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玄叹息一声,道:“这是什么声音?”
方兆南道:“可能是晚辈带的一宠巨蜂。”
罗玄道:“怎么?你能役使巨蜂?”
方兆南道:“这是蜂王杨孤的遗物,要晚辈替他保管。”
罗玄道,“杨孤死了么?”
方兆南黯然接道:“死去半年多了。”
罗玄道:“唉!老夫曾听人说过他役蜂之术,并世无双,你既承继了他的衣钵,不可私心自珍,免使此术绝传于世。”
方兆南道:“晚辈受命!”
梅绛雪冷哼一声缓缓说道:“役蜂之术,何足为奇,比起我师父役兽驱蛇之能,差的远了。”
罗玄接道:“大同小异,差别有限,孩子,你去把那木宠提过来给我瞧瞧。”
方兆南应了一声,起身而去。
片刻之后,方兆南提着木笼回来了。
这笼巨蜂,费尽了蜂王杨孤的苦心,不但大过常蜂甚多,而且团居木笼,从不散飞,酿蜜自食,似有灵性。
罗玄望了那巨蜂一眼,面上忽露喜色,道:”孩子,如若你肯把巨蜂酿成之蜜,赐给老夫一些,或可使我支撑几天。”
方兆南道:“只要能疗得老前辈伤病,食用笼中之蜜,有何不可?”探手入笼,取出一大块生蜜。
罗玄点头说道:“够啦!……”
他仰脸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我已是油尽灯枯之人,纵有回生灵药,起死仙丹,也难以使我得庆重生,这一块毒蜂之蜜,只不过能助我多延续三五日性命而已,但这已经很够了……”
他突然一整脸色,肃然对方兆南道:“老夫虽已是垂死之人,但在武林中留下的声誉,或许尚未完全幻灭……”
他挣扎而起,扶在两个长毛猩猿身上,离开了轮椅,回顾梅绛雪道:“你把我坐椅之下一个折扇取出来。”
梅绛雪轻伸皓腕,取出折扇,摆好轮椅,扶罗玄坐了下去。
罗玄经过这一阵挣动之后,似是大为疲累,喘息了一阵,对方兆南道:“孩子,你拿着这柄折扇,去见各大门派的掌门之人,要他们三日后正午时分,赶往聂小凤排的鹊桥阵中,合几大门派的实力,当可支持到午夜光景……”
方兆南道:“晚辈籍籍无名,如何能使各派掌门,听我之命?”
罗玄道:“你打开那折扇瞧瞧吧!”
方兆南缓缓从梅蜂雪手中接过折扇打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红黑杂陈,在扇面上写满字迹,有用朱砂,有用墨笔,觉生大师的名字,赫然也在其中。
罗玄轻轻咳嗽两声,接道:“那扇面之上签具的人名,都是当年武林中盛名卓著的高人,当时九大门派中掌门之人,无一不在其中,但这些人恐都大部凋谢,但承继他们依钵之人,当知此中之密,只要你出示折扇,让他们辨识一下先师的笔迹,那就如老夫亲身拜会他们了。”
方兆南若有所悟的嗯了一声,道:“这些人都和老前辈见过面了?”
罗玄轻轻叹息一声,道:“往事已成了过眼云烟,老夫也不愿多提昔年豪勇,孩子,我逃避觉梦,觉非苦苦追寻,并非出自本心,实乃是觉生大师授意于我,觉生天纵奇才,不但武功高出两位师弟甚多,就当时武林中高人而论,无一能够是他敌手。”
梅绛雪接道:“但他却败在师父的手下。”
罗玄道:“他和我力战五百回合,才中我一指,咳!算了吧!昔年雄风今安在,数十年人生岁月,只不过昙花一现……”
第五十八回鹊桥会冥妖绝命
方兆南聪慧过人,举一反三,已经知道凡是在折扇上写下姓名之人,都曾经是罗玄的手下败将。
这是一件震骇武林的大事,但江湖上却从未听过传闻,罗玄不愿揭开这段隐秘,用心极是忠厚。
只听罗玄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可告诉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当他们进入鹊桥大阵之时,你就把这折扇当众焚去。”
方兆南又从木笼中取出了一大块生蜜,放在轮椅旁侧,道:“晚辈立时就去,但愿不辱老前辈遣派之命。”
说着抱拳一礼,欲转身而去。
忽听罗玄的声音,道:“不要慌,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方兆南回首说道:“老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罗玄缓缓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玉瓶,道:“带着这个。”
方兆南伸手接过,道:”老前辈可否示知这玉瓶应用之法?”
罗玄道:“聂小凤排成的‘鹊桥大阵’之中;暗藏有一种无色无味的迷神药粉,只不知她会在何时何地,运用什么方式,把药粉喷射出来,使入阵之人,不知不觉的中毒。”
方兆南骇然问道:“那要如何预防?”
罗玄道:“那药粉虽然无色无味,但中毒之人却有一种特别的感受,一有警觉,立时闭着呼吸,然后打开瓶塞,倒出瓶中的储存之物,用火燃起,即可散发出一股清香之气,但这香气甚难及远,入阵之人都必须集中在三丈方圆之内,剧毒即难侵害,纵是已然中毒之人,只要未侵内腑,亦保无恙。”
方兆南道:“多谢老前辈的指教。”
罗玄道:“还有一件重要之事,你必得牢牢记下,那阵中几种最利害的埋伏,都在那鹊桥之后,你们攻入阵中之后,切勿轻过鹊桥,老夫和雪儿大约在午夜时分,可以赶到,届时老夫当命雪儿相召诸位。”
方兆南道:“晚辈记下了。”
说完提起木笼,转身大步而去,眨眼之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梅绛雪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望着方兆南消逝的背影,不自禁的发出一声黯然的叹息。
罗玄伸出枯瘦的手指一招,两个长毛的猩猿,奔了过来,把轮车推入轿中,放下垂帘,抬起轿杠。
梅绛雪仍然望着方兆南消逝的方向,呆呆出神,竟不知罗玄上轿欲去。
只听一声长长的叹息,由轿中传了出来,道:”雪儿,上轿来吧!为师的要用这三日时间,把胸中几件压箱底的绝学,传授于你。”
梅绛雪如梦初醒,啊了一声,缓步走到轿前,低声说道:“弟子已在附近找到一处安居所在,仆从佣人一应俱全,师父住那里,生活起居,也可有个照顾。”
罗玄摇头说道:“不行,这三天时日,看来虽然是清闲,其实这三天时间关系武林命运甚大。”
梅绛雪奇道:“为什么呢?”
罗玄道:“我虽然传授了两个弟子,聂小凤和陈天相,但他们学到我的武功,也不过十之五六而已,但聂小凤除学得我的武功之外,又学去了我调毒用毒之法,因此她能在武林之中,造成了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
梅绛雪道,“师父可要传我用毒解毒之法么?”
软轿垂帘中,飘传出来罗玄的声音,道:“我要把胸中所知几种绝学,一并的传授给你,是以,这三天时光,咱们必须得找一个清静无人之处,以免有人惊扰。
唉!为师的武功已经完全的失去,现在只能用口述之法,指导于你,我倾尽所有,决不藏私……”
梅绛雪道:“师恩浩大,弟子,弟子……”
罗玄黯然叹息一声,接道:“咱们走吧!你虽然天资过人。聪明绝伦,但也无法在这三日时光之中,把为师传授的武功,完全记下,这要看你造化,能记多少,就是多少了。”
说完,轻轻一击软轿,两个巨大的长毛猩猿,抬起软轿,急急奔去。
梅绛雪放腿急迫,紧随在软轿之后。
三天的时光,匆匆而过。
第四天艳阳当空,凤和日丽,由充州东门中,鱼贯走出了甚多奇装异服的人物。
这些人,有僧人、道人,也有长衫白髯的者者,有劲装疾服,佩带兵刃的大汉,和风华绝代,衣袂飘飘的年轻少女,以及那衣着破烂,蓬首垢面的风尘怪客,形形色色,无所不具。
这一群衣着形色,复杂异常的人物,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每人的脸色,肃穆庄严,不见一点笑容。
他们奔行同一个方向,肃然而行,也似有着一般沉重的心情。
郊外山风,逐渐强大,吹的落叶狈飞,衣袂闪动。
大约有十几里路,到了山峰的边缘,抬头看峰岭连绵,重重叠耸,越向前去,越见高耸。
在那突起的山岭前,有一座广大的墓地,青家累起,古柏环绕,看上去十分阴沉恐怖。
那广大墓地的一侧,和一道山谷接连在一起。
这些僧俗混杂,男女兼有之人,到达那古柏环绕的墓地前面,一齐停了下来。
一位身着月白袈裟的老僧,越众而出,合掌当胸高喧了一声佛号,接道:“诸位道兄。檀越,由这古柏环绕的墓地开始,就要进入了鹊桥大阵,这一战,不但决定了眼下所有人的生死,而且关系着今后武林中正邪消长的命运……”
他顿了一顿,继道:“昔年冥岳岳主,以七巧梭代柬相邀,招请武林高人和各大门派掌门人,同赴招魂之宴,适逢老钠坐关之朗,未克赶往参加,赴那招魂之宴,由少林派掌门人大方禅师主持举行一次泰山大会,与会之人,包罗极广,大江南北,各地高手,云集泰山绝顶,集武林一时俊彦,老衲未能亲身恭逢其盛,想来仍有遗憾,但因主事人,乃少林问中高僧,老袖是否与会,对大局都无关紧要……”
全场中鸦雀无声,都似在极仔细的听这老僧的高论。
只听他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但那一战的胜负,却是大大的出了老衲的意料之外,不但折损了甚多少林高僧,而且大挫武林元气。
当时,除了极少几个人得以逃出之外,所有与会精英,大半死亡,即或未死,也被那冥岳岳主收用奴役,伤亡之重,结局之惨,开武林未有之先例。
那一战,当今九大门派中,大都有人参与,想来早已口熟能详,用不到老衲再多饶舌了,为了维护武林中公理正义,前人虽仆,咱们未死之人却得继起遗志……”
只听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接道:“大师说的不错,今日之战,事关武林劫运,有道是蛇无头不行,乌无翅不飞,眼下之人,皆是各大门派高手,非德高望重之人,不足以服众,本座推举大师,领袖群伦,各大门派中人,一律听命行事。”
那老僧合掌说道:“这个贫僧如何敢当?”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身躯高大,正是华山派中掌门人开山一剑洪方。
此人天生异秉,臂力过人,特制了一柄三十六斤重的金剑,勇武过人,为华山一派中百年来难得的人才。
只听一个清亮的口音接道:“贫道赞成洪掌门提议,我们崆峒派自贫道起,一律听命于大师。”
一声沉重的佛号,起自人群之中,接道:“大师不用推辞,我们少林一门,几乎全毁在冥岳那妖妇手中,大方掌门师兄,中毒未愈,和师兄弟视若陌路人。
自从大愚师兄接替掌门之后,追敌失踪,迄今下落不明,大悲,大正等诸位师兄,为了维护少林一门的声誉,战死少林本院,唉!少林一门中,大部精英高手,几乎殒伤殆尽。
武当派神钟道长,战死冥岳,青城派青云道兄和昆仑派的天星道兄,以及点苍掌门曹燕飞,雪山,腔峒二位前辈耿震和石三公、和贫僧师兄大愚一起走失,至今仍然行方不明。敝寺中虽然损伤惨重,但仍派有贫僧带了八位门下,赶来应命,大师掌峨嵋门户,垂四十年,德望俱重一时,望勿再行推辞。”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那人身穿鹅黄袈裟,正是少林寺的大道禅师。
那身着月白袈裟的老僧还待推辞,群豪已齐齐呼喝,道:“目下之人,以你伽因大师年望最高,你如再推辞,未免有负众望了。”
伽因轻轻叹息一声,道:“大方禅师。神钟道长,是何等才略的人物,老衲望不及大方,武也不胜神钟,只怕难以带诸位度过这鹊桥大劫。”
大道禅师道:”此次浩难劫运,开武林千百年所未有,天数早定,大师不用为忧,我等死而无怨。”
伽因大师道:“既然如此,老衲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语甫落,遥闻长笑之声传来,声作龙吟,笑胜长空。
群豪转脸望去,只见三条人影,疾如奔马般飞驰而来,眨眼之间,已到了群豪身前。
正中一人,身着黑色劲眼,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英俊滞洒,背插长剑,手中却提了一个黑布垂遮的木笼。
左右两侧,紧随着两个长发披垂,白髯及腹的老人。
群豪之中,虽然大都未见过那两个老人,但大都听说南北二怪两人生像的怪异,一望之下,立时认出是南北二怪。
但对那英俊少年却都有些茫然陌生,以他那小小年纪,何以能和盛名盖代的南北二怪混在一起。
只有各大门派的带队掌门人,对他却十分恭敬,微微颔首。
大道禅师当先合掌一礼,欠身说道:“方施主…”
目光一扫群豪,接着说道:“贫僧替诸位引见这位少年英雄方施主,就是单剑援救少林,独败冥岳高手的方兆南方大侠,敝寺如非方施主先行通讯驰援,伤损的惨重,恐又非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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