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你等会啊,我算好了就回来,不着急的,一定在今晚之前就算好。”
三阿公也不等谢慧齐说话,一从凳子上站起来,就背着手大步地往外走了。
“劳烦您了,三阿公。”谢慧齐在后面喊。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帮手在帮忙布置灵堂和院子的事了,吹琐呐,响铜锣这些在丧事上敲敲打打的班子也请好了,吃食也是备好了,谢慧齐一看为家中事忙得团团转的邻居和相熟人,感激地朝他们一福礼,又匆匆忙忙地去找齐二说话去了。
“你看,能不能跟你家主子说,就说我稍晚一点再把时辰送过去,你们住的客栈我知晓,等算好了我叫人去跟你们说一声,你看行不?”谢慧齐跟齐二商量。
谢家姑娘尽管身份不如以前,但齐二哪担当得了她这口气,要是被主子知道了,可不是他自抽一巴掌就可了结的事,主子一个眼神就够让他半夜泼一身的井水,打倒立桩倒打一个晚上了。
西北的晚上可冷了,倒立一夜他得半死。
齐二一听谢慧齐的话腰都弯得差点头着地,“依您的意思,谢家姑娘,您是小姐,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谢慧齐也是差点被他这么一躬吓着,但见齐二声音恭敬,没什么不对之处,那厢又有婶娘叫她有事,她放下句“那劳烦你了”就快步去那急急叫她的婶娘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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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入了夜好一会,帮忙的人见灵堂和明日的布置差不多了,用得上的东西也都买好了回来,这才应了厨房的话开饭。
这时候院子里是不能呆了,夜里起了风,沙又来了。
灵堂也是布置好了,不能到里面摆桌吃饭,来帮忙的人至少有二十个,八个一桌的话,要坐二桌多才坐得满,这时候管着这些琐事的一个大阿伯一挥手,“摆两桌,大伙挤挤。”
谢慧齐闻信过来的时候,桌子也摆好了。
她摇摇头,差阿菊赶紧把小板凳和长凳都搬进来。
有些人家是一家男女两个主事的都来帮忙了,因为下午有人听到置办东西的人说谢大人明日就进家,就托了人送了包封过来,说明日定会过来给谢大人鞠个躬,再多烧点纸钱,说的人多了,来的人更是多,谢慧齐知道明日阿父进门,肯定不少人来,这准备的东西更是多了,所以又多叫了些相熟人家来帮忙,王伯娘一家二子三孙全过来了不说,还把跟他们家交好的几个壮丁都拉了过来拉碗筷这些东西。
大家着实忙一天了,远的不说,谢慧齐还是把没老辈照顾,留了儿女在家的那几个家里的小不点们都接了过来,跟着他们父母一起吃饭。
摆两桌,哪坐得下。
但这时候也实在是讲究不了太多了,菜上一齐,谢慧齐就留在厨房,把在厨房里还在收拾的大娘给赶去也吃顿热乎饭后,就带着红豆和阿菊给打包众人回去的吃食。
还好河西镇就那么大点,今天来帮忙的,十个九个家中她都知道,所以就能根据他们家里的情况给他们拿几个碗。
每个大碗里都是下面压一层厚厚的地瓜米饭,上面就是半碗的菜,也紧紧压着,带回去无论老少都能饱吃一顿。
等他们吃完,谢慧齐就招呼着来帮忙的阿婆伯娘叔婶们过来拿东西,谢慧齐的声音已经沙哑了,众人也不跟她多说话,对着她频频叹气。
这时候,算好时辰的三叔公也提着灯笼回来了,老阿公身子也不比当年了,说了一天的话又跟黄半仙商道了一个来多的时辰,回来跟谢慧齐报时辰的时候喉咙也是哑了。
时辰已经定好,明日辰时入门,再好不过的时辰,谢慧齐忙请了人过去客栈送信。
她对着为此操劳奔忙的老阿公感激不已,连连欠腰福了好几个礼。
众人最后了收拾一番就回家了,明天还有他们忙的,王伯娘一家是最后一个走的,她把碗筷归置好,桌凳也都放好,什么都不怕,还提着纸灯去了灵堂什么都检查了一番,出来逼着谢慧齐喝了一碗白糖水,得了她等会就回房休息的话后,这才跟着等着她的儿孙走。
阿菊去送了人栓好门回来,跟他们姑娘说了,谢慧齐让她领着也忙了一天,现下头往下低个不停打盹,明显累坏了的阿朔阿福去厨房拿热水去洗下手脚。
她留下了红豆跟周围。
她跟周围有话要说。
她让红豆站到门边去,让周围靠近了他点,小声细细地跟他叮嘱,“明日一早,你一看到老爷进了家门,你就去马房去租马,昨晚我跟你说的路要怎么走你记着了?”
“记着了,”周围点头,“姑娘,我现下就跟你说一遍。”
说着就把昨晚谢慧齐跟他说的怎么去接大郎二郎的路线重述了一遍。
谢慧齐见他说得一字不差,欣慰地点了点头,“沿着我跟你说的路去找,路上尽量快点,把大郎二郎带回来。”
她久日不说弟弟们,说到大郎二郎几个字的时候鼻子都酸了。
明明离开也不到一月,就好像有一辈子没见到他们了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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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来帮忙的人就敲醒了门,谢慧齐一夜也没碰床,就靠在床边打了几个盹,早就醒来了在厨房归置东西,这些人一来,安静得就像孤冢的谢家就又生机盎然热闹了起来。
谢慧齐已经熬好了糙米粥等他们来喝了。
齐家哥哥那边,谢慧齐想着昨晚给他送过去的荤菜居多,今早她就给熬了小米粥,又加了几样开胃的泡菜,一笼小笼包,都是她一早起来特意做的。
这时候天色尚早,眼看等会就要忙起来,厨房的灶坑也要开始动了,没地方热这几样算得上精致的东西,谢慧齐也顾不上许多了,把东西装到篮子里合上盖,打发了阿朔过去送,让他问仔细了客栈老板齐大齐二住哪间房,把东西送到家人手里,莫要扰了齐家公子的安宁。
阿朔仔细地点了头,“大姑娘你放心,我定会问仔细了的。”
他当然知道那齐家公子的身份有多大,对他们谢家的主子下人来说有多重要,岂会弄砸。
那厢东市客栈里齐君昀早就起了,正在看谢家姑娘给他的那本集兵法与武术于一身的书,他不日就要起程,不抓紧时间把这书看完记住了,就没时间了。
谢家下人送了吃食来,他也没出去。
是齐大见的那谢家下人,他提了食篮进来,看了眼主子,先试了吃食。
先前在谢家用膳,想来主子顾忌着是谢姑娘亲手做的,又在一旁伺候着他,怕小姑娘脸皮薄,就没让他们去试菜,但这东西又经过了一道手,昨晚被人送过来的时候,齐大还是试了吃食,现在见主子没发话,也还是试了一道,心下明白主子对那谢家姑娘也是诸多宽容了,想来主子还真是颇把她当世妹看待的。
主子看重的,最会给人脸面。
“行了……”见齐大把一碗粥都喝了下去,齐君昀搁下书放到一角,抬起衣袖淡道,“端水来。”
齐大忙转身,把备好的搁在一边的水端了过来。
齐君昀自行弄好袖子,把手放到冷冰冰的清水里清洗,跟齐大道,“等会你跟齐二抬棺入宅,找个机会跟谢家姑娘说一声,让她找个时机与我说几句话,事关她要不要扶棺进京葬父之事,让她谨慎机灵些,我午时入谢宅祭拜。”
“小的知道了。”齐大点头,把水盆放下,赶紧把搭在手上的洁帕给了他家公子。
这还是那天谢家姑娘给他们的那条,齐大见他们身上带的都用脏了,就把那三条明显看着要比他们一路买的粗帕要好的帕子给毫不眨眼地顺回来了。
“要是她答应了,你明日跟我走,齐二留下,你等会也把事情轻重跟齐二说明白了,他也不小了,跟着我也不少年了,”齐君昀擦干手,放下袖子,接过齐大双手递过来的筷子,“这事要是办不妥,他就不用来见我了。”
齐大满脸苦色,但不敢让主子看见坏主子心情,低头弯着腰道,“主子,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教训他轻重。”
齐君昀朝他挥挥手,齐大悄悄地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门。
门内,齐公子执筷安静用着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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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进元抬进他河西小宅的一路,河西镇的百姓皆出门与他洒了一路的纸钱。
节度府的仵作也跟着过来了,进来就找到了谢家姑娘,那已经六十有余的老头儿跪下给谢家姑娘磕了个头,然后一言不发走了。
他的小徒弟怯性生地给谢慧齐塞了一包铜钱,也飞快地跑走了。
众人不解。
齐大过来跟谢慧齐道,“谢家姑娘,借一步说话。”
谢慧齐茫然地跟了过去。
齐大跟谢慧齐说了在节度府里,谢大人尸体已不全,现放进新棺材里的是谢大人的一部份骨头……
“呃……”谢慧齐听了不明所以,仓促地抽了口气,满脸的空白。
齐大可怜地看着这个现在一阵风都可以把她吹散的可怜姑娘,接下来的话更是不忍说,却不得不说,“我家主子昨日去看尸首才知晓,你父亲的旧棺早被掀开了,尸体已不全,说是被人放了一群疯狗吃了一大半,不过不是那鲁仵作作的孽,但是在他眼皮下出事的,他刚那一跪是在向你谢罪,姑娘,你也别怪他,你父亲的这些尸骨,还是他从疯狗嘴里抢下来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人死了还要如此凌*辱,那仇已不是不共戴天可能说的了。
谢慧齐这时眼睛里全是泪,她拿袖子炒粗鲁地把眼泪擦了,抓着一时之间疼得刺骨的喉咙问,“那是谁作的孽?”
齐大听她声音凄厉得就像有人生生掐住了她的脖子,不忍地别过了头,“是节府师爷黄智。”
“苍天……”谢慧齐已经无法忍受心中剧痛,她扶着木廊蹋了下来,一时之间身体更是疼得失控地抽搐了起来。
跟过来的红豆看她倒下,她不明个中原由,但一看她家姑娘倒下在地上抽搐,看着格外可怖,她吓得尖叫了起来,“姑娘,姑娘……”
有人听到了叫声,跑过来一看到此景也是触目惊心,有那还没完全慌神的婶子忙扯着喉咙喊跟谢家姑娘最亲的王家伯娘,“王嫂子,王大嫂,谢家姑娘不好了,你快快过来,快快过来呀……”
宝丫娘被大家叫得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跌跌撞撞地过来,见谢家姑娘倒在地上全身发抖,牙齿咬得上下碰得咯咯作响,她吓得忙扑了过去。
“姑娘儿啊,我的姑娘儿啊,你可别吓伯娘……”宝丫娘被她吓得也发了抖,忙抱住了她,掐着她的人中不放。
谢慧齐不断地喘着气,手指在地上挖得十指血鲜淋漓。
她不能倒,更不能病,父亲刚刚进家门啊。
他已经没有了全尸了,没有了——但他还得有她啊。
谢慧齐哭出了声,“哇……”
她哭得痛苦不堪,宝丫娘都被她哭得哭了起来,“姑娘儿啊,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别吓伯娘……”
这么个日子,她可不能倒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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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的黄沙在这日上午就扬起了灰尘。
东市街一大半的男人去了官府,就是办着丧事的谢家灵堂,此时也是妇孺多,男人少。
他们在听闻谢进元在节度府里被狗咬得尸首残缺后,都没有什么人高声说什么,皆是默不作声回家把锄头斧头拿起,跟在领头的人后面去了官府。
这个公道,就是多死几个人,他们也是要回来的。
棺材虽已封了,但谢慧齐还是把棺材打开,把父亲残缺的骨头接照他活着的时候睡着的样子给他摆好了。
齐大说他们家主子来的时候,谢慧齐颔了颔首,朝身边陪着她烧纸钱的宝丫娘道,“伯娘,麻烦你出去帮我看一会,我在堂屋里想跟我那世家哥哥说几句话。”
“应当的,我这就去。”如若不是来了人,可能连根残骨都没有,宝丫娘一想那再顶天立地不过的谢大人死后遭此凌*辱,一时之间连老天爷不开眼的话都骂不出来了。
可怜的谢家姑娘,背负着这样的□□,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齐君昀进来后,不意外看到那谢家妹妹朝他磕了三个头。
他颔首示意,亲手去拿了香,点燃跪下,拿着香朝灵牌敬了三敬。
这时他没有起身插香,而是对身边守孝的谢慧齐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今日来一是祭拜你父,二是黄智已经进京了,我来问你一声,你要不要扶棺进京。”
他言语平淡,没有波澜,就像来此只是把事情一说,说罢无所谓谢慧齐如何。
“我要进京的。”谢慧齐没有抬头,也没有犹豫,在他的话落音后,她的声音虽小,但已响起。
两人话间的衔接,没有间隔。
“嗯,我把齐二留下,有什么事差遣他即可。”
齐君昀说罢就起了身,把香插好,又对着灵堂鞠了三躬,就此离去了。
他知道谢家姑娘会答应的。
只要她是谢进元的女儿,她就会答应。
黄智已经进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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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去了官府的人又回来了,节度府的人说黄智已经被钦差捉押上京了,这些人愤愤,但节度府的司法判官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