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是死,他们也会守着那所谓的死得其所,以忠谏之名留传千古,而不敢以奸佞之名承受世人的指责和唾弃。
这世上,真正勇敢的人,毕竟不多啊!
轩辕砚眯眼看着底下一群人,冷冷的道:“诸位爱卿是在逼朕?”
跪在底下每个人的身子都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诸葛峰心中一抖,但这件事确实事关重大,容不得他不出声,就算是因此被皇上赐死,他也不得不说。
他是百官之首,他如果容许皇上如此有有悖礼教人伦,他何以面对天下百姓?
如果他妥协,那就代表他赞同皇上悖礼教,乱人伦。
天下人不敢公然指责皇上,却敢指责他这个一国之相、百官之首。
他诸葛峰能爬上丞相的位置,手也不可能会干净,狠过心,染过血,杀过人,但,那些都是黑暗中,没有人看见的地方。
他在世人眼中,是一国丞相,在外,有声名,有贤名,有才能,诸葛家更因为他诸葛峰而风光富贵。
他享受皇恩,事到如今,却必须要付出代价。
皇上如此大错,他怎能坐视不理?
他不以死相谏,天下人就会责怪他没有尽到臣子的本份,他的一生将毁于一旦,活着比死更痛苦。
皇上既然公然昭告了天下,自然就不会因为天下人的反对而收回成命。
所以,他诸葛峰必须以死来睹天下悠悠之口,成为皇上震慑天下的利器。
他早就没有了选择,没有了退路。
他唯有一死,成全自己,也成全——皇上!
想到这里,诸葛峰心中悲哀,他,诸葛峰一世风光,是因为立于高位,却没想过,有一天死,也是因为立于高位。
高处不胜寒!
既然他的命运,已经注定,他只能顺圣意,事到如今,他或许只能自求安慰皇上对诸葛家并非全然的绝情,毕竟,他为诸葛家留下了无尘。
罢了,罢了,既然心里明白皇上的意思,他如何不遵从?
君要臣死,臣,如何不死?
“皇上,上不变天性,下不夺人伦,这是上苍赋与人的认知,人伦礼教,是为人之本,更何况皇上贵为一国之君,承天重任,岂可如此悖人伦,乱礼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同时为官数十年,如今都是鬓白须白的同僚一品大臣们,诸葛峰心中苦涩,但愿他们能逃过一劫!
朱无垢冷哼一声,讽刺道:“皇天眷命,立天地之尊,君尊臣卑,亦是上苍赋与人的认知,丞相大人此时以臣卑之身,越规臣子本份,嘴里说着君承天重任,却不知自己在悖礼教,乱尊卑,这难道就是丞相的礼教?这就是丞相的忠诚?”
成也高位,败也高位,这个为了权势,为了声名,不惜对娘残忍狠毒赶尽杀绝的让他恨了一辈子的男人今日也落到了不得不死的地步,这是不是就是他贪恋权势尝到的果?
“你……”诸葛峰气的浑身发抖,手指指着朱无垢,当场诛伐他:“朱大人身为臣子,是非不分,人伦不顾,礼教可丢,老夫为朝堂出你如此奸佞之臣,感到羞耻。”就算他死,也死后留芳千古,他是为尽忠而死,虽死,却留给了诸葛家无尽的声望,虽死犹荣。
朱无垢冷冷一哼,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将权贵和声名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这个男人,竟然是他的父亲。
轩辕砚眼神一沉,眼角漂浮几许戾气:“丞相的言下之意就是朕就是昏庸无能、分不出忠奸的皇帝了?”
诸葛峰低头,又扬起,神情悲壮:“臣……不敢!臣请皇上收回成命,否则臣——以、死、上、谏!”
以死上谏四个字一出,全场皆惊!
气氛凝固片刻后,三名资格最老的大臣再次齐声齐力,大有今天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以江山社稷为重。”
啪!
众人心一跳!
轩辕砚重重的拍在了龙椅扶手上,怒道:“怎么?三位爱卿也要学丞相,对朕以死上谏吗?”
片刻的寂默后。
“如果皇上执意悖礼教、乱人伦,臣杨士中必与丞相大人共进退,以死上谏!”殿阁大学士杨大人花白的胡子上翘,大有随赴死之凛然大义。
一旁另外两人相视了一眼,都眼中一痛,眼前局势,不死,就是贪生怕死,与其受天下人指责,还不如死的其所,至少,留下青名传。
“臣誓与丞相共进退,请皇上收回成命,否则,臣将以死上谏!”
“臣请皇上以天下为重,收回成命,否则,臣将以死上谏!”
轩辕砚缓缓的垂下眼,厉声道:“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否则……”
这话听在底下众人耳里,让一些原本跟着要附合出声一些中流砥柱官员们额头上冷汗直滴。
诸葛峰重重的磕头行礼,语气哽咽,就差没有把自己一腔为国为君为民的心当场掏出来。
“皇上,臣还是哪句话,上不变天性,下不夺人伦,这是上苍赋与人的认知,人伦礼教,是为人之本,更何况皇上贵为一国之君,承天重任,岂可如此悖人伦,乱礼教?”
轩辕砚脸上濒临怒气:“这么说来,诸葛大人执意要寻死了?”
诸葛峰再次磕头:“皇上,人伦睦,则天道顺,人伦逆,则天道亡,为了不让皇上做个亡国之君,臣斗胆请皇上务必收回成命。”
“诸葛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咒皇上亡国之君?”朱无垢厉喝。
诸葛峰气的全身发抖,抬起头,直指向一旁立在那儿的朱无垢:“你……老夫忠心,可昭日月,朱无垢你身为臣子,不谏君王以江山社稷为重,反而陷害忠良,如此奸佞之臣,终有一天你不得善终。”
朱无垢眼神一变,恨之入骨。
他缓缓的道:“陷害忠良,我呸,你也配忠良之名?诸葛峰,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这世上谁都可以成为忠良,就是唯独你诸葛峰不配。”
“你……”诸葛峰气的心血都在翻涌,指着朱无垢的手指抖个不停,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倏地回头,看向轩辕砚,怒道:“皇上重小人,却轻忠臣,一意孤行,早晚有一天失尽民心,国之将亡……”
“放肆!”轩辕砚雷霆震怒:“来人,把诸葛峰拉出去,立斩诀!”
“是。”很快,一批禁军带着肃杀之气进来,把诸葛峰架起。
“如果皇上要处诀丞相大人,就请把臣也处诀吧!”
“大丈夫岂会贪生怕死,皇上不听谏言,执意悖人伦,杀忠良,寒民心,臣,不服。”殿阁大学士柳大人更是老脸铁青,白须都因为气怒而翘了起来。
轩辕砚脸色一怒:“既然你们都要寻死,朕就成全你们,把他们都拖出去,斩!”
014
与此同时,景璃殿。
阮心颜神情淡然的扫了一眼神情憔悴的诸葛无尘,随意的垂下眼,对于诸葛无尘要见她,她并不意外。
看着坐在软榻上的人。
。
诸葛无尘缓缓行下大礼:“参见郡主。”
阮心颜没有让他起身,只是悠然的喝着有丽一早就纯好的银参汤。
久久未听闻她的声音,诸葛无尘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他从来没有想有一天他会如此卑微的面对她。
慢慢的把一碗银参汤喝下,阮心颜才淡声道:“诸葛公子求见本郡主,有何事?”
诸葛无尘抬头直视着她,却在看见她脸上那一道浅淡的疤痕时,一阵惚恍,眼前浮现出当年的那一幕……
“你杀啊?诸葛无尘,今天本郡主就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敢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杀了我,那我阮心颜就放过你,放过陆芊芊,否则,我发誓,我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哈哈,诸葛无尘,恨吧,不能爱我,那就恨我吧。”
……
敛去突然浮上脑海的画面,诸葛无尘深吸一口气,艰难的道:“郡主……是在恨草民吗?”
阮心颜挑高眉头看着跪在底下的人:“诸葛公子是否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被如此毫不留情面的嘲讽,诸葛无尘脸面有些挂不住,但想起今日来的目的,他双手悄然紧握:“草民失言,草民今天前来,是请郡主为浩国、为皇上、为朝堂着想。”
“你在这个时刻求见本郡主,为浩国、为皇上、为朝堂恐怕都是假的,你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求本郡主救你的父亲丞相大人,是吗?”
诸葛无法沉默,良久,才有些艰难、有些难堪的道:“郡主既已知草民所求,那……”
“抱歉。”一声没有歉意的抱歉二字打断了诸葛无尘的话。
阮心颜低下头俯视着他脸上难堪:“本郡主帮不了你。”
诸葛无尘双手悄然紧握,抬头注视着她:“就因为郡主恨草民吗?”
“诸葛无尘,你太高看了自己,按身份地位,你连向进宫本郡主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她脸上的冷然,诸葛无尘心里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郡主如今终于报了当年的仇。”
阮心颜动作一顿,挑高眉头:“诸葛无尘,你想说什么?”
诸葛无尘冷嘲一笑:“不是吗?郡主说过,草民不能爱你,你就让草民恨你,你会草民和芊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不正是如此吗?”可是,他没有想到,轩辕砚怎么会……
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当年,她对他的纠缠和痴狂,又是什么?
如果是假的?皇上为何要如何做?不管他想要做什么,这天底下什么理由不好用,他非要用如此惊世骇俗去挑战天下?
阮心颜慢慢的眯眼……
“如今芊芊求生不得,求生不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日夜受着煎熬,而草民之父也受到波及,诸葛家眼见着家破人亡,这就是郡主要的,不是吗?”
阮心颜静静的看着他脸上的愤怒,眼中浮现此许的玩味,冷冷的看着他眼底的那一抹怒。
迎着她似笑非笑、似讽非讽的面容。
诸葛无尘直视着她,眼神犀利,语气也有些尖锐:“郡主与皇上之间,真的有不伦之情吗?”
“怎以?难不成你会以为这是在开玩笑?”
诸葛无尘闭上眼片刻又为倏地睁开:“皇上与郡主是舅甥。”
“这是天下人都知的事情,本郡主不需要等到你来提醒,就算是舅甥,那又如何?”
看着她视之为理所当然的神情,诸葛无尘心里不知为什么,看着很不舒服,声音也忍不住拔高,语气更是严厉,“那郡主是否知道这是有悖礼教,乱人伦,是不容于世间的孽情。”
阮心颜唇角轻扬,勾起一抹浅笑:“所以,你今天来,是想看见本郡主因为你的提醒,而后猛然醒悟,而后迷途知返,痛哭流涕的向天下忏悔,以死谢罪,是这样吗?诸葛公子。”
“我……”诸葛无尘语塞。
“悖礼教,乱人伦?这与诸葛公子何干?”
“天下……”
“天下如何?天下关诸葛公子何事?浩国的天下是轩辕砚的,不是你诸葛无尘的,他不惧当这个悖礼教、乱人伦的帝王,诸葛公子身为他的子民又有什么权利跑来大放厥词?别拿那所谓的亡国可笑之论来当借口,也别打着忠贤之士来诛伐,那只会让本郡主更轻视你。”
“……”诸葛无尘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至于你所谓的恨,本郡主奉劝一句,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阮心颜对他的爱,早就随着阮心颜的死而烟消云散。
诸葛无尘面如土色哑口无言。
阮心颜优雅的端起一旁的清茶,冷声道:“你可以退下了。”她见他,是用事实告诉他,她,不是当初那个痴情于他爱他的那个阮心颜,那个人早就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诸葛公子,请!”有艳冷冷的上前,伸手示意道。
诸葛无尘死死的盯着她,看着她眼中的冷漠,一字一句缓慢沉重的问道:“因为如此冷清无心,所以郡主才能做到不痛不痒的看着朝堂上的忠良之士枉死在皇权刀下,而自己却安然无忧?”
阮心颜手中端着的茶盏重重的搁在了桌上,射向他的眸子深幽暗晦,缓缓的启唇:“枉死?诸葛无尘,你确定吗?”
不理会诸葛无尘眼中的复杂,她讥诮的扬起眉梢,眼角处染着一丝阴冷。
“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以为自己是天下最聪明的人,诸葛峰可以不必死,他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享受他富贵荣华的晚年,但是他偏要寻死,怪得了谁?因为他懦弱,他不敢面对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他活在自己给自己披上的那一件虚伪忠臣外衣的枷锁中,他自寻死路却陷害君王不义不仁之中。”
“这样不忠不义之臣,死,太便宜他了。”
“你……”诸葛无尘眼底掠过一抹难堪,脸部表情倏地绷紧,脸色更是乍青乍红。
仿佛他不够难堪似的,阮心颜寒霜满面,语出无情:“现在,人还没死,你这个做儿子的就打上了忠贤良臣之后的旗号了,本郡主奉劝你,最好是等诸葛峰死了后,你再如此做才会合情合理,现在,立刻,给本郡主滚出去,”
她,真的动怒了!
有艳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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