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羊- 第22部分

奥斯卡紧紧抱住昏迷过去的安妮，血从她的后颈往下淌，染红了他金色的长发。

他没有说话，只是倔强地看着艾伦，眼神里是艾伦从未见过的坚定。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跟我到暴风城来的初衷，奥斯卡？”艾伦说话声很缓，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奥斯卡眼神晃了一晃，睫毛微微颤抖，声音嘶哑地说：“不要……你不是非除了她不可的……”

“只有她知道朱利安在哪里。”艾伦双手环胸，看着他说。

“要除朱利安，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奥斯卡急切道。

艾伦在他面前蹲下，微微笑，“什么方法？”

奥斯卡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安妮，许久，才开口说：“朱利安现在即便活着也根本没法跟你抗衡……只要等路易国王一去，这国家就全是你的了。”

艾伦轻轻地摇头，笑道：“奥斯卡，你错了，对我来说，得到这个国家是早晚的事情，我重来就不怀疑。我做到这些到底为什么，你认为只是为了王位吗？”

奥斯卡一愣，睁大眼睛看着他。

艾伦“哼”了一声，嘴角向一边扬起，没再说下去，站起来，长长地吸一口气，说：“奥斯卡，今天我承你一个情，留着安妮。但是你要明白，将来你必须偿还我的是什么。”

这个夜晚，漆黑的天幕如同裹了块尸布，一点星光都没有。

风停了，空气很闷，一些不知名的飞虫围绕着露台，想飞进来，但被结界挡住，黑压压的一片盘旋在外面，乍一看，很可怖。

奥斯卡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安妮，一动不动。他的身上还沾着她的血，同样沾血的还有那一地碎玻璃。

奥斯卡找来了宫里的医师，医师给安妮包扎好后，说不确定有没有伤到脑子，要等她醒来以后才知道。

医师走后，艾伦将这里封锁了，而后，安妮开始发烧。

医师走的时候，并没有说安妮会发烧。

奥斯卡是优秀的炼金师，他没有办法将水变成冰来给她降温，只能用湿毛巾给她擦脸，并将所有被子都压到了她身上，给她捂汗。她却仿佛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中，嘴唇干涸发白，几乎裂开。奥斯卡不停地沾水给她滋润，却仿佛越擦越干，直到出现红红的裂口。

那样的红，被她因失血而格外苍白的脸映衬着，分外令人心疼。

外面依然是死寂的黑，这一夜，对奥斯卡来说，太过漫长。

他有他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哪怕是牺牲自己。可是安妮——这个无辜被牵涉进来的人，竟让他乱了方寸。细想，也都是他自找的。从一开始觉得有趣的一场游戏，到后来渐渐舍不得，眷恋……是他放任自己跌了进去。

记得母亲曾经对他说过：人生有很多意外，有些是我们可以避免的，有些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可意外却不一定就是不好的，能点亮生命的精彩，有时候就存在于刹那间绽放的光辉里。

若不是把她卷了进来，或许他会觉得，哪怕最后自己死了，也是没有遗憾的。

如今，他迷失了。然而他十分坦然地接受自己的迷失，爱情本身没有错，错的是时间和空间。

这一夜，奥斯卡觉得自己像过了一整年，思想斗争到最后，依然没有结果。理性和感性的斗争，永远不会有完结的那一天，否则人早就不为人。

天亮以后，艾伦来了。

依然没有风，天气愈发闷热焦躁。天空看不见一朵朵的白云，也看不见蓝天，只有连成一片的灰白。

说不上光亮，也谈不上黑暗，就是这么晦涩难耐。

艾伦说：“上次我赌朱利安会跑去迷雾森林找安妮，我赢了。这次，我们再玩一个游戏吧。”

奥斯卡看着他，脸色苍白得仿佛透明。

“你说如果把安妮挂在城楼上，我们赌一下，看朱利安会不会来送死。”

奥斯卡黄玉般的眸子睁大了，急急地说：“安妮还没有醒来！她发烧了！”

艾伦浅浅地对他笑，“我昨天，只答应你留她一命。”

奥斯卡忽然明白，昨天艾伦是承了他一个情，其实无论朱利安来或不来，他都不会杀她。因为艾伦早已想好要将安妮作为钓起朱利安的饵。

“若是如此，发布公告即可。”奥斯卡笑了，回头看着安妮，眼里蒙了一层雾气。

36

36、奥斯卡的背叛　。。。

36。

安妮高烧一直不退，病得稀里糊涂，其实真要把这么个人挂上暴风城雄伟的城楼，也不成体统。＇TXT小说下载：。。＇

所以最后，艾伦只在城楼上贴了个告示，让天下人都知道，那个背叛了朱利安王子殿下使得他在追击敌人时遭到埋伏的人，就是朱利安身边的贴身侍女，安妮。

这告示一贴出，百姓皆对此议论纷纷。

安妮这招，艾伦下得极妙，效果远比直接将安妮挂上城楼来得强很多，不但满足了原来的目的，能把朱利安引出来，而且很好地解释了朱利安殿下的莫名失踪的原因：出了内贼。顺便将艾伦自己的嫌疑洗刷得一干二净。

于是一时间，安妮成了过街的老鼠，虽然群众打不到她，但在一夜间也将所有能骂的话都加诸于安妮的身上。

好在安妮昏迷着，没听见。

艾伦把安妮关在了暴风城大门内最高的塔楼上，奥斯卡不嫌环境阴冷，坚持陪在安妮身边。这塔楼一直以来都是关押特殊犯人的地方，环形旋转的楼梯长长地通向最高处的监狱，足有上千阶梯。奥斯卡就这样抱着安妮，一步一步走到了顶端。

囚室有一格小窗户，位置很高，要惦着脚才能攀住窗口的铁栏。所以大部分时间，只能通过那里看到被划分成一小格一小格的天空。

铁栏生锈得很厉害，虽然这里地势高不会太过潮湿。但地势再高，也不是通向天堂的路。

安妮一直没有醒过来，在来塔楼之前，奥斯卡就找过好几个医师给她检查过，也吃了药，医师说按理应该醒了的，药下得也很重，但仿佛一点效果都没有，这就有点奇怪了。

奥斯卡没时间让他们仔细给安妮检查，很快他们就被带到了这里。

安妮高烧不退，呼吸不稳，还会梦呓。奥斯卡听了一会儿，还是听不真切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便放弃了。

在囚室里自然没有外面那么好的条件，艾伦能放奥斯卡一起进来已经够宽宏了，别的东西自是不会更多供给的。

整整一天，天上都布满了黑压压的云，白昼就如晨昏。

到了晚上，那该下的雨依然没下，空中没有一丁点儿的风，整个城市若非有市民来回走动，就如同静止了一般。

随之而来的，是黑暗，压抑，还有从内心升起的浮躁。

奥斯卡脱了身上上好的貂皮披肩，拉开被子，躺到安妮身边，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她睡得很不安稳，像在梦里经历了很多事，而且都是坏事。

奥斯卡亲了下她的额头，闭上眼。

天亮的时候，起风了。

很大的风，刮过已经铁锈的窗口，发出呼啸的声响。

奥斯卡睁开眼睛，拉了拉毯子，将安妮裹紧。

“安妮。”他轻轻唤她。

她依然没醒，烧也没退。

奥斯卡叹了口气，抱着她，目光游离在那扇生锈的铁窗上。

已经到了天亮十分，天色混沌成一片，不见清明。大风从窗前呼啸而过，像是暴雨要来临。

按说，这已经不是暴雨会来临的季节了。

暴雨是没来，但奥斯卡隐约听见了狂风中夹杂的一些混乱的呼叫声。

他唇角微微向上一扯，来了么？比他想到还要快。

他又闭上眼睛拥着安妮小寐了一会，没过多久，就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然后背后的铁门哐啷哐啷直响。

奥斯卡睁开眼睛，看向来人，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殿下，好久不见。”

朱利安穿着简单利索，只腰间配了把长剑。他虽急步跑上来，倒是气都没见多喘一下，似笑非笑的脸，依然眉目清明，风神俊朗，丝毫没有一点狼狈的样子。若非眼神里露出的那一点疲惫，还真让人以为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要真都没发生，他怎么可能达到这座塔楼？

虽然不知道他何以安全进城，但这一天来，对他而言必然漫长。

朱利安脚步顿了下，向草垛堆成的床榻走来。

奥斯卡淡淡地看着他，抱着安妮的手非但没松开，反而还紧了紧。

朱利安站到床前，笑了，伸出手，看着他。

奥斯卡长长地叹一口气，这才松手，让朱利安接过。

“还在发烧？”朱利安拧了拧眉。

“嗯，药也吃了，就是一直没醒过来。”奥斯卡跟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拿起他脱下的貂皮披肩，盖在安妮身上。（文*人－书－屋－Ｗ－Ｒ－Ｓ－Ｈ－Ｕ）

朱利安未再说话，抱着安妮向塔楼下走去。

这是一段很长的路，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一串串回荡在塔楼里。一直到底楼，见到了出口的时候，朱利安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奥斯卡愣了一下，笑了，他的笑容灿烂得仿佛是这阴霾的天气里唯一绚烂的色彩。垂下那黄玉晶亮的眸子，再次抬起的时候，奥斯卡淡漠说道：“不用谢，我不是为了你。”

朱利安不知是否听到了他这句话，只是抱着安妮走上守在门口的马车。

那马车奥斯卡认识，豪华的雕金团花图案，那是凯瑟琳皇后陛下的座驾。

奥斯卡微微松了口气，凝重地转过身，这暴雨欲来风满楼，飞沙走石打在脸上，到也有些疼。

深秋了，开始冷了。

艾伦的反应多少出乎奥斯卡的预料。

他只是晃着酒杯，笑得一派和谐，对他说：“奥斯卡，你背叛了我。”

是的，他背叛了。

尽管朱利安联系的是他在圣骑士兵团的老部下，联系的是凯瑟琳皇后陛下，可是如果没有奥斯卡提供艾伦的兵力部署图，朱利安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就强行进到暴风城里。

就算朱利安进了暴风城，如果艾伦手里还有安妮，朱利安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朱利安的行动速度也出乎了奥斯卡的预料。他知道朱利安这几年并非如表面的那样混吃混喝，但也没想到朱利安私底下的实力到这一步了。

朝堂之上，暴风城中，他又隐藏了多少势力？

奥斯卡在沙发上坐下，直视艾伦，说：“安妮的事我很抱歉。”

艾伦挑了挑眉，没说话。忽然天上一道惊雷闪过，屋内随之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艾伦喝了口酒，金黄色的液体，跟奥斯卡的眸子一样晶莹。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跟我到这里来吗？”艾伦轻声说，仿佛温柔。

奥斯卡垂眸，许久，叹了口气，说：“我喜欢她，我没有办法……而且她不会影响我们的事。”

艾伦看着窗外，那道雷过后，暴雨下了下来，斗大的雨，打在窗户上发出了阵阵“啪啦啪啦”的声响。

艾伦第一次见到奥斯卡，也是下着大雨的夜晚，就在艾伦会见伊莎贝拉的前一天，他跑到艾伦住的公馆求见。艾伦第一次见奥斯卡的时候，真以为他是女人，那种楚楚动人的姿态，美目流转的风情……结果，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衣襟给他看。

“我叫奥斯卡，伊莎贝拉公主是我的孪生姐姐。”他笑得倾国倾城，“我是男人。”

艾伦修长的手指饶有兴致地敲了敲桌面，笑道：“然后？”

“对你来说，我会比我的姐姐更有用。”奥斯卡手指缠绕了一下自己金色的长发，笑着说，“带我走吧，艾伦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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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二分天下　。。。

37。

暴风城的局势在两天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艾伦殿下刚贴出告示说朱利安的侍女安妮是叛徒后，朱利安这个被认为已经死了的人就忽然高调出现在了暴风城，与此同时城内还出现了小范围的械斗。

至于械斗的原因，众说纷纭，百姓们争论了半天，最后还是未见正式的官方说法。

朱利安回了自己的宫殿，安妮就躺在他那张硕大的床上，睡得没日没夜。他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没办法寸步不离守着她，又不放心放她一个人呆着，最后只得麻烦圣骑士兵团副将山姆下将的夫人玛格丽特照顾着。

自从路易皇帝陛下病重卧床不起，艾伦在朱利安不在的这几个月里疯狂涨势，纵然今日被朱利安堂而皇之进了城，艾伦不能明目张胆拿他如何，但下面的暗潮汹涌的态势却不容乐观。

在朱利安不在的这几个月内，圣骑士兵团被一再削减，尽管山姆下将一再强调那些散去的骑士团的成员只要一召集，至少能回来九成，但依然不能再与艾伦抗衡。

曾经朱利安在朝中布下的人也不少，但从他消失开始，那些有发言权的大人物要不是被削了爵位，就是离奇死亡，生病告老。如今要职上安插的几乎皆是艾伦自己的人。艾伦一直以来都是魔法军团的领袖，如今魔法军团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壮大，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现在只是仗着路易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