这过程其实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我看着老婆婆,欲言又止。心中满是歉意,想说点不好意思之类的场面话,可话到嘴边,总觉得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我冥思苦想,还没想出来是什么事。然后,不用我再想了。我腰间一紧,双脚腾空而起。身子旋转着飞到天上。
这种感觉很不好。完全不像电视里说的那样,腾云驾雾,逍遥快活。实际上,全身上下没着没落,空荡荡得手足无措。胆子再大的人,也得惊出一身冷汗来。
后来有些人跟我抱怨,说现在的女人特别事多,整天嚷嚷没有安全感。其实我很能理解这些女士,因为那种感觉我能体会到,就好像你双脚离地,不知道落地的时候是脑袋冲下还是屁股冲下。
我在半空中手忙脚乱往下望了一眼。地面上的人都面带惋惜得看着我。我正在飞快的接近他们。如果不出我所料,几秒钟之内,我就会拍在地上,激起一层尘土,整个人扁成像刚躺下来的老婆婆。
可是,九头蛇好像不想这么快就让我死掉,或者说,不想这么容易得让我死掉。它的九条长脖子(如果从躯干的分叉处到蛇头的部分算脖子的话),来回纠缠得像一个网兜,把我兜在里面。
我跌在九头蛇身上,头昏脑胀,两腿打颤。本以为九头蛇会把我一口吞掉,或者缠住我的肚子用力收缩让我两头冒。可它根本没有后续动作,任由我哆哆嗦嗦爬下来。
我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原来这位老兄只是和我开个玩笑。我双脚站到地上,心里踏实了不少。轻轻咳嗽了一声,恢复了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我没事,这有什么啊……”
我话还没说完,双脚又离地了。
“你麻痹。”我闭着眼在半空中骂。当我是孩子吗?这样抛来抛去的?我虽然缺少父爱,可也不至于寄托到你这么个蛇类中的连体婴儿身上啊。
我已经习惯了九头蛇的伎俩,只要闭着眼就不会害怕,于是我只管破口大骂给自己壮胆。
这样一来,我的心反而渐渐定下来。地上那些人的嘈杂声也能模模糊糊听见了。就这时候,我脑袋里电石火光一瞬间,觉得我正在快速得撞上什么东西。人的直觉真是准确,我猛地睁眼,看见一个长矛一样的东西正在向我眼睛里刺进来。
我大惊失色,脑袋急偏,同时不由自主伸手去挡,可手刚刚伸到胸前,就被身子重重压在地上。
尘埃落定之后,我瞪着眼,看着生在我眼睛旁边的一棵小草,嫩芽才出,黄叶尚尖。
九头蛇,这次没接住我。或者说,它这次没打算接着我。
我的胳膊被身子压在下面,承 受'TXT小说下载:。。'巨大的撞击力后,我甚至没办法把它从身下抽出来。我觉得手腕好像伸到一个兔子窝里面,我在里面左挠右挠,却始终抓不到洞壁。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胳膊断了。
但是我全身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麻酥酥的感觉。脑袋晕晕的,好像很燥热。
我在流鼻涕,我吸溜了两下,没吸进去。这鼻涕流得太欢畅了。于是我用手抹,手上马上多了一道血红。原来,我是流鼻血了。
我仰起头,想把鼻血止住。我的眼睛有点酸,涨涨地很难受。但我仍然看见九头蛇扭动着腰肢爬过来。
它的其中一颗头盯了我一会,然后吐出信子,在我脸上舔了一把。我的鼻血流的更欢畅了。
紧接着,其他的几颗头也都重复了如下动作。然后,这些头大眼瞪小眼,像是在征询对方的意见。
恍惚间,我觉得这场面很熟悉。
就像小时候入学,校长和几个骨干老师商量要不要让我上学。他们先是检查了我的身体,有没有传染病或者长虱子。然后让我说话,看看智商有没有问题……一系列的测试活动之后,他们开始当着我的面无声得交换意见。小时候不懂得上学是个什么,但是总觉得很重要的样子。于是,当时的心情分外紧张。
时隔多年,我以为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被我看重,于是也没什么东西能让我再这么紧张。然而,今天,这种感觉又来了。
那几颗头互相看了几眼。个别的舌头吞吞吐吐得像是在咂味。然后它们不约而同看了看鼻血流的正欢畅的我。
也不知道它们用了什么暗号。那九条脖子一拥而上,拽胳膊拽腿把我架到半空。
有一条蛇的脖子缠在我的脖子上,蛇头正对着我的脸。这时候,它还不忘了伸出舌头,仔细尝了尝我的血。
然后,我觉得四肢上的压力渐渐增加。脖子被拉的咯吱咯吱直响。我突然意识到,它们是要把我撕碎,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死无全尸,留不下囫囵尸首……无论是村里老太太的传言,还是评书里的演绎。我突然发现我要面临一个最可悲的结局,世上最惨的死法莫过于此。
我心中苦闷:老子倒霉了二十年,少爹没娘,凭着拳头在村子里使身体免受皮肉之苦。现在要死了,居然受这么大罪。
我憋着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恶狠狠瞪着头顶的蛇头:“你麻痹……”
然后,我闭上眼睛。实际上我被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