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美景不长。又过了一年,老恩师得病身亡,田再镖含悲忍泪,掩埋了恩师的尸体,料理完丧事,便收拾行囊,领着师傅临死所赠的银枪白马,离开周家,浪迹江湖。
这一天,他游游逛逛,便来到这盘蛇岭前,听见齐御风啸声大作,如风雷电擎,龙乘风云而上九天,不由得心中摇曳,惊喜万端,心说师傅说过这一门内家功夫,他自己也未曾练得通透,而这人纵声长啸,清亮明澈,声传数里,内力如此刚猛强韧,岂不是正是我所欲也?
当即他便下马叩关,想进门求教,却不料迎头走出一名少年,叫他吃了个闭门羹。
田再镖虽然少年心性,却也知道好歹,知道这种人物杳茫难寻,天下罕有,自己遇见一个,已经是天大的福缘,不可力致而强为也,所以尽管心中焦急万端,却也恭恭敬敬,守在门外。
如此三个多时辰过去,天色渐晚,田再镖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寨门内有人出来,不由得急躁起来,他思索片刻,也气运丹田,突地一声长啸,声音远远传进了寨门之中。
他凝立片刻,还是不见人踪,不禁怅然一叹,心头微微有些沮丧。
正当他神思不守之际,突然见一人施施然走过来,脸色不耐的喝道:“吵个什么,到院子里来等吧,先生已经起床了。”
田再镖抬眼一看,正是那先前的少年,不禁心中欢喜,忙牵马进了山寨。
齐御风引他进了山寨。看他年纪虽幼,但潇洒倜傥。风流蕴藉,器宇不凡。心中不由得感叹道:”看来我这一世,准是欠他们老田家点什么,否则缘何我一出现,这貌似田树言、田伯光的祖宗模样的人物便眼巴巴过来。”
他面色笑嘻嘻的说道:“不急,先生刚刚起身,正在洗漱更衣,待会还要吃晚饭,做晚课,接着还要……等到见你。说不定还得几天功夫。”
他还在滔滔不绝,田再镖听闻,却不由得脸色一暗,心中一凉,说道:“常言说,人伴贤良;鸟随鸾凤。再镖真心实意求教先生,既然先生有事,那再镖改日再来拜见。”
未及他动身,齐御风一闪身拦住。笑道:“你要见先生倒也不难,且先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说罢他振振衣袖,举手一掌劈出,便对准了田再镖的面门。田再镖也不怠慢,抬手挥拳,封住他的来路。却只觉得一股大力,沛然无匹。登时蹬蹬蹬倒退三步,心下不由得惊异。
他四岁从文。七岁习武,十三四岁枪术便已经将自己所学杂七杂八的枪术融为一炉,而得到周坤指点之后,苦练拳脚内功,自忖当时平辈之中,武功已经登峰造极,却不料这少年看上去也就比自己大上一两岁,居然有这般的力气。
此时皓月当空,夜色弥漫,齐御风抬头看着月色,漫不经心道:“拿上你的枪,空手你不是我的对手。”
田再镖心中一凛,却也知道他所言非虚,当即便持着这浑铁凝钢所打造的长枪在手,身形向前一探,继而猛然一抬,肩膀如炸雷一般向上崩了一股劲,一条长枪如蛟龙探海,便朝着齐御风胸口扎去。
齐御风有意炫技,当即大叫一声:“好”横掌划半个圆圈,回臂一格,便将这一枪挡在门户之外。
田再镖见他以血肉之躯硬接自己一枪,居然混若无事,不禁心中一怔,随即枪上红缨抖动,卷起碗大的枪花,一枪直搠齐御风心口,这一招名唤作“毒龙出洞”,却是杨家枪的高招。
齐御风眼前一亮,赞道:“好!”斜身避让左侧,左掌翻转,径自来抓他枪头。
田再镖资质超绝,乃是一代奇才,更是在这杆枪上下过不少苦功,此时已颇得其师傅周坤七八成的技艺。
这杨家枪非同小可,乃是北宋杨老令公,杨六郎等威震中原的依仗,那便也是一代神雕大侠杨过的祖先。
传闻南宋名将杨再兴,凭借一杆铁枪率领三百宋兵在小商桥大战金兵四万,奋力杀死敌兵二千余名,刺杀万户长撒八孛堇、千户长、百户长一百余人,最终力战殉国,那便是已经将杨家枪法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田再镖年纪虽轻,不及杨家先祖威勇,但在这套枪法上却也浸淫了足有十年,一枪在手,也可行遍天下,只见他枪尖银光闪闪,枪缨红光点点,不断攒、刺、打、挑、拦、搠、架、闭,登时方圆数丈之内,登时风声阵阵,有山雨欲来之势。
群匪盗听到门口声音,都出来观看,却只觉得这枪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虽然不至于被它所伤,却也感觉不适,只能远远站在十丈开外观看。
只见这田再镖实在了得,一枪未尽,一枪再起,须臾之间便已刺出一十八枪,然而齐御风身法变幻莫测,他这一十八枪尽管招数灵动,变化巧妙,但却连齐御风衣襟都没有粘到。
齐御风步步生莲,神态潇洒似凌虚而行,见田再镖气势一泄,便笑道:“杨家枪法,确实了得,只可惜猛则猛矣,灵便不足。”
田再镖听到这话,不禁心中一跳,心道自己枪法如疾风暴雨,他居然还能开口说话,不惧真气外泄,显然游刃有余,这一条自己可万万不能,当即他心中一股傲然锐气,肆意升腾,心中不禁焦躁起来,突然振奋精神,大喝一声,陡然拧腰纵臂,一枪刺出。
这一枪快愈闪电,锋锐绝伦,惊艳无比,齐御风但觉一股劲风急涌过来,一瞬间枪尖已到面门,不禁也是微微有些惊讶,他心起好胜之心,转手一旋,借力打力。使个太极拳中“阴阳诀”的招数,将长枪一带。将长枪带到一边,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枪法?”
田再镖吼道:“这是百鸟朝凰枪!”说罢身形盘旋。竟然也接着齐御风的一拂之力,转了一圈,长枪就地上挑,一枪突然有如水蛇般游走盘旋不定,攻向齐御风下盘,枪法快的目不暇接,又犹如银龙在风雪中飞舞。
齐御风在霍婧竹家里见识过枪术,后来闯荡江湖,也与不少使枪的行家交过手。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怪招,一时不禁心中感叹,自己毕竟见识有限,所知不多……
他见这一枪千变万化,奇诡莫测,便有意让田再镖使完,当即便向后退了一步,谁知田再镖手中枪影连绵,有如长蛇狂舞。接连电闪星飞般进攻,一条大枪翻翻滚滚,游走八方,居然毫无破绽。
齐御风见到他连环七招。形神俱妙,当真如有毒蛇乱空,席卷风云之势。禁不住大声赞道:“好枪法!”
此时他功力日臻完善,已恍恍惚惚。窥测到了另外一层武功的门径,天下的大多武学。皆不出其藩篱,随着内功越高,见识越多,天下的任何招数武功,几乎都能化在他剑招拳法之内,可谓随心所欲,无不如意。
但田再镖这连环七招,却如同“降龙十八掌”一般,奔沓有声,石破天惊,其中那股豪迈之气势如璞玉存真,却不是说是借鉴,就可随便借鉴而来的。
正自他感慨之际,突然觉得田再镖枪法一滞,似乎失了刚才招数的灵动,当即他情不自禁单手一抓,握住枪杆,脱口而出道:“怎么这一枪差这么多?”
田再镖猛力挺枪夺还,却见他单手握枪,竟然也纹丝不动,不由得大惊,忙奋起平生之力双手抓住枪柄,可是那枪杆子却如同铸入了铁山一般,哪里还拉得回来?
他涨红了脸连夺几次,枪杆始终不脱齐御风的挟持。
齐御风这才哈哈一笑,一指在枪身上一弹,只听“啵”的一声,一道劲力透过长枪传来,田再镖登时只觉得虎口剧痛,急忙撤手。
齐御风接过长枪,随手比个架势,问道:“刚才那七招,是什么枪法?”
田再镖暗暗后悔,心说自己怎么一急,便将保命绝招提前使了出来,结果被人轻易破解掉不说,看似还要学过去。
但他为人素来光明,当即也不遮掩,便道:“这是我师傅传给我的绝招‘七探蛇盘枪’,据说乃是西蜀大将赵云所创。。”
齐御风持着大枪,聚精会神体会了一会儿,也不演练,点点头笑道:“不错,你很有想法,跟我学武功吧。”
田再镖疑惑道:“可是先生……”说罢还探头探脑,朝着窑洞中望了一望。
一边其他匪盗再也忍不住,都哈哈大笑,围了上来道:“这位爷就是我们寨主,走遍走位百里,再也没有一人比他武艺高了……”
田再镖方才与齐御风一番争执,也知道他武功深湛无比,远胜自己,但此时听说那运气发声,内功炉火纯青之人居然是这样的少年,却不禁又是一惊,好在他少年习武,拜过的师傅没有八十,也有五十,脸皮甚厚,当即便拱手道:“不知先生姓名,再镖……”说罢就要跪地磕头。
齐御风一摆手将他扶起道:“我叫齐御风,你也不必拜我为师,就这么着吧,我留下来传你几天的武功,以后造化,就看你自己啦。”他心中苦笑道,这就是命啊,活生生该你们姓田家的人啊,走到那里都能遇得见,田树言、田归农、田伯光、田克刚,这是你们特意派来的吧?
当即群匪盗看见这一对少年都展露了惊人业绩,不禁欢声雷动,这一夜山寨之中又是欢饮达旦,不醉不归。
次日酒醒,齐御风向田再镖打探消息,才知道现下鄱阳湖大战已经打完,陈友谅一败涂地,不知所终,而朱元璋业已经称吴王,中原腹地半数,已经归属朱家所有,元朝南守大理、北踞晋地,辽东,地盘也是越来越小。
齐御风问过天下,又问江湖,提及明教诸人诸事下落,田再镖便膛目结舌,只是不知,只听他师傅说过,那五散人之一的周颠都是绝顶仙人,岂是凡人轻易所能见得到的,至于张无忌、杨逍等人,更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齐御风心道,那周颠疯疯癫癫,在五散人中武功最差,怎么还混到了这般地位?
齐御风一连在这山寨住了大半月,传授田再镖等人内功,拳脚,并将华山派内功述笔成文,交予他保管,命他为临时大寨主,统领山寨;尽管诸位匪盗善解人意,大是良伴,齐御风住得有滋有味,可是齐御风看冬去春来,岁月如流,远望黄河,却也禁不住心中焦急。
此时黄河之水,波涛汹涌,远较后世宽阔,并非人力可渡,他问过众人,知道附近并无舟楫船舶,可供过河,便腰悬长剑,身披敝袍,独自一人赶赴北方下游的一处小镇,寻找进入中原的途径。(未完待续。。)
第六章 君归江汉正渺茫
齐御风行了大半日,但见黄土漫漫,天地一色,身前身后,尽是昏黄一片。
他知道此地便是黄土高原,乃是孕育中国古代文化的摇篮,农垦历史悠远绵长,不过现下却气候干旱,加以战乱,田地荒芜,早已无人打理,长期流水侵蚀之下,地表支离破碎,沟壑交错,每遇到狂风骤起、便到处都是飞沙走石,尘土遮天蔽日。
此时正是早春时节,可这黄土高原之上,却没一点春天模样,及目所致,到处都是枯枝败草,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萧索之意,齐御风仔细观察,唯见沟壑细处有草籽萌发,尚留一丝春意。
这黄河岸边,到处都是断墙残瓦,败垣败井,空山荒冢,时而有些村中还有些居民,也都是目光呆滞,脸上布满沟壑皱纹,齐御风看见这兵火过后的惨景,不禁心里震动,一时同情、怜悯、感慨,纷纷袭上心头。
他又想到元兵残暴,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自己这一路所见尸骨遍地,处处遗骸,不由得又怒发冲冠,咬牙切齿,愤怒叹息。
正当他对着抱在一起死去的年轻尸体愣愣失神之际,突然听的远处有隐隐马蹄声音,向南驰来,听声音总有十余骑。
齐御风当即藏身躲在一丛矮树下面,向马蹄之声来处望去。
但见大路之上,黄尘弥漫,他却也看不太清,过了一会儿才看见这十余人一色的打扮,似乎乃是官军。正排成一列,沿着道路疾驰而来。
他看清来人。却不识服色,心中寻思。现下四海糜烂,也不知这支军队是谁家的人物,若是看见自己,多半还要盘查诘问,还是避开了,免得麻烦。
他正如此藏身躲避之时,突然听的一个女声突然凄厉的一声高喊,“噗通”一下,从马上跌落下来。
齐御风吃了一惊。心说这远远的也看不清楚,怎么还有女人在这里?
他伸首张望,看清楚了那些官军,一个个面色狰狞,阔目深鼻,身穿蒙古长袍,打扮得不似汉人。
而且众人马蹄停住,烟尘散去,更看的清楚。但见那些人每匹马上居然还掳掠了一个妇女,都是用绳子紧紧缠住,以防止逃跑。
这女人落在地上,登时一头撞向路边一块尖石。那元兵急忙下马,一把抱住,哈哈笑道:“小姑娘。你怎么能死,且随我回家。陪大爷快活快活,大爷定然教你过得欲死欲仙。欲罢不能!”
身边那些元兵,也勒马停缰,聚拢过来,闻言都哈哈大笑,伸手在身后女子身上摸索抓捏,当真猥亵丑恶,不堪入目。
齐御风听了这话,不禁义愤填膺,先前的愤懑再一次升腾而起,当即飞身从矮树后跃出,吞一口气,使个“燕子三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