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毛遂自荐,申请亲自为刘恒编段子,有志做大秦地下段子手的林喻乔,雄心壮志刚燃起来,就被滑入衣襟内作乱的手给熄灭了。
莺语呢喃里,一室春光。
☆、第35章 患病
不管在什么时候,八卦的魅力总是无穷的。特别是在市井娱乐项目贫乏的时代,流言和段子就是人们茶余饭后最朴实的消遣。
每当衍生了新话题,坊间大家也就有了新的谈资。并且流言有着时效性极短的特点,如果要想做一个合群的人,还要随时保持着与时俱进的精神,跟上话题交替的速度。
没过多久,淮阳王这个段子在京都的各大茶馆里就已经不是个新鲜事了。
现在坊里最红火,传播最广泛的流言,是太子纵容奶兄凌久利用“市易”敛财,不仅压榨商户的利益,还逼死了好几个商户这样的传闻。
“市易”是从太祖时期实行的律法,并特别成立了“市易司”,由国家出资一百万贯,平价时收购商贩滞销的货物,等到市场缺货的时候再卖出去。
同时向商贩发放贷款,以财产作抵押,五人以上互保,每年纳息二分。用以达到“通有无、权贵贱,以平物价,所以抑兼并也。”
本是朝廷增加财政收入的重要渠道,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也是一项保障民生的重要政策。现在却成为太子门人敛财的手段。
凌久利用自己市易司参领的职权,刻意压低商户货物的物价不说,还抬高利息,使过期还不出来钱的商户荡尽家产。要债的手段层出,欠债严重的人家房屋土地都被收走不说,还要挨板子下狱。
关于太子“市易”敛财的流言是怎么兴起的,谁也不知道,但是渐渐越演越烈,最后大家都相信了太子与民夺利,逼死了人家几十条人命这个说法。
因为太子的身份始终是国家第二尊贵的,带着至高无上的光环,平头百姓谁也不敢当庭议论,给这个话题更是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但是堂上不敢宣扬,私下里却止不住传播,评论,似乎谁不提几句,就落了伍。
于是,闲谈间,酒桌上,甚至楼子里,众人聚在一起时,不说政事,也会低声议论两句流言。
“我说他早就该下台了,不尊老师,不讲孝道,还与民夺利,仗势欺人,哪里够得上做太子!”
一个喝大了的读书人义愤填膺的在酒楼里嚷嚷,却被同桌人赶紧捂住了嘴。
“我就不怕!有理,走遍天下!”
踉跄着推开拦着自己的人,读书人兀自嚷嚷。
其他人看着他的话题有越来越劲爆的趋势,都谨守着明哲保身的道理,赶紧找借口离开了。不到一息,就剩下了他一个醉汉还坐在桌前。
这事大家心里都知道,私下里也说两句,可是谁也没胆子这样站出来说。小老百姓能吃饱喝足就行了,天大的事哪里是他们该管的。
掌柜的看着这场动静也摇着头,怕担了祸,连酒钱也不要了,赶着让小二把人叉出门外去。
隔壁桌坐着个文士模样的年轻人,曲裾深衣,眉目俊秀,他也全程目睹了经过。将周围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微下低头,喝下了最后一口茶,即让人结账离去。
淮阳王府。
刘恒很感兴趣的听着林喻城说起白日在酒楼发生的事,听说百姓都对太子义愤填膺时,不禁露出笑容。
“虽然眼下他们不敢明着反抗,可是太子在民间已经没有什么声誉可言了,流言可畏,到时候离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不远矣。”
这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刘恒还有一系列配套的计划。
早在他暗自查出来中箭和劫杀都是出自太子的手笔前,他就知道自己与太子,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至于五皇子鲁阳王,刘恒知道他是个见利起早,优柔寡断的性子,狠不下心来,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想法吗?”
笑着看了林喻城一眼,刘恒想起以后的安排,不禁开口问道。
林喻城已经外放多年,在兖州担任兖州牧时,又将十六个县的度田顺利完成,考核必定是优秀,刘恒想着以后就让他留在京都里。
“一切尽听王爷安排。”
“这样的话,你就留在京里吧,你这些年在兖州也是立了功的,特别是平顺的完成了度田,必然会得到父皇的褒奖。奉天府丞,想是够得着的。”
听说刘恒属意让他担任奉天府丞,林喻城略有些惊讶。
奉天府丞是正四品,仔细说来他也不是当不得。只是不多不少,正好压了他大哥半级。
林喻琪近年在东宫总算熬出头,被提拔为詹事府少詹事,负责经手东宫整体运作,能做到这个类似整个东宫管家的职位,算是太子极为亲信的人了。
本来林喻琪对于自己能够成为太子亲信应该是极为自得的,若是他再回京,横空压了林喻琪一头,想必他又是不能与他善了。
“有些事,避不过就要早打算。”
刘恒最后的这句似是而非的话,让林喻城心中一动。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明白刘恒的想法了,看来刘恒已经有了接下来的安排,想从林喻琪那里再撕一道口子。
既然刘恒挥了旌旗,他也不得不应战。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的前途早已经是拴在淮阳王身上了,林喻城也是早就下了决心,竭尽全力辅佐淮阳王问鼎江山。
他个人而言,林喻琪现在已经不能再算是他的障碍了,他也愿意为了名声与他虚与委蛇,维持面子情。但是显然刘恒需要他与林喻琪对上,他就不能再后退了。
见林喻城很快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刘恒高兴地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能留在京里,乔乔必然是欢喜。今晚上就在府里用饭吧,我让她过来与你见见。”
多年未见,林喻城也是十分想念妹妹,如今听说刘恒叫的如此亲热,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想来她过的应该还不坏吧。
等到晚上,林喻乔强忍着激动去前院见了林喻城,刚看到他的身影,就不自觉得飚起了眼泪。
“二哥,我可想你可想你了。”
抽泣着扑入林喻城的怀里,林喻乔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的腰不放。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将人从怀里拉出来,两手为她擦掉眼泪,林喻城温柔的端详着她如今的样子。
他走时她还是个没长成的少女,如今她眉眼已经长开,巴掌大的小脸面若芙蓉,再也没了小时候圆嘟嘟的影子。
林喻乔还是两眼泪汪汪的,瞅着林喻城还想扑。他看起来比当初走时成熟了很多,肤色也变成了迷人的浅麦色。
虽然看起来依旧书生如玉,英俊从容,可是身上的气质越发内敛沉郁,让人能够同时联想起苍绿硬竹与灿黄秋菊。
觉得林喻乔的样子十分不像样,刘恒不得不打断他们兄妹的亲热会面,自己动手将人拉过来揽住。
兴奋的围着林喻城说了半天的话,直到他第三次提醒自己该走了,林喻乔才恋恋不舍得松开手。
“回头让二嫂也来看看我啊!你们一走这么多年,我都要忘记你们长什么样子了。”
临走时,林喻乔还拉着他提醒道。直到逼着林喻城含笑答应,再三保证,才肯放行。
回去后,她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二哥对我们几个弟妹来说,真的是长兄如父。各种关怀照顾不消说,就是我们的一点小要求只要他能办到,就从来不会忘。”
有些伤感的靠在刘恒怀里,林喻乔抹着眼泪幽幽的怀念道。
林喻城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男人,没有之一。
在家时她受他照顾,就连现在,未来,她都还要一直靠着林喻城。甚至她以后的孩子,作为一个庶子,也要依靠林喻城这个做舅舅的关照。
“二哥事事为我尽心,可我能为二哥做的却不多。”
亲去她眼中的泪花,刘恒将人换了个姿势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压住她,轻言开解。
“我让楼起与你相见,是想让你高兴些的,怎得现在眼泪都停不住了。”
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处,林喻乔在心底里坚定信念,她一定会好好过,总有一天,也会变成林喻城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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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在这一年的年底,连续发生了几起大事。
太子的奶兄凌久压榨商户,肆意敛财的事,被御史当朝告发。建武帝惊怒,派人查实后将凌久以及一干涉案的人全都查处下狱。
接着,又爆出了太子属下的人在郊外圈地,逼迫良民卖地给他,不答应就强行驱逐他们,冲突中,也发生了命案,将一老汉打死。
苦主的儿子忍无可忍,宁愿接受民告官滚钉板的痛苦,也坚持一纸诉状将人告到了顺天府。他告的不是旁人,就是东宫詹事府少詹事,林喻琪。
听闻大哥被下了狱,林喻乔也十分惊讶。她第一念头,就是不会牵连二哥他们吧。
“不会,你大哥也没什么事。”
刘恒到底也没多说,只是保证一切都没有什么事。
其实这案子林喻琪也是挺无辜的,毕竟他只是按照上头的指示买地而已,一切都交由手下去办。
他一向是顾及身份的人,这种实际上跑腿受累的活,他是决计不会亲自去管的,只交代下去,等候结果而已。
没想到手下闹了这么一出大的,最后他却成了罪魁祸首,人家指名道姓告的就是他。
他入狱以后,一直很关照他的冯进特意去看望他,交代无论如何也不能扯出太子来。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太子总不会不管你。”
听了冯进的话,林喻琪心下好受了些,努力忍着惶惑不安,只咬死了自己监管不力,一概不知情。
实际上刘恒也没有要针对林喻琪,况且如果林喻琪的罪被定实了判下来,也影响林喻城的仕途。爆出这个案子,只是为了更加抹黑太子的形象而已。
太子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压根就没有管林喻琪,只恨不得更加添油加火,把林喻城也拉下来,让刘恒少份助力。
最终经过陈良侯的百般奔走,还有林喻城和刘恒的帮忙,年后林喻琪就被放了出来。只是官职被抹去了。
“以后族长之位必定是二哥的了。”
不仅林喻乔幸灾乐祸的抱着希望,一手策划主导了这个案子的林喻城也觉得必然如此。哪怕陈良侯不同意,只等族老们从老家陈良县过来,陈良侯也不可能一个人对上那么多张嘴还固执己见。
却说太子经过这两起案子,不仅在民间声望大跌,在建武帝心里也越发不喜,为他重新安排了太傅去东宫教导他。
太子都三十多岁了,还要再被父亲找老师教训,更是觉得脸面全无。他心里越发恼恨刘恒,又想起了被他当做弃子的林喻琪来。
他原本想要直接放弃他,毕竟经过这么一个黑历史,林喻琪名声也坏了,以后是再也没法东山再起了。
但是,想起接下来的谋划,还少不了他的戏份。
林喻琪自从回了府,就整日闭门不出,消沉的饮酒度日。他心里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机会了,但是依旧不甘心,很不甘心。
开始时金氏还会好言安慰他几句,毕竟他被抹了官职还是陈良侯世子,以后能够继承侯府。但是林喻琪不仅不听,醉酒后还胡乱打人。
金氏只恨当年嫁了这么个不中用的,更是从此远了他,只把采莲等几个姨娘唤过去照料。她自己庆幸还有儿子,想着以后儿子袭了爵位,她才觉得有点盼头。
对于二房,金氏更是如临大敌。他们这一房如今什么都没了,爵位必须保住。在得知林喻城升了奉天府丞后,她更是心中焦虑。
思来想去,金氏还是觉得林喻城靠的是淮阳王,必须要使他们心有间隙,才能阻止林喻城继续仕途飞升。
当派人去请林喻琪时,他十分惊喜。只怕这阵子过的消沉,有损在太子严重的形象,故而临出门前,还十分郑重的收拾了一番。
一番密谋后,林喻琪下定了决心,回到侯府就去找了金氏。
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林喻乔已经十六岁了。
刘恒虽然忙于外面的大事,不常来后院,但是她到底还是每个月能分到些时间。几乎和王妃的时间差不多了,对此,她十分满足。
她心底里是相信刘恒的,他既然答应了她,就必然没有再睡其他人。这样算来,她已经占了大便宜,不能继续再贪心了。
因此老老实实的在自己院里呆着,靠着看话本和华服,首饰,美食之类的打发时间,过的是标准的资本主义贵妇生活。
“侧妃,这药已经吃完了,正好就此停了罢,以后不必再配了。”
江嬷嬷说的药,是指避子丸。
想着日子清闲的有些无聊,林喻乔虽然觉得她还是太小,但是这个时代大家都这个岁数生孩子,那她也随大流好了。
“也该有个孩子傍身了,厨房和库房我都让她们看的牢牢的,侧妃放心吧。”
看着林喻乔答应了,江嬷嬷和方嬷嬷也激动。一朝没有孩子,总是地位不稳的。
就在她备孕的时候,突然一个重磅消息砸过来,府里三公子,王妃的小儿子刘封,竟然患了“恐水症”。
☆、第36章 问倒
林喻乔听到消息说刘封得了恐水症,十分吃惊。
所谓恐水症,就是狂犬病的别称。
这个时代没有疫苗,也没有什么防御措施,一个小孩被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