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犹如身在梦中的感觉。可是身在梦中,又似乎不应该感到疼痛,而这时,在匕首的精光一闪之后,山虎上校陡然感到了自己的右大腿上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并没有看到匕首,只看到匕首的柄,露在他的大腿之外!
山虎上校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他已经感到,要夺取潜艇是不可能的了,弄得不好,只怕连全身而退,都在所不能!
他极能当机立断,这时,连拔出匕首的时间都不浪费,一个转身,便向炮艇上跃去,双手抓住了炮艇的舷,身子一翻,已翻上了甲板。
虽然他大腿上刺著一柄匕首,在他行动之际,带来阵阵剧痛,但是他咬紧牙关忍著,居然给他站了起来。他准备冲向驾驶舱,尽快地驾著炮艇逃走──直到这时为止,究竟发生了一些甚么事,他还是说不出来,只知道他自己的处境,十分不妙!
然而,当他一站直身子之后,看到的情景,却使得他那么凶悍的人,也把不住全身发抖──
山虎上校看到,那艘炮艇正在无声无息、缓慢而奇异地齐中断裂开来,像是在观看无声的、慢动作镜头的电影放映一样!
他这时,正站在炮艇尾部的甲板上。炮艇齐中解体,已在刹那之间,现出了将近一公尺的裂缝。他想起自己劫掠所得的巨量金银财宝,全都放在炮艇前半截的舱房之中,人像疯了一样,向前扑了过去。
然而,当他扑到炮艇中的裂缝之前时,裂缝已然扩展到了两公尺以上。
本来,以山虎上校的体能而言,只要他有足够的镇定,即使大腿上受了伤,他还是可以一跃而过的。可是,这时他看到的一切景象,实在太奇特了,奇特到令他如同置身于一部特技逼真的魔幻电影之中一样!
他看到炮艇的折裂部分,厚厚的钢板,像是被甚么巨大无比的力量,硬生生扯开来一样。钢板在撕裂的部分,甚至还有藕断丝连的情形出现,而且,变薄了的钢板,向上卷了起来,形成一种奇特的现象。
断裂是从甲板开始的,一直在持续著。他看到了机房,看到了机房中的机器,也在齐中断裂开来。
在这样的情景下,山虎上校再凶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他在裂缝口待了不到一秒钟,气馁得不敢向前跳出去,唯恐他会从那裂缝中跌下去,身子也会莫名其妙地裂了开来。
他也不敢再去接近那女人,非但不敢接近,连多看一眼也不敢。半转身,向另一边舷奔去!
炮艇的齐中解体行动在持续著。奇怪的是,已几乎从上到下裂成了两半的炮艇,并未曾沉下海去,或者是在那一刹间,还来不及沉下海去。他奔到了另一边舷上,看到了一艘快艇吊在舷上。
他大口喘著气,解下了快艇,一跃而下,几乎连想也未曾再想一下他劫掠得来的那些财宝,发动了快艇,在海面上,像箭一样地飞驶而出!
在那时候,他除了想快点离开之外,甚么都不想。他不知道自己驶出了多远,直到大腿上的剧痛,提醒他是在现实之中,而不是在梦幻之中,他才定过了神来。
这时,天色早已黑了下来,海面上也起了一层薄雾。回头看去,雾团在海面上滚动著,泛起灰蒙蒙的一片,甚么也看不清楚。
他咬著牙,将整柄陷进了他大腿中的匕首拔了出来。又扯破了衣服,把腿上的伤口紧紧包扎了起来。
然后,他再勉力镇定心神,把刚才的经历,仔细想了一下。由于一切实在太不可思议,如同梦幻一样,同时,他又心痛那些劫掠来的财货,所以,他又驾著快艇,驶回去,想去察看一下究竟。
但是当他驶回炮艇原来停泊的所在,他可以肯定是那个地点之际,却甚么也没有了。
没有断裂的炮艇,没有洁白的浮起物,没有那自称是爱神的女人,没有了阿英,也没有了林文义。只有团团轻雾,在海面上飘来飘去,虚无飘渺而不可捉摸,看起来有点像那个女人一样。
他曾目击炮艇自中解体。断成了两截的炮艇,唯一的可能,自然是沉进了海中。
他对这一带的海域十分熟悉,知道海水并不是太深。而且身为一个长期在海军中服役的军官,他自然也知道,一艘炮艇在解体沉没之后,海面上会有一些甚么迹象出现──杂物的飘浮和油渍,是无法消失得如此之快的。
可是,当他驾著快艇,缓缓兜著圈子之际,却甚么也没有发现。海水在薄雾之下,散发著清幽的光芒,有为数不下十个的鲨鱼背鳍,正露出在海面之上,在来回转动。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要不是他右边的大腿上,还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他会以为一切的经过全是梦!
这时,他当然知道一切不是梦──他失去了炮艇,失去了多个月来劫掠所得的财富,失去了阿英,失去了一切!
那使得他愤怒无比,发出连连的吼叫声。他的吼叫声,甚至在岛屿的峭壁上,引起了阵阵回声,可是却一点也无补于事。
山虎上校一直无法弄清,在过去的那一刻发生的是甚么事。但是他是一个十分现实的人,失去了一切,他总是明白的,也知道再怒吼下去,也没有用处。
他在那里停留到了天明。海面上十分平静,和日间那种惊天动地、奇幻莫测的变化相比较,简直如同两个不同世界一样。
山虎上校暗地里咬牙切齿,发誓要把事情的真相找出来,把他失去了的财物找回来。然后,他离开了那里,不到两天,他就制伏了一小股海盗──以他的能力而论,要控制一些小股的海盗,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山虎上校仍然干著他的海盗生涯。但自然不如他拥有一艘炮艇时那样风光,只能劫掠一些在海上飘行的小木船。
而且,山虎上校的海上掠劫行为,也不是那么顺利。好几次遇上泰国、越南方面的巡逻艇,闹得几乎脱不了身。
在一年之后,他又积聚了一些财物,故技重施,把他合伙人全部鎗杀,并吞了他们的财物,离开了海上,来到了泰国。
在这段日子中,他一直在设法打听那天在海面上发生的事的真相,可是却不得要领。到后来,连他自己也不禁疑真疑幻起来。
像他那样的凶汉,自然不会静下来过日子。在泰国,他参加过走私、贩毒、杀人、放火。最后他感到,全世界恐怖活动的支持者──卡尔斯将军,可能需要像他那种特殊人才,所以他通过了种种管道,到了北非洲,希望能够大展鸿图。
山虎上校讲到这里,停了下来,有点胆怯地向黄绢望了一眼。
黄绢望向原振侠:‘你要问的话全问完了?’
原振侠在沉思──山虎上校的叙述,看来是真实的,没有隐藏了甚么。但是根据他的叙述,一样无法肯定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在听了叙述之后,原振侠也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一切全都那么迷离──林文义是在半昏迷状态之中,感到迷离,山虎上校是在清醒的状态之中,一样感到迷离。
黄绢冷笑了一声:‘上校,你头脑绝不简单,甚么叫炮艇从中裂了开来?那女人又有甚么力量使你失去了进攻能力?你别像说一个神话一样,把事实说出来!’
山虎上校的面肉牵动了一下:‘我说的全部是事实──虽然一直到现在,还有幻境的感觉,可是,看我腿上的疤痕──’
他说到这里,伸手拨开了他腿上又长又浓密的体毛,现出了一道疤痕来:‘匕首就插在这里,那却又是假不了的。而且,上千万美金的财宝,都不见了!’
原振侠知道的是,其中有一箱财宝,在林文义自昏迷中醒过来之后,在他的身边。
一切事情,都是那样扑朔迷离,不可理解。主要的关键,自然是在那个自称爱神的女人身上。
他吸了一口气:‘你认为自海中冒起来的物体,可能是一艘潜艇?’
山虎上校点了点头:‘还能是甚么?’
黄绢在这时候,侧过脸去,向原振侠笑了一下:‘如果那一位真是爱神的话,在神话传统之中,她自海中冒出来的时候,是踏著一枚巨大的蚌壳的。有一幅著名的油画,画的就是这种情景。’
原振侠这时,正沉醉在有关爱神的幻想之中。山虎上校人虽然凶悍残暴,但是在叙述那一段经历时,所说的一切,却能将人带入一个奇妙的、充满了想像的境地之中。使得那女人,听来真的像一个女神一样。
所以,在听了黄绢这样说之后,他顺口答:‘是,那种巨大无比的蚌,可以达到三公尺长,正式的名称是“砗磲”,最大的一种,学名是“库氏砗磲”。但是,看起来,自海上冒起来的物体,还要更大?’
他说到这里,向山虎上校望了过去,山虎上校神情愤然:‘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大,我‥‥‥一定是那姓林的小子,在酒中做了甚么手脚,可能是放了毒药或者别的甚么,所以使得我无法有清晰的感觉,甚至,还产生了大量的幻觉,这小子──’
山虎上校又现出了他的凶相来,双手紧握著拳,捏得他指节骨格格作响。
原振侠问:‘自此之后,你就一直没有阿英的消息?’
山虎上校道:‘没有!’他顿了一顿,又现出悻然的神色来:‘也不知断了腿的林文义是死是活!’
原振侠当然不会把林文义的下落说出来,因为山虎上校是这样凶悍的一个危 3ǔωω。cōm险人物。他想起刚才的搏斗,心中仍然不免紧张。要不是他身手矫健灵巧,一下子就连连击中了山虎上校的要害,再下去,能不能占上风,真还大成问题。
山虎上校又悻然道:‘我不信阿英会喜欢那姓林的小子!哼,女人总是女人,在有了我那样强壮的男人之后,还会──’
黄绢冷冷地叱道:‘住口!’
山虎上校住了口,神情仍是愤然,黄绢道:‘你先回去,编入特种任务小组,暂时担任副组长,看以后的表现再说。还有,组织的规章,我劝你去背熟些,不要以为你还是在当海盗!’
山虎上校吞咽著口水,没有说甚么,四个黑衣人已带著他走了出去。
壁球室中,只有原振侠和黄绢两个人了,两人都默然不语。原振侠实在不愿意开口说甚么,可是望著微低著头,在沉思著的黄绢,自侧面看来,她是那么姣好美丽,特别惹人好感,他又忍不住不说。
终于,原振侠叹了一声:‘山虎上校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我不认为你可以有效地长期控制他!’
他是在给黄绢忠告,告诉她留下山虎上校,是一桩十分危 3ǔωω。cōm险的事。
黄绢的流盼美目之中,有著激动和喜悦的神色。她语音低柔:‘你倒一直在关心我!’
原振侠听了,不禁长叹了一声,两人又默然无语。黄绢站了起来,来到了原振侠的背后,背靠向原振侠,原振侠也靠向她,两人背靠背地站著。
过了一会,黄绢才道:‘我只知道故事的下半部。’
原振侠‘嗯’地一声,没有说甚么。黄绢又道:‘我可以补充一点,山虎见了将军,表现了他出色的战斗力,自然很得人欣赏。他竟然不自量力到以为可以取代我在军队中的地位──’
原振侠在喉际,发出了几下没有意义的声音来。黄绢停了一停,又道:‘有人命令他,若是能对付得了你,他才能在我之上‥‥‥原,对不起,刚才,若是你有危 3ǔωω。cōm险,我一定会出手!’
想起了刚才的情形,原振侠不禁苦笑──山虎上校的攻势如暴风骤雨,雷霆万钧,若是真有了危 3ǔωω。cōm险,黄绢来得及出手么!
黄绢口中的‘有人’,自然是卡尔斯将军了。由此可知,就算黄绢想对付山虎上校,也还有卡尔斯将军这一层障碍在。他只好低声道:‘一切,你自己要小心!’
黄绢‘嗯’地一声:‘我会!’
这两句对话,听起来倒像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在互相叮咛,哪会想到他们之间,会有那么多的惊涛骇浪,暗潮汹涌!
黄绢在停了一会之后,问:‘那个叫阿英的女人──’
原振侠和黄绢,仍然维持著背靠背的姿势,但是他们的双手,却已在不知不觉间,自然而然握在一起。
原振侠简略地说了林文义和阿英的事,黄绢的声音中充满了向往:‘那‥‥‥真是爱神?’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只怕没有那么浪漫,我也以为那是一艘特种潜艇,只是还有许多想不通之处!’
他们两人,显然都很欣赏享受这样背靠著背,手握著手的姿势,所以并不变换。而且轻轻摇摆著身子,像是一对少男少女一样。
黄绢道:‘是,如果是一艘潜艇,一定是一艘十分新型的潜艇。’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两个人的叙述,都十分模糊不清。林文义断腿之后,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之中,他说,他那时看出去,甚么都是一片血红色的。山虎显然由于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打击,使得他的感觉,也不是十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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