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月淡淡一笑,相处这么久倒染上了帝景天身上几分凉薄,学会了那种不及眼底的笑,清凉凉道:“再美满也与我无关。靖王之前只是个傻子,或许就此死了,其生父的苦难生活就能得以解脱。而傻子身边的仆人,又能有几分真正的忠心?更何况,给傻子娶夫,要么是逢场作戏,要么就是祸害人的,那些夫侍会有好东西么?这样叫美满?”
物是人非事事休 (7)
帝景天若有所思看着珑月,突然一挥手,让众少年齐齐退出去,光脚在狐裘上慢慢踱着步子,“你生前过得如何?”
“不知父母是谁,有个双胞胎妹妹,我们的存在,就是一件工具而已。”所以,她才不相信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她和珑雪也算是有些奇异的功能,但在那些人眼中仍旧是件拿来用的工具,顶多算比别人好用些,却绝谈不上呵护一类。所以,对于一个傻子,她永远也想象不出除了冷漠之外的东西。
“杀手?”
“神偷。”
“差不多。”帝景天定定站着,看着珑月,却仿佛又在看着别的。
过了许久,不知是不是珑月听错了,帝景天居然也有轻声叹息的时候,且声音缓缓流淌,变得些许低沉,“是不是觉得,属于你的东西并不多?”
“是没有。”珑月说的极其肯定,她们的存在如果没有价值,就连生命可能都不属于她们。
“如今有了却不想要?”
“其实并不属于我不是么?”珑月嗤笑一声,耸耸肩,“还很麻烦。”
一片静寂,珑月突然间想到,曾经竹真对她说过,帝景天曾状似正经叹息过一句话,属于他的东西其实并不多。而他如今又拿这句话来套她……她们两人在比谁更可怜么?
……
竹真的风寒几日未见好,却在半夜时分突然发起高烧,珑月只觉得身边的人睡着睡着开始颤抖已至痉挛,本以为他是胃痛又犯了,却不想触手一摸尽是滚烫。
赶忙用帕子浸了凉水放在他额头上,这个时节,外面已经不再有雪,凉意似乎远远不够,竹真整个人烧得通红,脖颈上的伤痕仿佛是新的一般,鲜红得一动就要淌出血来。
青刃教中并非只有韦川水一人会医术,教众也不乏有些小的病痛,医者分给竹真的药也一直按时吃着,怎么突然会发烧呢?
“竹真,你有觉得好些么?”珑月轻推推他,着急却没有办法。
竹真失了血色的唇干裂颤抖,发出一些支离破碎的声音,“……冷……你说过……来赎身……为什么杀我……”
物是人非事事休 (8)
珑月也只听明白了一个冷,赶忙用被子将他牢牢裹紧,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这样下去……
起身披上外袍直冲向帝景天的院子,此时已经没有人敢阻拦她,她的身份已经不同了。
伸手刚要拍门,只听门内清冷一语,“有事么?”
“竹真发高烧,你这里有没有好些的药?”珑月急切说着,也明知为了竹真居然跑来打扰帝景天休息他杀了她也不算过分,只能一边道歉道:“抱歉,但是我怕他……”
“门没锁,自己进来拿。”
珑月也只有初来的那天进过帝景天的卧房,深色的半透轻纱床幔笼罩着宽阔的大床,帝景天并不招那些美少年同睡的事她也知道,空荡荡的大□□侧卧着一抹修长,一动也不动。
“墙边格柜左三下五,白色细颈瓷瓶,别拿错了,其他都是剧毒。”
珑月赶忙拉开抽屉,打开瓶子略微一闻,毒药还是良药她多少还能分辨一些,“多谢你,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
“记得关门。”
而当珑月急匆匆回返,一推门,只见竹真整个人趴在床边地上,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摸索着塞进一颗药,“竹真……”
竹真突然一把握紧她的手腕,那力气之大,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看似柔弱的他,“……为什么要杀我?……你可以杀我,但是为什么要杀他!你救我……为什么不救他……”
她也知道,如今竹真恐怕真的已经糊涂了,可是……他说他不恨,其实也是恨吧。或许那个人也算得位高权重,他纵然有青刃教的帮助,也未必报得了仇。而她也听说了,竹真有个弟弟,在那场飞来横祸中,帝景天只救下了一个人。
其实,拥有这样残破的人生,能有谁不怨恨呢?就连她拥有这样的命运,有时候气上心头也不免怨天怨地,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毁灭了那个天地。
她更恨那个带给竹真悲惨命运的人,竹真只是个卑微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无端的……他能阻碍了谁呢?
强悍如神 (1)
将哭喊挣扎的竹真抱上床榻,一手紧紧压着他,腾出一只手来替他擦着脸上淌成一片的泪水,“竹真,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平日里的竹真,恬然温婉,如春天最暖的风,如雨后最晴朗的天空,昔日的苦难在他身上似乎只沉淀出了淡然的美,总是让人忘却他曾经的伤痛,而这种伤,只有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才会显现么?
竹真总是对她很好,仿佛她们在一个屋子住着,他就自动成了她的佣人。照顾衣食起居,给她洗衣叠被,更加不忘嘘寒问暖,温言安抚。他会给她讲各种故事,仿佛永远也讲不完,他的故事中饱含着世间真情,不知道比她看过的那些小说真实多少。
习惯是一种病,而习惯了之后,往往会忘记感激。
珑月倚靠坐在床榻上,将竹真轻轻搂入怀中,想象着自己能做的事,一下下轻拍着他的后背。
“珑月……我不恨你……”
珑月不禁一笑,没多想顺着话接过来,“我如果招你恨了,你又不愿报仇,就揍我几下解解气吧。”
……
不再有冰雪,不再有阴寒,当融融暖阳照在身上的时候,珑月才意识到,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她几乎鲜少离开山顶,虽然并没有被禁足,但是帝景天那种带着洁癖的占有欲,似乎只容得她跟竹真在一起,哪怕偶尔来送信的教众无意间瞟她一眼,帝景天的脸都会瞬间阴沉。
他把她当成了私有物品,却又没有真的把她禁锢起来,她仍然可以跟竹真说笑,所以,哪怕被当成私有物品,她却没有什么抵触。
眼看天气一天天转暖,山林中硬挺了一整个冬天的墨绿开始纷纷换上新芽,帝景天告诉她,他在等一个人,等到了办完事,他们就可以启程。
教务不再繁忙,偶尔闲来过招,珑月倒觉得,强身健体是一方面,身手比之前更加利落了不少,帝景天甚至告诉她,如果不愿一击必杀,出手轻伤或者将敌人制住,也比纯粹逃跑要好看很多,比如,点穴。
强悍如神 (2)
珑月一伸手,迅如闪电,嗖的一声连点帝景天肩头两侧五处穴道,唇角一勾,挑眉看向他。
而帝景天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杯,浅浅啜茶。
珑月的脸顿时就垮了,耷拉着脑袋道:“难道不对么?我敢保证,位置绝对没错。”
“确实没错,算过关。”
“可是你为什么还能动?”珑月仍旧挫败,什么叫算过关?
帝景天明显丢给她一个嫌她不知足的眼神,淡淡道:“我身上的穴道早已移位,不能与常人相提并论。”
珑月一脸错愕,“天生的?难学么?”
“五年时间,每日两个时辰移筋错脉。”
“呃……那还是算了吧,听着都痛。”珑月不禁搓着手臂上的颗粒,又长见识了,面前这个比篡改了基因还恐怖啊,“那你……还有什么与常人不同的么?”
“没了。”
“呼……”珑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深深呼出一口气,总觉得与帝景天相处时间越长,怪癖性格倒是多少能接受了,只是也越来越不像个人了。遂又小心翼翼问道:“那你这人还有弱点么?”
帝景天一挑眉望向她。
“当我没问。”珑月赶忙摆摆手,“我只是好奇而已。”
“你对我的事很好奇?”帝景天幽幽喝着茶,并没招那些美少年前来服侍,而这两个月间,珑月也发现,那些美少年也会换人,走马灯一般在帝景天身边待一段时间就会消失,恐怕他连他们的名字都不可能记得。
“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我总得好奇点什么不是么?人生总该有点乐趣。”珑月翻着白眼道。
帝景天微一勾唇,“你就不好奇竹真?”
“已经好奇完啦,竹真的祖宗八代我都快认全了。”
“是么……”帝景天的声音如叹息一般滑出,尖细的指尖摸索着茶杯上云烟雾笼的花纹,并不像小说中常写的那般,不仅指尖,就连虎口处,别说薄茧,半点粗糙也无。
“对了,你擅使什么武器?我从来没见过你的兵器。”
“杀人何须武器?”帝景天瞟了她一眼,慢条斯理低头,手指轻轻一点,细碎的声音连续响起,哗啦一声,桌上的茶杯已经顿时碎成了无数片,如指甲般大小的碎块几乎块块均等。
强悍如神 (3)
长见识,这一幕,可是无数小说中见证高手中的高手才会引用的例子啊,如今亲眼见到,那震撼绝非想象可以实现。
或许,这些都是帝景天能够这么嚣张肆意的本钱,百毒不侵,穴道移位,再加上这一身已经出神入化的武功,他还是人么?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可是,这些都不是天生的,凡人成神,是要付出代价的。
“既然没人能伤你,你眼角下的伤痕是怎么来的?”珑月对于神一样存在的帝景天好奇不是一星半点,也只到相处的这么熟识才敢问。
然,帝景天却不见得熟识就什么都肯说,施施然站起身来抬脚便走,宽阔的衣袖划过一道银光,“不必这么好奇我,闲极无聊去好奇竹真吧,他身上还有你未挖掘出的东西。”
竹真有很多秘密?他身上的秘密能比帝景天多么?
珑月耸了耸肩,低头看着身上与帝景天同样颜色甚至连款式都有些雷同的衣袍,这种衣料飘逸柔软冬暖夏凉,甚至极不易染尘,一匹布可以堪称价值连城。
或许她并不完全是好奇,帝景天待她不错,且又答应帮她找寻风魄,她想多了解他……可是似乎一头热了。
不过,她明白一点,竹真的过去着实有些凄苦,哪怕帝景天告诉她竹真仍有隐藏,她也不打算去挖掘。竹真不说,她永远也不会问,揭人伤疤满足自己好奇心的事,她永远也不干。
终于迎来了一场春雨,打落些许深绿的叶子,青山之上,渐渐浮现嫩绿。
珑月一大清早便起身,兴冲冲找了个篮子拉着竹真出门,她记得一侧山腰附近有片竹林呢。据书上说,春雨过后,竹林里会新长出竹笋,据说味道很不错。
巡山也有不少教众,见了她赶忙纷纷行礼,她根本不需要什么身份,那一身流银的长袍足矣让那些人不敢阻拦她不说,且要见人就拜。
“珑月,怎么突然想吃这些?”竹真在她身后小心跟着,轻轻问道。
“其实是因为无聊啊,挖着玩罢了。”珑月说着,递给竹真一把小锄头,“就是为了挖着玩,也不见得吃多少,你别那么卖力,别累着就成。”
强悍如神 (4)
足有胳膊般粗细的翠竹下偶尔冒出一个尖尖的嫩芽,将湿润的泥土刨开,这个时候的竹笋个头并不大,却异常鲜嫩,不过,万山本就地寒,数量不多。
“竹真,你有没有想过出去之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珑月一边挖的悠闲一边问道。
而地面虽然潮湿,竹真的力气并不大,挖着还有些困难,只能一点点的刨,“你不是说要去找风魄么?”
“我是说找到了以后呢?”珑月没由来觉得,如果有帝景天的帮助,找到风魄简直易如反掌,神一样的人么。
“没想过。”竹真说完,倒是低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仍旧摇了摇头,“不知道。”
“有没有向往去的地方?”
竹真又认真思考了一番,还是摇摇头,“没向往过。”后又问道:“你想去哪,若是愿意带着我,哪里都可以。”
“其实我也不知道。”珑月无奈耸了耸肩,将比拳头大点的竹笋扔进篮子中,“不过,以后可别说什么愿意不愿意,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呵,我挺向往有海水的地方,比如小岛一类的,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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