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看了看墨岚,直接侧眸向身边人道:“动手。”
“谁敢碰我?!”墨岚突然猛地扑上前,一把抢过朝云手中的圣旨,奋力甩开试图抓住他的侍卫,仓皇着后退了几步,缓缓展开那崭新的黄卷。
圣旨是新的,上面的墨迹鲜艳凝重,似是方才刚写好的一般。上面的字也与朝云口中读得分毫不差,下方加盖的鲜红玺印,如血一般凝固在上面,刺得人心神都不禁颤抖。
确是新下的旨,确是要他殉葬不假,可是那字迹明显不是珑月的,他若要追究朝云便是假传圣旨,可是,那字迹……他太熟悉了。曾经有一封遗诏,一直藏在他枕中,在他一次次心灰意冷之后还会拿出来看,告诉自己,他还有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这不可能,珑月才是心皇,她不可能会答应让他殉葬,可是,这一时刻,这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咣当一声,沉重的木轴带着黄卷一同滚落在地上,沾了土染了尘……
“她……没死么?”墨岚的喉咙骤然沙哑,难以置信看着朝云,谁能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数年来都以为是已经故去的先皇,如今还能降下圣旨将她赐死?曾经在他心中一直被他视作亲人,视作神明般的先皇,为什么……要杀他?
悲欢离合 (7)
朝云却没有隐情败露的慌乱,极其肯定的一点头。
“我爹呢?!”墨岚突然问道。
“墨相如今在主持登基大典,还请先皇夫……莫再耽搁!”朝云沉声咬牙道。
墨岚失神一般摇着头,身体几乎脱力靠在门边,他爹恐怕知道纳兰席英还活着,却从未告诉过他。他知道他的独子要被人赐死么?他恐怕不知道……他如今在主持登基大典。
他幼年丧母,他只有一个爹,如今或许至于他相隔几道宫墙,可自从宫变之后,他忙于朝中事务从没有来看过他,他现如今又怎会知道有人要赐死他?曾经先皇也对他慈爱有加,他曾天真的逼问过他爹,先皇是不是他娘,纵然爹总是恼羞成怒要揍他,但他渴望有母亲疼爱,也早已将先皇视为生母一般。
而如今,他算什么?至始至终,他到底算什么?
“为什么?”墨岚的声音几近绝望,他或许心中有很多疑问,却在这一刻,不知何人能为他解答。
远处已经一片安宁,应该是珑月在宣读祭文,而后,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她便是真正的一国之君了。
“皇夫二侍,有悖伦常,于礼法所不容。”
“原来如此。”墨岚惨淡一笑,他怎么忘了,纳兰席英是多么自负的一个人,又怎能容得皇家传出如此丑闻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呢?
曾经珑月痴傻了之后,她纵然心痛纵然惋惜,也不愿让她在宫中受尽宫人的耻笑,哪怕连苏慕颜也迁出宫去,也要落个眼前清净,将她觉得不光彩不称心的一切都幽闭在宫外王府中。他其实也知道些事,曾经珑月还是个傻子的时候,有多少向她伸出的黑手,都是来自于纳兰席英。
而如今,直接将他赐死,却不能容他入庙修行,他也都明白了。抛却他想要嫁给珑月不说,他出手害死了她的亲女,这口气,不撒在他身上,又还有什么能让她觉得心安呢?
他到底算什么?恐怕有生之年,他必是不明白了。
不能怪珑月没能护他,是他太天真了,怎么能祈盼一切重新来过,甚至幻想过一切能重归正轨,他还是珑月的夫。或许是他的贪念太重,他甚至幻想过,不拘泥世俗的珑月,终有一天目光也会落在他的身上。
“请皇夫上路。”
朝云又在催促了,而那些面目狰狞的人居然想以武力逼他就范,院子周围曾埋伏下为数不多的死士,并非珑月撤去了,而是……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不能耽误了珑月登基的吉时,也是……不愿再有任何变数吧。
“谁都不许碰我。”墨岚轻声开口,收拾了满心的凌乱,稍稍(。3uww。)整 理领口衣襟,再抬起头,还是那个傲然清冷的皇夫,端庄威仪仍矗立于九天之间。
轻轻捞起盘中的白绫,三尺白绫翩然飞舞在身后,他恐怕再也无法弄清心中的疑惑,但他仍旧有的选择,他可以不让那些肮脏的人碰他,他还可以留得一身从容。
悲欢离合 (8)
最起码,当珑月再见他的时候,不会是那一身狰狞之态,她应该会记住他吧?他甚至来不及给她留下只言片语,留到来生再相见……
珑月……会为他伤心么?
白绫飞舞在梁间,墨岚站在高高的凳子上远远眺望大殿的方向,那眼中的希翼久久不愿熄灭,还会有奇迹发生么?可还有从天而降的人会来救他?
明明知道此刻珑月已在万人瞩目之中,可是,他仍旧幻想着她会从天而降,她有一身的武艺,或许只一句话,她就能救他逃出生天。
远处终于传来了肃穆的钟声,雄浑厚重,声声如敲击在他心头,欲要撞散他的灵魂。
珑月……
朝云带着众人双膝跪倒,众生齐呼,“恭送先皇夫!!”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宫漓尘,千净流,竹真,汐了了四人,各鸠酒一杯,钦此!”
一道圣旨如惊雷般劈入王府中,这本是四人在王府的最后一日,待再过几个时辰,他们便要应旨入宫。他们确实是在等待圣旨,可是却不想,等到的却是这样一道圣旨。
一时间,四人身上崭新的衣袍,仿佛就是为了迎接赐死而准备的,那一身精致悉心的装扮,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宫漓尘愣了,竹真惊了,汐了了甚至难以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拼命咬着嘴唇,而就连千净流也不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一杯杯鸠酒放在他们面前,淡绿色的酒液荡着微波,那缭绕在鼻尖的淡淡酒香,就仿佛死亡的鬼爪已经紧紧抓住了心,嵌入了骨,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似要将思考完全吞没。
院外满是杂沓的脚步声,已经有不少禁卫军持着刀剑涌入,各各杀气腾腾,或许不仅仅只是赐死他们那么简单,若有反抗,一样斩草除根!
而院子周围埋伏的死士也纷纷现身,然,却有些迟疑,他们并没有收到命令要诛杀院子里的人,可是这圣旨……
宫漓尘抬头望向传旨的人,此人乃是相王苏慕颜身边的护卫,晚风。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宫漓尘紧眉问道,看着眼前的阵仗,那些整齐而来的禁卫军,能调动这些正规军,又不像是假传圣旨。
是珑月登基出了什么意外?不可能,他方才明明已经听到了钟声,待珑月宣读祭文之后,再有钟声响起,她便是真正的一国之君了。
“陛下有令,与之至尊身份不般配者,一律杀无赦。”晚风淡淡说道。
与之至尊身份不般配……这句话或许是对的,放眼看这院内,不忠不义没有身份的人,身世卑贱毫无尊贵可言的人,还有来历不明的人……
或许……是珑月改变主意了?还是她被什么人要挟,为了皇位,不得不做出的妥协?还是……一切只是梦幻,全局皆是阴谋?
不,这说不通,他们确是不配珑月,可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可图,珑月费尽周折,几次遍体鳞伤,难道只是为了做戏玩玩而已?
不,这不可能!
“登基吉时不得冲撞,还请各位尽快了结。”晚风似有些等不及,催促一声,捧着盘子的几人便迅速行动,直接将酒杯塞到几人手中,相信,如果他们再没有动作,那些人不介意将毒酒强灌进他们的喉咙。
仅他们几个人,哪怕宫漓尘和千净流有武功在身,对上那么多禁卫军,自身恐怕都难保全,更别说另还有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那些死士,直到现在也未有行动,难道真的是珑月……?
“不……不可能!殿下答应过的!”汐了了突然奋起,率先扔了手中的毒酒,仓皇挣扎着猛地扑到宫漓尘面前,一把打开他手里的酒杯,“殿下答应过的……让我……”
嗖的一声利箭破空,箭矢本直指宫漓尘,而如今变成了汐了了。
……
伊人离 (1)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惊雷轰鸣般的呼声震耳欲聋,下方人海如滚着波涛匍匐在地,深深叩首,山呼万岁,象征着归顺与臣服,也象征着新一个时代的开始,从今日起,已经是崇圣元年。
震天彻底的呼声重重回荡在宫宇间,珑月看着万人拜于脚下,弯腰叩首间,更显得此刻地阔天高,也不禁心中激荡。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仅是来完成一个任务,又哪里想过,她居然会留在这个世界,甚至最终做了皇帝。她本是个喜(3UWW…提供下载)欢闲散野居,最不喜的便是权力的肮脏,却在这一刻,站上权力的顶峰。
她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救世主,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定数,一人之力不足以扭转乾坤的道理她明白,却在如今,手握整个国家的命运。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便一再告诉自己不是来谈恋爱的,却爱上了这里的人。
她甚至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走上多夫这条路,初来时的三夫一侍,她一直当个笑话听,她其实……
珑月微微一笑,侧转过身,恭恭敬敬从苏慕颜手中接过玉玺,一时间,山呼声更甚,似要将上方的金顶都要掀了去。
苏慕颜应该也能满意了,他一直以来耿耿于怀便是她没能走上属于她的帝王路,而如今登基加冕,他最大的心愿也算了结了。
交接相碰处,苏慕颜的手指似有些冰凉,还带着些许努力隐藏的颤抖,他兴许是太过激动了?
珑月缓缓抬起头,虽隔着珠帘不甚清晰,还是浅浅一笑,关切问道:“爹,你今日脸色不大好,是太累了么?”说完,悄悄握上苏慕颜的手,慢慢递过去些内力,试图暖热他的手,驱散他身上的疲惫。
“月儿,你长大了……”苏慕颜一声慨叹,似比下方的呼声更加深沉,望着她,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了,突然转而问道:“恨爹么?”
“女儿何时会恨爹的?还要多谢爹,我身边的人其实各各都不让爹省心,爹没有为难过他们,反倒对宫漓尘也宽容原谅,爹,您不知道女儿有多感激你才是。”
苏慕颜淡淡一笑,可那笑容却如同揪扯出来的一般,珑月没由来觉得他并不高兴,但此一刻却想不明白。
与苏慕颜一同接受众人的朝贺,珑月的目光在下方飘飘忽忽,努力寻找着混在人群中观赏登基大典的珑雪和轩辕奕,可是,人山人海之中……突然得意一笑,虽然找不到她们身在何处,可众人叩拜,珑雪也得给她跪下。
她那个整日泡在蜜罐里,被轩辕奕宠出一身坏毛病的妹妹,究竟在哪里呢?
珑月的目光似漫无目的到处扫着,人人都露给她一个后背外加一个头顶,找起人来着实麻烦。
突然,眼角余光扫到一处不大正常的动作,似乎也就闪动了那么一下,像是有人起了什么争执,轻微的骚乱转瞬即过,一切又恢复如常。
伊人离 (2)
珑月下意识转头看了溯一眼,又暗自笑着摇了摇头,是她太敏感多心了么?已经很久没有和身边的人分开那么长时间,其实也才短短几个时辰,她心里居然自从更衣梳妆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惶惶不安。
然,虽然下方一片嗡乱,只要是她分神注意过去的方向,那惊人的耳力仍旧收到了些许散碎的声音。
“……皇夫……”
是墨岚有事要找她么?很急?
而没等珑月再继续想下去,只听天空中突然一声尖锐的鸣响,一颗忽忽闪闪的火星冉冉升腾天空,烈日下不算显眼,但她看见了,白色的,白得刺目惨烈。
那是她做的信号弹,曾在很早以前白色的给过竹真,却从来没有派上过什么用场,这是……?
然,又一声尖锐的鸣响撕裂天空,青色的……宫漓尘。
珑月与众人同一时间齐齐仰望着天空,那飘忽的亮光浮游在青天之上久久不散,她只做过三颗,其实只是做来玩的,还差一颗红色的……
她在举行登基大典,他们现在就在王府中等着她下旨便能正式入宫,而今日应该是最喜庆的日子,但他们不应该……拿信号弹当了烟火庆祝吧?
心突然觉得慌乱难耐,她相信,他们都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只是她不愿相信……王府出事了!
天大地大,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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