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驩兜、狐功又齐叫道:“好极!
好极!这么一来,不但我们的这口气可以出,而且以后的希望甚大呢。”
大家正在说得高兴,只见外面踉踉跄跄的走进一个少年来,身材高大,牙齿上下相冒,面带醉容,手中还拿着些珠玉等类,嘴里糊糊涂涂的说他醉话。孔壬、鲧看了,都不认得,只见驩兜向那少年喝道:“日日要吃得这个模样,两位尊长在此,还不过来行礼!”那少年似听见不听见的样子,还要向里边走去,倒是狐功赶过去一把拖了过来,勉强和孔壬、鲧行了一个礼,也不说一句话,一转眼,又连跌带滚的跑进去了。鲧便间驩兜道:“这位就是令郎苗民吗?”驩兜道:“是的。这个孩子,论到他的材干见识,还不算坏,就是太贪嘴,欢喜多吃,刚才那种模样,真是见笑于两位尊长了。”孔壬道:“听说令郎一向在南边,未知几时回来的?”驩兜道:“回来得不多时,两位尊长处还没有叫他来拜谒,实在失礼。”孔壬道:“令郎在南边做什么?”驩兜道:“这个孩子自小善于理财,最喜积聚财宝,听见说南方多犀象、玳瑁、珠玉等种种宝物,所以一定要到南方去游历。一去之后,将近十年,给他弄到的宝物却不少,这个亦可以算他的成绩了。”鲧道:“这样年纪就有这样本领,实在佩服得很,老兄有如此佳儿,可贺!可贺!
弟结褵多载,姒续犹虚,真是羡慕极了。”四人又谈了一回,推定狐功、孔壬两个去搜罗美女,方才散去。
且说这个苗民究竟是何等样人呢?原来他一名叫作三苗,为人非常贪婪,又非常凶狠。后世史家亦有几句话批评他,叫作: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不分孤寡,不恤穷匮。
照这八句话看起来,他的为人亦可想而知了。所以当时的人亦给他取一个绰号,叫作饕餮。饕餮亦是一个恶兽之名,但是有两种,一种出在钧玉之山,羊身而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而人牙,音如婴儿,食人如食物。一种出在西南荒中,垂其腹,羸其面,坐起来很像个人,但是下面很大,仿佛如承着一个盘子似的。有翼而不能飞,古时候鼎彝敦盘各种器具上往往刻着它的形像,但是都有首而无身,表明它的吃人不及下咽,已经害及其身,拿来做个警戒的意思,可见得亦是个恶兽了。
驩兜家里,四个凶人倒占据了两个,还有佞臣狐功为之辅佐,古人所谓方以类聚,真是一点不错的。闲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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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嗣子挚即帝位 老臣谋去三凶
第二十六回 帝尧出封于陶 三凶肆虐当朝
且说三凶定了美人计之后,一面搜寻美女,一面又劝帝挚将众兄弟都迁出宫去,以便腾出房屋,可以广储妃嫔。帝挚是为三凶所蛊惑的人,当然言听计从,于是就下令册封弟尧于陶,即日就国,其余帝子亦均令其出宫居祝诸大臣虽则觉得这个命令来得太兀突,但是从前颇有成例,而且是他的家事,不是国事,因此不好进谏,只能由他去吧。于是尧奉了庆都,先往陶邑而去。随后弃和弟台玺奉了姜嫄,搬到亳都之外一个村上去住,因为那边有许多田地,是姜嫄平日所经营,并且教弃学习耕稼的,所以搬到那边去。姜嫄和简狄最要好,弃和契亦最友爱,因见简狄等尚找不到适宜的住处,于是就邀了他们前去,一同住下。阏伯、实沈两弟兄则住到旷林地方去,其余伯奋、仲堪等弟兄则径到羲和国寻母亲去,还有的都散住于各处。一个热热闹闹,向来团聚的家庭,不到几日,风流云散,大家到此,都不免感慨万分,离愁万种。然而聚散亦人生之常,况且这事出于帝命,亦是无可如何的。
过了几日,果然孔壬、驩兜选了四个美女送来。帝挚一看,个个绝色,而且先意承志,极善伺候,百媚千娇,令人荡魄,直把帝挚陷入迷阵中。不但从此君王不早朝,可说从此君王不视朝了。诸大臣日日赴朝待漏,帝挚总推说有病,不能出来。
约有半个多月,诸大臣已探听明白,知道中了美人之计,不觉都长叹一声。有的打算竭力再谏,老将羿忿然道:“就使再谏,亦是无益的,病根现在更深了!”火正吴回亦说道:“现在我们连望见颜色都不能,何从谏起呢?”水正熙道:“我们同进去问疾如何?”众人都道:“亦好。”于是即刻叫内侍进宫去通报,说诸大臣要来问疾。哪知去了半日,回来说道:“帝此刻尚未起身,候了许久,无从通知,诸位大臣下午来吧。”众人听了,都默无一声。老将羿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是下午去。”于是大家散归。
到了下午,重复聚集,再要进宫求见。此时帝挚已经起身,知道诸大臣早晨已来过,料必是来进谏的。一则宿酒未醒,精神确有一点不济;二则羞恶之心发生,实在愧见诸大臣之面;三则知道诸大臣这次谏起来一定是非常痛切,受又不能,不受又不能的。三种原由交战于胸中,到后来决定主意,总只有饰非文过的了。于是吩咐内侍,只说病甚沉重,不能起坐谈天,承诸大臣来问,甚为感谢。明后日如能小愈,一定视朝,一切政治届时再议吧。”内侍将这番语言传到,诸大臣亦只好怅怅而出。
火正向众人道:“寒舍离此不远,请过去坐坐吧。”于是众人齐到火正家中,坐尚未定,老将羿就发话道:“照这情形看来,还是照老夫的原议,大家走吧。诸位就是不走,老夫亦只好先走了。前日帝妃、帝子纷纷迁出,老夫已大不以为然,何况现在又是这种景象呀!”水正修拖他坐下道:“且坐一坐再说,古来知其不可为而不为的,叫作智士;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叫作仁人。我以为与其做智士,不如做仁人,还是再谏吧。”老将气忿忿说道:“见面尚且不能,哪里去谏呢?”水正修道:“我们可以用表章。”木正重道:“不错,不错,我们前两次的谏虽说是良药苦口.应该如此,但是有些地方终嫌激切,不免有束缚驰骤的样子,这个大非所宜。帝今日不肯见我们,或者亦因为这个原故。我们这次的表章口气应该婉转些,诸位以为何如?”众人都赞成,于是大家公同斟酌,做了一篇谏章,到次早送了进去。
又过了两日,帝挚居然视朝了,但是那神气却是昏昏沉沉的,开口便向诸大臣道:“前日汝等谏章朕已细细阅览,甚感汝等之忠忱,不过错疑朕了。朕近日虽纳了几个嫔妃,不过为广宗嗣起见,决不至因此而入迷途。前数日不能视朝,确系患病,望汝等勿再生疑。”火正道:“臣等安敢疑帝,只因帝自纳嫔妃之后,即闻帝躬不豫的消息,而调询内侍,又并无令医生诊视之事,是以遂致生疑,是实臣等之罪也。”说罢稽首。
帝挚听了这句话,不觉涨红了脸,勉强说道:“朕自思无甚大病,不过劳伤所致,静养数日,即可痊愈,所以不要服药。
再者,近来医生脉理精的很少,万一药不对症,病反因此加重,所以朕决定不延医,亦是不药为中医的意思。”诸大臣听他如此说,知道他全是遁词,却不好再去驳他。只见水正熙说道:“帝能不迷于女色,不但臣等之幸,亦是天下国家的大幸。不过臣等所虑的就是帝近日所纳的几个嫔妃并不出于上等人家,亦并没有受过优美的教育,这种女子,将来不免为帝德之累。
臣等为防微杜渐起见,所以起了这种误会。既然帝躬确系不适,那么臣等妄加揣测之罪,真是无可逭了。”说罢亦稽首。帝挚道:“汝等放心,朕决不为女色所误也。”于是处理一些政务,未到巳刻,推说患病新愈,不能久坐,就退朝回宫而去。
自此之后,又接连多日不视朝。老将羿到此刻真耐不住了,首先上表辞职,不等批准,即日率同弟子逢蒙出都而去。过了两日,水正兄弟同上表乞骸骨,火正、木正亦接续的告了老玻土正看见众人都走散,便亦叹口气道:“一木焉能支大厦!”
于是亦辞职了。帝挚见诸大臣纷纷辞职,其初亦颇动心,照例挽留。后来接二连三,一辞再辞的辞之不已,不免渐渐的看得淡然起来,禁不得驩兜、孔壬等又从中进谗,说:“诸大臣同盟罢工,迹近要挟,如果做君主的受了他们的挟制,势必魁柄下移,臣下可以朋比为奸,君主地位危险万分了!”帝挚已是受迷的人,听了这种话,当然相信,把诸大臣辞职的表章个个批准。犹喜得他天性忠厚,虽则准他们辞职,仍旧表示种种可惜,又赏赐重叠,并且亲自送他们的行,这亦可见帝挚这个人尚非极无道之君了。闲话不提。
且说诸大臣既纷纷而去,朝廷之上不能一日无重臣,继任之人当然是三凶了。当时帝挚和孔壬等商量好,不再用五正等官名,另外更换几个。一个叫司徒,是总理一切民政的,帝挚就叫驩兜去做;一个叫共工,是供给兴办一切工作器具的,帝挚就叫孔壬去做;一个叫作司空,是专治水土道路的,帝挚就叫鲧去做。其余各官更动的及自行告退的亦不少,都换过一大批,真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了。自此之后,帝挚固然可以安心寻他的娱乐,没有人再来谏诤,就是三凶亦可以为所欲为,可说是各得其愿,所苦的就是百姓罢了。
哪知隔了几月,帝挚为酒色所困,身体怯弱,咳嗽咯血,真个生起病来,医药无效。鲧便埋怨孔壬、驩兜,说道:“果然帝受你们之害,我当初早料到的。”孔壬道:“不打紧,某听说昆仑山和玉山两处都有不死之药,从前老将羿曾去求到过的,所以他年在百岁以上,还是这么强壮。现在帝既患了羸症,某想到那两处去求求看,如果求得到,不但于帝有益,就是我们呢,亦可以分润一点,个个长寿了。”鲧冷笑道:“恐怕没有这么容易。”驩兜道:“就使求不到,亦不过空跑一次,有什么妨害呢?”于是议定了,就和帝挚来说。帝挚极口称赞孔壬之忠心,感谢不荆过了几日,孔壬带了几十个从人动身出门,径向昆仑而行。
经过华山,泛过山海,溯泾水而上。刚要到不周山相近,只见一路草木不生,遍地都是源泽。走了好久,人踪断绝,景象凄惨。正在不解其故,忽然腥风大起,从对面山上窜下一条怪物。孔壬和从人怕得不了,不敢向它细看,回身便跑。但是到处既是源泽,行走甚难,那怪物窜得又非常之快,转瞬之间已到面前,将几个从人蟠祝它的尾巴又直扫过来,将孔壬及其余从人等一概扫倒。孔壬在这个时候明知不能脱身,倒在地下仔细向那怪物一看,原来是一条大蛇,足有十多丈长,却生着九个人头,圆睁着十八只大眼,撑开了九张大嘴,好不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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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蟠着的几个人早经吓死绞死了,它却俯下头去,一个一个的咬着,吮他们的血,唧唧有声。孔壬到此魂飞魄散,自分绝望,不觉仰天长叹一声道:“不想我孔壬今朝竟死在这里!”
哪知这怪物听见了,竟放下人不吮,把头蜿蜿蜒蜒伸过来,说着人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孔壬?”
孔壬这个时候看见怪物头伸过来,以为是来吃他了,闭着眼睛拼却一死。忽听得它会说人话,而且问着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又惊又喜,便开了眼,大着胆说道:“孔壬是我的名字,我是中朝大官,天子叫我到昆仑山去求灵药的,如今死在你手里不足惜,不过灵药没人去求,有负天子之命令,这是可恨的。
所以我刚才叹这口气,说这句话。”那怪物道:“你既是天子的大官,又是给天子去求灵药的,那么我就不弄死你也可以。
不过我有一件事要求你,你能答应我吗?”孔壬听到这口气,觉得自己大有生机,就没命的答应道:“可以!可以!”那怪物道:“我在这里多年,各种动物都已给我征服,吮它的血,吸它的膏,甚而至于取它的性命都由我。这里的土地亦给我占据了,只是还有一件美中不足的事情,就是没有一个名号。照理说起来,我现在既然霸有一方,就是随便自己取一个什么名号,所谓‘赵王赵帝,孤自为之’,亦未尝不可。不过我自己想想看,究竟是一个人不像人、兽不像兽的东西,自己取一个名号,总没和人间帝王赐我的那种体面,所以我要要求你的就是这件事。你能够在君主面前保举我一个什么国君,那么我就达到目的,不但不弄死你,而且还要感激你呢。”孔壬听了,仍旧连声说:“可以,可以,一定可以。”那怪物道:“答应的权柄在你嘴里,封不封的权柄不在你手里。假使天子不答应封我,你怎样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