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跟着着急起来:“我就说都毁成这般,找谁来都是一样的,你偏不听。”
“你对我这么大声做什么,昨晚你不是也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来着,我们娘娘在宫里的日子不容易,旁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云欢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我也没说没得治。”汝月见她俩说的动情,却又是一个塞一个嗓门大,心里又是好笑又是难过的,“不过要费些时间,虽然不能保证同原来的一模一样,至少也能有个八成的把握。”
云欢才重重落到谷底,让汝月又说的眼睛亮起来,颤声问道:“你说还能够补救,真的还能够补救?”
“这幅绣像看起来保存得还算妥当,丝线的颜色簇新,不知怎么就是沾了蛀虫,只要给我相同的丝线,我拿回去赶一赶,你们只别催我,我定下心来,过几日就能送回来。”汝月想,幸好太后不在宫里,她有的是大把的空余时间,算是做件好事,也哄一哄皇后开心,给自己留条后路。
“有,这是御景坊出的丝线,我这里存着一批,各色的都有,我去拿,我这就去拿。”云欢跑出去的时候,差些被自己绊倒,那样子又狼狈又叫人心疼的。
“我这个妹妹就是莽撞惯了,若非娘娘宽宏,不晓得在宫里要吃多少次责罚了。”云琅将宫灯放下手,一双眼认真地看着汝月,“要是真的能够修补好,我们俩姐妹千恩万谢你,要是实在不行,我们也记得你这个人情,你只管放手去补,不要有后顾之忧。”
“皇后娘娘可知此事?”汝月想一想问道。
“尚不知晓。”好端端的一幅送子观音图落得被虫蛀成大小窟窿,这事儿在宫里不算是吉利,云欢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想着既然皇后前前后后地夸赞过汝月的绣工,必然是极好的,那么只要汝月接下活,就等于是赚到五成的希望,“我们考虑,等修补好了,再去向娘娘请罪的。”
云欢很快捧着一竹笾的丝线回来:“你瞧瞧颜色是不是齐全,要是缺什么尽管直说,我们再想把办法去。”
“既然你说了是御景坊的,我那里也有些这种丝线,那么绣像我便先拿走了。”汝月见云欢用一块上好的丝缎将绣像小心翼翼的包起来,放在自己手中。
“静候佳音了。”云琅轻声说道。
“我想过了,还是我先替你送去太兴臀为好,你带着这些去朝露宫委实不方便。”云欢想到来时的那一幕,素心的气焰一天比一天嚣张,旁观不明者没准还以为她服侍的那个才是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
“怎么又同朝露宫扯上关系了?”云琅皱着眉头问道。
云欢赶紧将前头发生的那一幕统统都告诉了云琅:“你是别没到素心的样子,仗着柳贵妃圣宠在身,鼻子都快翘到头顶上去了,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这样的小人,不要同她们计较,否则反而显得丹凤宫的人小气了。”云琅显然也对朝露宫的做派不满,不过她的性子明显比云欢要耐得住,“你去送一趟也好,熟门熟路的,直接送到汝月的住所。”
“我屋里有个同住,不过算是我的小徒儿,你只说是要我帮忙绣的绣像,让她收下即可。”汝月本来也没想要瞒着芳华。
“绣像修补总要摊开来做活,同屋之人也不可完完全全瞒得住,只要不讲皇后娘娘牵扯进来就好。”云琅周全地关照着。
“放心,我那小徒儿的性子好,口风紧,绝对不会让旁人乱传话的。”汝月起身就要走,朝露宫的素心虽然是让沧澜姑姑挡了一挡,才将自己放行过来,可是看素心的架势,朝露宫那边也在等着自己的出现,两厢底都不能误了要紧事。
云琅送汝月出来,慎重其事地说道:“要是因为今天云欢将你带到丹凤宫,朝露宫那边的人为难你,你也别委屈自己,过来告诉我们,我们会得找皇后娘娘替你说情。”
汝月闷了一下,点点头道:“那就多谢你们了。”
素心站在朝露宫高高的台阶之上,远远见到汝月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台阶,直接握住了汝月的胳膊:“总算是来了,我一个劲看着丹凤宫的方向,都快看成对眼了,你也行行好,体谅我的难处。”
“我已经尽快赶过来了,一边是皇后娘娘,一边是贵妃娘娘,你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汝月板着脸说道。
素心这会儿是有求于她,哪里会说她的不是,连连点头道:“是,我知道你心里是有贵妃娘娘的。”
汝月默默念着,贵妃娘娘还真是牵记她,三天两头要找她的麻烦。
“那个皇后娘娘急急忙忙找你过去是为了何事?”素心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打听。
汝月一扭头,见素心不安分地正在她身上打量,像是她衣袖怀里都揣着金元宝似的:“娘娘们交代的事情,我们怎么可以随便传来传去,便是贵妃娘娘交代我做的事情,我也不会到处去说的。”
“正是,正是。”素心一怔,赶紧点头称是,一双手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汝月的胳膊,仿佛只要放开手,汝月就能跑了似的。
“贵妃娘娘召见我有何事?”汝月直接了当地问道。
“娘娘听说你绣活手艺好。”素心的眼睛眨了眨,“于是找你来做点绣活。”
汝月哽了一下,素心说谎的技巧实在拙劣,她一会儿就要见到柳贵妃,这时候撒谎有意义吗,转念间,又多问了一句:“娘娘是怎么知道我绣活好的?”
“自然有高人点拨。”素心再任凭怎么问,都一味地笑,不肯多说话,两个人拉拉扯扯的上了台阶,走进了朝露宫。
柳贵妃换了一间屋子,大概是免了汝月上次的触景生情,倒是考虑很周到,才没多久不见,柳贵妃纤细的腰身似乎大了些,样子更加懒散了,正在吃一盘晶莹剔透的碧绿葡萄。
汝月欠身行礼请安,柳贵妃的睫毛扬了一下,手指点住:“素荷,也拿一盆给她。”
这一下,汝月受宠若惊了,葡萄不是当季的果子,不知是花了多少银子才存下来的,居然随手就赏赐给了一个宫女,她心生戒备,举止间愈发的谨慎。
“先吃葡萄,吃完了再说话。”柳贵妃见汝月不动,笑了笑道,“难不成,在丹凤宫给你吃了龙肝凤脑的,就瞧不上朝露宫的几个小果子了。”
汝月先行道谢,接过了一小盆葡萄,素荷笑吟吟地说道:“你才是好福气,娘娘是怀了龙种,皇上才送来这样一点,娘娘却分了给你。”
要是这话不说,葡萄兴许吃着还甜些,这会儿囫囵地塞进嘴里,用牙齿一咬,酸的差点倒了满口的牙,汝月不敢吱声,一只手托着腮帮子,等着柳贵妃发话。
柳贵妃又吃了三颗才停下来,素荷捧过来玉盆让她洗手,柳贵妃慢条斯理地说道:“钦天监卫大人临行前,本宫央着他算一算,怎么才能让本宫腹中的龙种安稳出世,他很贴心地给本宫写了个方子。”
第四十六章:必有后福
汝月千算万算的,没想到今天这一出是卫泽留给她的,见柳贵妃的样子也不屑同她撒谎,能够做的只有双手捧着那盆酸葡萄,一动不动。
“卫大人说,八字相合的人给本宫肚中的孩儿做几身衣裳,放在本宫的床榻边,自然会安安稳稳,平平安安的,本宫问他哪个又是八字相合,他说前不久才因为太后懿旨查了太兴臀所有宫人的生辰八字,其中就属陈汝月的八字最合。”柳贵妃眯了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吃吃笑起来道,“就是那么巧,本宫一听到你的名字,觉得卫大人所言一定无差,又听闻在太兴臀里,你的女红是最好的,太后所用的那些都是出自你手,连开春节那天的布置都是你亲手所绣,本宫就越发地放心了,不知你心里可曾愿意?”
兜兜绕绕这样一个圈子,原来是为了这般,汝月听着是做小孩子的衣裳,没有任何的不愿意,连连点头,柳贵妃的兴致很好,拿出些衣服样子来交给她,又是几匹上好的丝缎,又是各色的丝线,又是封了二百两银子,眼见着堆满了面前的案几:“这些先给你做定钱,衣服做好了,本宫还有重赏,要是料子不够,你尽管来朝露宫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娘娘真是说笑了,这几大匹的料子哪里会不够。”汝月笑着说道,酸葡萄总算可以放下来,话语间也轻松许多,做自己趁手的活计,总好过被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不明生死。
“剩下的也都赏了你,本宫只求最好的,还有一个放心的交代。”柳贵妃差人帮着将东西都给送去太兴臀,破天荒的留汝月下来吃了些点心。
兴许是因为柳贵妃怀孕的缘故,点心都是甜口,汝月吃了几件小的,就觉着嘴里发腻,赶紧端起茶来喝了两口,身边的素荷羡慕地望着她说道:“你真是好福气,活还没做呢,赏银都已经得了,我就没见过我们娘娘对哪个宫女和颜悦色的,这要是传出去,我看旁人听了也只当是谣言。”
汝月不说话,只点头,她想不出卫泽究竟同柳贵妃是如何说的,反正说得柳贵妃很是信服,有些要借她的八字来借福的意思。
“不是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上一回她从这里被房公公带走,我以为宫里今后就没这个人了,谁晓得风水轮流转,她好端端的不说,还要我们两个人来伺候她。”素兰的脾气急躁,心里想着的话,没忌讳地张口就说了出来,眼神中尽是不服气,不就会做点针线活,这宫里上上下下哪个不会了,怎么就汝月踩到狗屎运,这般想着,将茶壶用力抓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再给你倒杯茶,以后要是真的平步青云,不要忘记我们几个今天服侍你的情分。”
素荷在后面掐了素兰一把,赶紧地打圆场:“她说话便是这么口无遮拦的,你别同她计较。”
“不会,不会,我也觉得我是踩着狗屎运了。”汝月附和地说道。
对面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生怕汝月往柳贵妃面前告一状,这会儿柳贵妃偏心着她,定然是要惩罚她们的,素荷轻咳一声,从素兰手中将茶壶接过来,轻巧巧的给汝月斟茶:“我们家娘娘自从怀了身孕,脾气有些阴晴不定的,一时觉得好,一时觉得歹,别说是我们这些下人,前天皇上来的时候,她当着皇上的面还砸了个花瓶,幸好是没有伤到皇上。”
汝月静静地听着,素荷继续说道:“娘娘要你做孩子衣服,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要是我们姐妹几个给你传传话,通通气,你是不是觉得更加方便些?”
这话是听得明白,汝月立时盈盈笑道:“那自然是最好的,有劳几位姐姐提点了。”
一直等汝月离开,素兰才恨恨地对着素荷说道:“平日里都说太兴臀的几个宫女就属汝月性子最是温和温婉,我怎么瞧着有些油盐不进的样子,好说歹说的,才稳住她不去告状。”
“她根本不会告状。”还是素心心思玲珑些,“你们也不想想,她几日前才在朝露宫被我们娘娘软禁,又转手交给了房公公,房公公那个那奴才是什么龌龊心思,谁不晓得,落在他手里,不死也得掉张皮,我看汝月是吃了亏,尝了苦头,她压根就是防备着我们娘娘的。”
“真不知道娘娘是怎么想的,卫大人几句话,就言听计从了。”素清插嘴进来道。
素兰冷冷一哼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叫卫大人几句话,别说是我们娘娘,便是皇上,太后,还不是就听他拿几句话,卫大人可是神仙样的人物,否则娘娘怎么会这般的信服。”
“那天,娘娘有没有问一问卫大人,怀的是不是小皇子?”素荷发问道。
“怎么没问,旁敲侧击的问了几次,卫大人但笑不语,娘娘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求能够顺利生下孩儿了。”素心叹了口气道,“别闲话了,回头娘娘喊人,我们都聚在这里听不见,散了,散了。”
等汝月回到住处,一推门,送来的绫罗锦缎堆在桌上,她喊了两声芳华,却没有人应,往里屋一看,床上铺着的是云欢用来抱观音绣像的那块丝缎,她走过去将丝缎揭开,绣像果然卧在其下,不免微微笑起来,芳华是个知心思的,晓得在她心里哪个轻哪个重。
她也顾不上去整理外面的那些,将桌子收拾出来,裁出一方白布,衬在绣像的背面,窗外的日光甚明,她将绣像捧到日光下,仔细又数了一次,一共有一百二十七个虫眼,真正是件大工程,不免有些后悔将这活给大包大揽下来。
又想到云琅临走前说的那话,修补得好坏与否,都明白她已经尽力了,就凭着这句话,她也不能半途撂担子。
就这样,在日光下翻来覆去地研究,芳华进门的时候,唤了她一声,汝月猛地抬起头,觉得双眼前一阵发晕,竟然能看出五彩斑斓的漩涡一般,赶紧将绣像放下来,用力合闭起双眼再睁开,反复几次,才能清晰看出芳华的人影。
“姐姐要修补这个,这比重新绣一幅还要难上十倍有余。”芳华凑过来只看一眼,就打了退堂鼓。
“我何尝没有想过要重新绣一幅。”布料可以寻找相同,画像用炭笔描一描再加上她的绣工,至少能做到九成想象,不过念头只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