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啸着,仿佛一下子从夏天转入了冬天般。雨柔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暖暖!暖暖!”雨柔往红日胳肢窝底下钻了钻。
“喂喂!喂喂!男女授受不亲!”红日也冻得不行,不知不觉抱紧了雨柔,呃~软绵绵的,要是能穿在身上就好了……
“那你是男还是女啊?”雨柔抱怨道,“这回就算身边是头猪,我也拿来先暖暖啦!”
红日心想你能不能想个好一点的比喻啊!!……
一盏巨大的透明冰灯呈现在不远处,上面刻着遒劲的大字:药王殿。
两个人相互纠缠着来到门前,红日的伤口麻木,腿顿时失去知觉扑通一声就栽进了大殿里头昏迷过去。
连带着雨柔一头都栽到了冰凉的青砖地,眼看着这扑面就来个嘴啃砖,这非磕断门牙不可,雨柔跌入了一个毛茸茸的怀抱,一摸顺滑溜溜,手感极好,是上等的狐狸毛,一双修长惨白冰凉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雨柔浑身一哆嗦:“啊,好大的狐狸!!”说着便往那毛茸茸的东西脸上揍去。
来人速度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他站了起来,抱起她责怪道:“徒儿真不乖,一进门就揍师父!还骂为师是狐狸,你说叫为师如何惩罚你才好呢?”
雨柔冻得血脉都要凝固了,她说过就算是头猪她也会扑上去的,更何况是一身狐狸毛的师父,好温暖的感觉,这个胸膛莫名地安心,带着一股奇异的药香味,她一阵晕眩,也不晓得累的还是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就这样不知不觉沉睡而去。
看她冻得都不吭声了,魂不归笑了笑,他的胸膛在颤动着,几名药童将红日抬了进去。
冰灯亮起,整个药王殿空旷而孤寂,就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坟墓,突然点起了长明灯,处处是沧桑作古之感。
里面四处都是冰雕的饰物,有贝壳,有珊瑚,还有各种珍奇异兽,奇花异草,晶莹剔透,美不胜收,药王殿隔间非常多,里面的设施也齐全,药童有十几位。年龄都在十五岁左右,他们负责着这里的一切日常事务。
庭有内外之分,外廷给予上山的路客歇脚,不得进入内庭。内庭只有药王殿的人才可出入。
魂不归没有耽搁,他径自抱着雨柔来到了内庭的一处药池,药池中的水滚滚冒出气泡,上面白色的青烟袅绕,里面是温水,上面飘着各种颜色的花瓣,花瓣上还有晶莹的水珠。满池草药的清香。
一名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子上前施礼:“师父,您又救来了一个徒弟?”
魂不归点点头:“这个徒弟和你们不同,我还要观察她一段时间。另外她身中墨子高的蛊毒,对为师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你师父我只要解了这个毒,就等于墨子高也不是师父的对手。青鸢,待会你帮她脱衣,赤身浸在药池之中,过会为师会替她诊脉。”
“是,师父!”青鸢脸色微微泛红,她在药王殿已经三年了,自从被师父救上山之后便没有下过山,她每次见到师父都会脸红心跳不已。师父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善良的男子。
青鸢接过雨柔,室内的温度并不低,因此魂不归脱下了狐裘大衣叮嘱道:“眼下还有一个伤员为师要先去招呼,你先把她收拾一下,待会师父要见到干干净净的她。”
“是,师父!”青鸢看了眼雨柔,果然满身泥土,脸上脖子上都是污渍,看样子是出汗过多,加上山顶气温巨冷才会析出白色的晶体,看上去就像被霜打过。
青鸢手脚麻利,片刻的功夫就把雨柔的头发脸身体都擦拭了一边,然后又唤来两名丫头,小桃和小碧将她抬入池水中,小桃和小碧也是师父救下的孤儿,因为天分不足所以做点帮衬的活。
三个女孩子打量着不知是昏迷还是沉睡的雨柔,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小桃道:“青鸢姐姐,她是谁?”
青鸢摇了摇头,圆圆的脸蛋满是羞怯:“师父还未告诉我她的名字,是师父刚刚救回来的。”
小碧道:“这位姐姐好特别。一来师父就把他的浴池给她洗浴。”
青鸢又道:“不要嚼舌根,这位姑娘身中剧毒。”
小桃和小碧顿时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原本是羡慕,这会儿变成了同情。
小桃道:“青鸢姐姐,那师父能解她的毒吗?”
青鸢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是师父向来喜欢挑战不可能的事,相信他一定对解她身上的毒非常感兴趣。”
小碧:“希望师父能解她的毒。”
青鸢又道:“刚才的那几位客人都招呼好了吗?”
闻言,小桃脸色一红道:“姐姐是说那位四肢都不能动的人吧,已经安置他们在外庭客房里了。那个人好生特别,我原以为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可是那位公子英气逼人,身材伟健,器宇不凡,那双眼睛一看你,都能把你的心魂给勾出来!看得我现在心还在猛跳!可惜了,要是师父能治好他,他的魅力一定远胜师父。”
青鸢打了小桃的头训斥道:“胡扯!谁能和咱们师父比。那位客人姓穆,是皇室的人,师父是不会医的!皇室的人能有什么好人,咱们师父才是真正的好人。”
小桃吐了吐舌头,心里也感到惋惜。
小碧掩着嘴偷偷笑着:“我觉得那位姬公子才了不起,他身中五刀,都能撑下来,他真是让人心疼。你们没看到他呀,那五官精致得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太完美了。”
青鸢看了看小桃和小碧,心里顿时明白了,这两丫头思春了……天天呆在这药王殿里,难得见到几个外人,这一个个心思都雀跃了起来。
几个小丫头正在谈论新来的几个男人,魂不归便哈哈笑着进来了,带来一阵风雪般的冷气,这山顶的夜晚尤其寒冷,他分外理解这些丫头们,笑着说:“姑娘们既然有看得入眼的,就加把劲弄到手吧,为师一定会成全你们的!”
三位姑娘顿时脸涨得通红,连连道:“师父。徒儿不敢!”
“有何不敢的?男婚女嫁,天经地义,难道要为师养你们一辈子!对了,师父告诉你们啊,方才救治的那位红日公子是位倾国倾城的男子,比你们几个姑娘家漂亮百倍,有兴趣的话,快去围观围观。在外庭天涯房。”
小桃和小碧顿时兴奋起来,两个人嬉笑着跑去看美男。
青鸢低头道:“师父,我就不去了,待会你替这位姑娘诊脉,徒儿还要伺候她穿衣。”
魂不归刮了刮青鸢的鼻子,赞许道:“好,师父知道你最懂事了。”
青鸢的脸蛋红得像一朵桃花。
魂不归来到药池边,蹲着打量着歪头昏睡的雨柔,他的手伸入池水,拈起一片花瓣,放在鼻下一闻。微微闭目,一脸沉醉,他的长发垂了下来,光泽亮丽,这是一幅绝美的图画。
画中女子闭目沉睡,一脸安详,玉肩微露,满池落花,白雾袅绕蒸腾,男子与水边掬水凝望,拾花而闻。
魂不归解开外衣,甩手扔给青鸢,露出里面丝质柔滑的白色内衣,脱去靴子就这样缓步走入药池。
他侧过脸目光触及雨柔伤口的刹那竟有恍如隔世般的针刺之感,令他五官仿佛被千年寒冰所化之水飞扑了般,令他浑身一惊,随后那种冷意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水渐渐浸润了他洁白无瑕的寝衣,渐渐没过了他的膝盖,腰部,他站在了雨柔的面前。
轻轻拿起她的手腕,用力一捏。眉头蹙起。他看着她,这个女子究竟遭受过什么样的磨难,身中蛊毒不说,手腕曾经严重骨折,还被某只动物咬过一口,疤痕犹在。胸部上部微微露出水面,那里有狰狞的刀伤,刀伤已淡,估计是用了极好的祛疤药,刀曾刺入肺腑三寸。
他伸出手掌犹豫着,微微贴近她的胸口,果然肺腑遭受过内力的重伤,和一种强烈的非武功性震伤比如火药,按理说她是绝不可能活到现在的,除非之前有什么高人为她救过命!难道是墨子高?可是她亲口说是她杀了墨子高!
这其中的缘由还得等她醒来问个明白。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镇定的布置陷阱,以气势震慑鬼面人,又开心地为他加油,她还有十几天的命,却依然笑容灿烂,她竭力维护那个人,他从她眼里看到的坚定令他都觉得坚不可摧!她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他嘴角扬起的笑坦荡而又清冷:“你遇到了我,何尝不是又一个奇迹?”
他双眸一凝,举起她的手臂点按穴道,将她拖至身边转过身去,双手一举,青鸢摊开针灸包,将一枚枚银针飞过去,那针在他运气烘托之下,悬浮在空中,他一枚枚取来,在她身上连扎三十处穴道。
☆、《柔倾天下》V章96
雨柔醒转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青鸢端来了药,笑吟吟地:“师妹;喝药了。”
雨柔一下子反应过来;但是看着青鸢年纪比她小,她得叫她师姐总是有些别扭;笑道:“我叫雨柔。”
青鸢于是就道:“雨柔师妹;师父让你喝的药。我叫青鸢,你可以叫我师姐;也可以直接称我的名字。”
青鸢一脸青涩,圆脸小嘴儿;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很是讨人喜欢。
雨柔看着青鸢觉得这个小妹妹还是挺老成的;于是道:“我叫你名字吧;虽然你比我早拜入师门;但是我比你大好多岁呢!”
青鸢羞涩地一笑道:“也好。快喝了。师父昨日替你施针过一次,你这病非常得恶毒,需要连续施针十日方可续命。”
雨柔心里一动,原来昨夜师父已经迫不及待给她治上了,这可如何是好,她不是来救自己的命的,她一定要治好天息。她将药端在嘴边,犹豫了翻对着青鸢道:“青鸢,谢谢你,我待会喝,你先忙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看着青鸢离开,雨柔拿着药,悄悄推开窗子,见外头有个很大的花园,花坛里种的都是耐寒四季常青的针叶植物,盆栽里的花也是各种不知名的花,五颜六色,一时间令她晃了晃神,见四下无人,她迅速将药往花坛里一倒。
往回头便撞上一堵肉墙,抬头一看师父愠怒的眼神,她惊得掉了手里的碗,清脆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弥漫。
魂不归居高临下,怒气冲冲看着她:“为何要倒了?”
“我……怕苦。”
“你都没喝,怎知苦?为师在里头加了甘草,一点都不苦。”
“我不想喝。”雨柔转身看花园。
“为何?你是来求医的,还是来寻死的?”
“即是来求医,又是来寻死。”雨柔回答。
魂不归放下了严厉的表情,突然温和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雨柔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掰了回来:“徒儿真有个性,你倒是说说看,你求什么医,又来寻什么死?”
雨柔淡然道:“我替穆天息求医,师父不治,就为自己寻死。”
魂不归眼神略微有些变化,但他依然用那绝尘仙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这个倔强的小徒弟:“你是在威胁师父,若是不治他,你就死?”
“徒儿不敢威胁师父,也知道威胁无用。徒儿只是告诉师父,徒儿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治好天息,如果治不好,此生也无颜苟活于世。”
“你知道师父此生最恨的就是穆家的人吗?”
“知道!”
魂不归的眼神是慈悲的,可是他的话确是万分无情的,他道:“既然知道,就算你死,师父也不治他。所以你死一点好处都没有,喝了!”他关切地又递上一碗药,热气腾腾。
他看到她推开窗户,拿着药碗的样子就猜到她要做什么,于是迅速又倒了一碗补上,马上送到她的房间。
雨柔拿着药碗,她知道,如果她喝了就意味着默认了师父不救天息的事实,如果不喝以师父的脾性,恐怕日后对她也极有可能见死不救。她心里挣扎,如果她被治好了,穆天息一定会赶她走的,他那么骄傲的人是不会接受她为了报恩而留在他的身边照顾他的,况且她也照顾得令他不满意。
其实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自从猪死以后,她就觉得死也就这样,没什么可怕,肠穿肚烂也不过须臾,熬熬就过去,猪被活活煮死难道就不疼吗?也不是过去了。与其一辈子欠着天息,不如把命还给他。
想至此,雨柔便把药往窗外倒去。
魂不归抓住了她的手腕,严厉地道:“不听话的徒弟,我不喜欢,你要记住,这碗药你若是倒了,便是你誓死要和穆天息一伙,休怪为师不留情面,对你见死不救!”
“徒儿知道了。”她不会求一个不会心软的人,况且求了也没用。
魂不归渐渐松开了手,他眉间的三叶莲因为愤怒而暗沉。
雨柔毫不犹豫将药倒了,微微笑着将碗还给了他:“谢谢师父。徒儿不怪师父,如此深仇大恨任谁都绝不心软,如果有人杀了我全家,我也照样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