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客气了,曲某自会尽心尽力。”曲澜青垂首,淡淡的说道。
“曲公子,请。”阮南风温和的眼睛难掩睿智,看向曲澜青的眼中有着欣赏,英雄出少年。
颜华园是公主府内最华丽的自成格局院落,雕廊水榭,亭阁楼台,名贵花种,散着芬香,金碧辉煌,一砖一石,一草一木皆华丽的快接近于糜艳。
曲澜青在阮南风、轩辕画夫妻亲自带领下,来到了颜华园。
一楼花厅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昂贵的白玉屏,白玉本就稀少,但如此一块上等白玉竟然用来作屏风,这也不得不让人感叹皇室的华贵了。
但此时,进入花厅的几人在触及到白玉屏风时,皆面露讶意。
因为这块白玉屏上,竟然被人题了字。
上面的字迹隽清娟秀,却又不会让人感觉有失气势,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道不出的韵味。
阮南风双眼一亮,上前一步,仔细看着屏风上面的字,不由自主的低喃出声,随着越往下读,震惊也溢满他的眼。
心境双清,古今同乐,胜缘休道无媒。
天门高妙,应仗至人开。
岂比寻常意绪,方寸地、不贮纤埃。
仍须信,金坚石确,一志断无回。
真元,真可爱,真师真友,且喜无猜。
就中更脱洒,不顾形骸。
可是正容而悟,凭真趣、改易凡胎。
神明会,尘缨世网,莫共话由来。
曲澜青自然也看到了屏风上的题字,目光扫过,淡眸不由的眯起,正沉思之时,一道清冷淡然的声音在花厅里面响起。
“爹,娘。”阮心颜看着花厅里面的众人,淡淡出声。
轩辕画因为牵挂着颜儿脸上的疤痕究竟能不能去掉而失神,并未注意到其他两人的异样,被颜儿打断后,她连忙起身,拉着阮心颜来到曲澜青面前介绍着“颜儿,这位是神医世家的曲公子。”
曲澜青回神,转身,目光落在了她的脸颊上,一眼扫过后,眉头不由得拧起,无尘当时想必是真的失去了理智,虽然伤口极细,但却深长,几乎占据半边脸,想要消除,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他能做的也只是淡化而已。
“曲公子。”阮心颜安然处之的轻颌首,仿佛没有觉察到他在她脸上的目光。
轩辕画一直紧盯着曲澜青的变化,看到他蹙起的眉,心,悄然提了起来,难道颜儿的伤,真的没办法吗?
相较于妻子的全心全力,阮南风此刻倒没注意到曲澜青,他被屏风上的字和词所吸引。
语气略显激动,头也不回的问道:“颜儿,这屏风上的字是谁所题?”
曲澜青移开目光,再次落在了屏风上。
轩辕画这才注意到白玉屏风上的字,惊讶的上前:“谁在屏风上题了字?”这颜华园可是颜儿居住的寝楼,颜儿最讨厌吟诗作词,那这字是谁题的?
而且,她仔细品味着屏风上所题的字,柳眉微扬,美眸中有着惊讶,这作词之人,才情不俗。
阮心颜顺着众人的方向看去,微微皱眉,前两天,她看着这样一块通体莹润的白玉屏风,一时兴起,题上了一首词,转个身,她也忘了。
现在不看不知道,一看,她自己都感觉有些可惜了,她的字,实在是谈不上好。
她忘记让明月把这屏风搬到她房间去了。
018扔掉
阮南风眼中有着惊讶:“这字是颜儿所题?”
“颜儿一时兴起之作,让爹见笑了。”
听闻此言,阮南风当真是喜出望外,语气也略为高昂了。
“颜儿真是让爹惊讶,你大伯来信说颜儿三年来都深居简出,看书习字,爹还不相信,爹真是惭愧,竟然不知道颜儿对诗词有如此高的天赋。”能作出如此意境的词,让他欣赏之余,也极为的震惊意外。
曲澜青的目光在屏风和阮心颜之间来回的扫视了一眼,淡淡扬眉,唇角不明显的扯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消散。对于阮心颜,他向来不置一词,但今天,他不得不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尊贵如公主,清高如阮南风,此时此刻在他面前,只不过是为人父母的私心。
他以为他的情绪隐藏的很好,但阮心颜还是捕捉到了,眉头微动,轻瞥了曲澜青一眼,敛下眼中的波动,语气平淡地看着他问道:“曲公子的医术真的可以消除我脸上的疤痕?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不能。”曲澜青回答的断然。
阮心颜点头,医术好,并不代表无所不能,这一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之所以答应让他来一趟,只不过是借他这个权威之口来告诉满怀希望的爹和娘。
相较于她的无动于衷,在场的人包括明月,听着曲澜青的话,脸上都难掩失望和黯然。
“曲公子,真的没有办法吗?”轩辕画不死心的问道。
曲澜青随意的扫了一眼阮心颜,她的问话很有趣,她对医治她的脸,似乎并不感兴趣,相反,听到他的回答,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有着释怀。
她释怀什么?
面对轩辕画的期待,曲澜青事不关己的漠然道:“如若做到郡主所言,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在下当然没有办法,但是……”
“但是什么?”轩辕画听着他的话,原本因为黯然的眸瞳瞬间再次闪亮起来,急切的接过话。
其余的人也都期待的看着他。
“在下可以做到让郡主脸上的疤痕淡化,如果不是近身刻意盯着郡主的脸,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颜儿,你听见曲公子的话了吗?虽然不能完全消除,但能淡化也是好的。”
轩辕画激动的就差没有喜极而泣了。
曲澜青发现她的面部表情依旧是波澜不惊,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眼中闪过一丝异光。
她不是一直对自己的容貌平凡而嫉恨吗?如今这样一道疤横布在她脸上,她却处然不惊?
三年的时间,似乎改变了些什么?这是否就是他踏进公主府的原因?
“既然曲公子有办法,画儿,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打扰曲公子为颜儿诊治了。”
阮南风是真的欣慰了,颜儿从前太耿耿于怀自己的其貌不扬,他忧心,而今,颜儿心如止水,他更忧心。
“好,好,那一切就拜托曲公子了。”轩辕画感激的看向面无起伏的曲澜青。
“公主严重了,在下定当尽心尽力。”曲澜青优雅的欠身,语气却是淡然的。
花厅内出奇的安静。
阮心颜坐在软椅上,接过明月递过来的杯盏,轻啜着,眉眼沉静,仿佛花厅里,就只有她一人。
明月小心的扫了一眼郡主,郡主看似很好相处,文静,恬静,淡然,甚至可以谈得上温和,自从发生割腕的事后,郡主对任何人都从未高声言语过,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
但偶尔她让郡主不满意的时候,郡主会给她一个目光,那样的目光,每每想起来,她都不由自主的心悸。
雍容冷傲,气韵自华,凌厉的震慑力,轻轻的一瞥,却能让她的灵魂都染上了畏惧。
三年下来,她对现在的郡主脾性也有了一点了解。虽然公主、驸马,甚至她,心里都希望郡主脸上的疤能好,但她也明白郡主并不这样想,所以,尽管现在,郡主神态平静,但她决不会认为郡主此时心情很好。
偷窥了一眼坐在那儿同样安静无声的曲公子,明月眼里有着迟疑。
难得太子竟然请动曲公子来为郡主治脸……
“曲公子,您请用茶。”明月上前换上新茶,顺手摆好笔墨。
“奴婢出自太医院,对药材也略懂一二,曲公子开的药方,奴婢去太医院抓。”曲澜青掠过一旁紧张的明月,瞥了一眼懒懒的坐在软椅中的人,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那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两个精致的药瓶,淡然道:“手腕上涂黑色药膏,每隔四个时辰涂一次,脸上涂红色的,两个时辰一次,三天后,我会来换肤。”
明月惊喘一声,急忙看向郡主的手腕,曲公子怎么知道的?
公主和驸马都还没发现呢?
“明月,送客。”
“是,郡主。”
曲澜青眉梢一挑,起身走出花厅,边走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涂药第一天,疤痕会红肿,第二天会疼痛,第三天会奇痒无比,希望郡主能保持此时的安静淡然。”
阮心颜身子窝进软椅中,淡然的弯唇,平凡的面容宁静祥和。
她想起了前世自己那具不堪的残破身体,那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的疼痛。
她并不想想起从前,但此刻,她却想起了从前,这让她的心情很不好。
“扔掉。”
“郡主?”明月惊疑的睁大眼。
“扔掉。”阮心颜看着一眼明月,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更不容拒绝。
明月心一悸,慌忙低下头,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喃喃的应道:“是”
郡主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平静,仿佛是透明的,又仿佛是能够吞噬人灵魂的无边幽暗。
019阜国
阮心颜静坐在窗前,任由脑子神游,享受这样空白的感觉,习惯这东西真的不好,哪怕她到了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没有阮家的庇护,没有爸爸的宠溺。
她依然是那个偏执的人,
沉静淡泊的皮囊下是一颗偏激,顽固,执拗、冷酷的灵魂。
但这样一颗灵魂被她自己压制了,她摧眠自己,她很幸福,她很知足。
但真的是这样吗?
不,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来自炼狱般的疼痛,虽然已经远离了她的身体,但早已入了灵魂,成为她灵魂里的一部分,成为了她的梦魇。
一道不容漠视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让她空白的脑子一点一滴的回神,明月的行礼请安声也传进她的脑中,让她的心神最终归位。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下去。”
短短的两字,却让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张扬到了极致。
阮心颜抬眸。
尊贵,俊美,危险,冷漠,优雅,沉稳,甚至还有黑暗。
这样的人,无论走在那里,都永远不会被人漠视,因为他才是真正得天独厚的宠儿。
正在冥想间,人已经走进了房间,停在了她面前,俯视着她,目光如他的人一样,存在感十足。
他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她没心情扮演乖巧温婉的阮心颜。
窝进软椅中,抬头对上了他晦暗难明的眸瞳中,在他黑暗如深渊的瞳仁中,她看到了自己如一只蝼蚁,缓慢的,固执的一点一点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而他也就这样看着,不言不语,甚至连眼瞳中都没有变化,仿佛……他用他的眼,支撑着她从黑暗中爬出来。
一声悠远却又近在耳边的叹息声轻划而过。
轩辕砚淡淡出声:“为什么不想医治?”
他特地召曲澜青回京城为她医治,没想到,她竟然把曲澜青的药给扔了,她可知道那药,很珍贵,如果不是他开口,曲澜青不会轻易出手。
阮心颜摇头:“不想就是不想,还要理由?”
她讨厌药,既然没心情,她不会勉强自己。
轩辕砚看着她已经完全平静的眼眸,皱眉沉默了些许时间,才淡淡的回道:“既然颜儿不想,那就不医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宠溺她。
听着轩辕砚平淡却近乎于宠溺的话,阮心颜闭上眼睛,唇角弯起一抹浅淡愉悦的弧度,这样的感觉,让她想起了爸爸,爸爸就是无条件的宠她,溺她。
相对于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她的心里似乎更能接受这个舅舅。
看着她愉悦的笑意,轩辕砚缓缓的垂下眼帘,盖住了眼中的波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在此刻进驻了一个魔。
房间内,诡异的沉静,却又奇异的让人心安。
……
青云海域上,一艘华丽的让人惊叹的庞大船只在海上前行着。
船舱有两层,上面是高高扬起的帆布和旗贴。
旗帜上面金色的图案,火红的焰火,是阜国的国徽,黑色的烫大字‘秦’是阜国的国姓。
大船四周有着不下百只的舰船,除了这一艘最大的,其余的都是军舰,每艘船除了高扬的阜国标志,全是黑压压的精兵。
这是阜国的皇家舰队,行驶目的是浩国。
阜国在浩国以北,与浩国相临,两国国力相当,两国外交上,是盟友。
青云海域西面的大朗国,一直对两国虎视耽耽,做梦都想着霸占整个海域的军事权。
青云海域上游,就只有浩国与阜国。
但海域下游,却有大朗国,腾国,林国。
下游三国军事国情最强的是大朗国,腾国和林国如同浩国和阜国一样,成盟友形式制约着大朗国的野心。
前有腾国、林国,后有浩国、阜国,四国包围,大朗国再强,再有野心,也从未敢轻易发动军事战争。
青云海域上,近百年来都是安然无事,天下太平,但这种太平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被打破。
此时,华丽的大船二楼船舱里,精致的布置装饰,彰显着皇室的尊贵华丽。
铺着金色锦被的软榻上,一名只穿白色中衣裤的男子倚在榻上,黑发散落,白如雪的衣襟口半开着,【。52dz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