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义,听古娜的吧,我信她。”贺昌龙冲邓泽义点头。
邓泽义扭头看着魏亚军和黄永模,魏亚军立即表态:“我听排长的。”
黄永模迟疑了一下,也跟着点头,在那瞬间他脑子中浮现出了当初他们投降时候的画面,以及自己跳伞时贺昌龙奋不顾身救他时的场景,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贺昌龙的判断。
“快了,跟我来!”古娜用俄语说着,再次带着贺昌龙等人钻进了一间很小的民居之中,又从那家人位于屋内的地下室中钻下去,再从花园之中的地下室另外一个出口出来,再钻入旁边的灌木丛之中,在灌木丛下方打开一块带有伪装的木板,指着下面的通道说,“就在下面,下去吧。”
贺昌龙点头,正要下去,邓泽义却拉住他,笑眯眯地示意古娜先下去,并作出要搀扶她的动作,古娜虽小,但也知道邓泽义不信任她,只得自己先行进去,随后在下面的半人高的坑道之中等着,示意最后下来的人记得把木板给盖好。
等木板盖好,贺昌龙看着古娜询问现在怎么走的时候,冰凉的枪口对准了贺昌龙的后脑,同时一个男子用俄语低声问道:“你是谁?”
第十八章(上)'季马老师'
“季马老师!”古娜立即扑向那男子的怀抱之中,然后又按住他抓紧的手说,“他们是中国人,不是怪物,也不是敌人。”
俄国男子很是吃惊,却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立即按下了旁边的开关,随后坑道中亮起一盏小灯来,灯光照射在贺昌龙等四人的脸上,那个被称为季马老师,年龄已经近五十岁的男子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随后用不算太标准的中国话问:“你们是中国人?”
“对,我们都是,请问怎么称呼?”贺昌龙伸出手去。
季马老师轻轻握了下贺昌龙的手,又微微抬头看着他身后的其他人:“我叫季米德里,你可以叫我季马或者是米佳,我去过中国。”
“你去过中国?”贺昌龙很诧异,随即一想这也合理,没有特定的语言环境,中文能说成这样是不可能的。
季马老师指了指坑道的左侧道:“来,往这边走,今天轮到我值班,在头儿没有回来之前你们还不能与其他人见面。”季马老师说完关了坑道中的那盏灯,关掉的那一瞬间,贺昌龙发现季马老师投向古娜一个怪异的眼神,古娜立即低下了头,跟在他身后慢慢走了过去。
“排长。”邓泽义又一次抓住贺昌龙的胳膊,冲他摇头。
贺昌龙转身低语道:“没事,大家小心点就行了,不管怎样,我们都是军人,他们是百姓。”贺昌龙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他们是受过训练的军人,不管怎样,提高警惕也不至于被季马老师耍手段而玩弄。
坑道左侧的尽头是一个地下室,看模样像是才挖掘出不久来,周围没有用水泥之类的东西巩固,只有少部分用来支撑的木柱,还有防止泥土从四面下滑的木板,就像是矿井下一样。贺昌龙钻进去之后终于可以直起身子,看着这间不过十平方米大小的地下室,里面摆了一张木桌,木桌上摆放着一台收音机,油灯以及其他的一些杂物,木桌旁有两张椅子,墙边摆着两张小床,右侧还有两扇门。
季马老师先是把手中的猎枪放在桌子上,手还没有彻底离开枪身又抓起来,将枪放在了自己的床头,还用枕头压住,并有意无意地朝贺昌龙看了一眼。
贺昌龙见季马老师的这个动作,立即道:“我们不是敌人,不会抢你的武器。”
“你们中国人说话都这么直接吗?”季马老师显得有些尴尬,随后让古娜坐在床边,低声用俄语问她一些问题,又摸着她的胳膊和体表看看是否有受伤。古娜一边回答一边摇头,有时候还会回头看一眼贺昌龙几人。
“排长,他们在说什么?”魏亚军低声在贺昌龙身边问。
贺昌龙摇头:“别多疑,呆在这里至少是安全的,等他们说完,问完,我再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好。”魏亚军点头,邓泽义则一直在仔细观察这间屋子,目光停留在那两扇门那里,而黄永模的目光也在地下室中绕着,每绕到床头的时候,就会稍作停留,看一眼被枕头压着,露出一半枪身的猎枪,这种东西近距离威力奇大,特别在这种狭小的环境中,这个季马老师要是对他们开一枪,他们四个人都得中弹。
半小时后,季马老师问完了古娜,古娜起身来从最右侧的那扇门走进去,随后从里面提了一个水壶出来,手中还拿着四个茶杯,倒满水之后放在桌子上面,示意他们喝,随后又返回,再出来走进另外一扇门中,开门之后那扇门中传来一股臭味。贺昌龙几人判断出一扇门应该是类似厨房的地方,而另外一扇门大概是厕所。
“好了,各位,我很好奇你们四个连俄语都不会说的中国人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季马老师坐在椅子上面,示意贺昌龙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面,又抬手让黄永模等人随便找地方坐,坐在床上也行,反正上面有毯子。
贺昌龙没有回答,季马老师也不催促他,而是又提问:“你是这几个人的头儿吧?”
“我是他们的排长。”贺昌龙实话实说,其他几人也立即点点头。
“排长?”季马老师上下打量着贺昌龙。
贺昌龙此时也仔细观察着季马老师,这个岁数不小的男子留着大胡子,头发很杂乱,满脸的皱纹和那种细小的黑斑让人以为他至少六十岁了,牛高马大的身材,因为在地下室中只穿着一件紧身里衣和一件皮袄,两只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并不像是个温柔书生,倒也像是个军人。
季马老师微微抬头,看着魏亚军三人,点头道:“你们是军人?中国军人?”
“如假包换。”贺昌龙微微一笑,“我们是被送到这里来的,从空中被人扔下来,其中一个人的降落伞还出现了问题,随后扔下我们的人交给我们四人每人一个背包,接着离开了,什么也没有交代,我们朝前走,发现了这个村庄,门口还有一张牌子,我们翻字典翻译说禁止入内。”
季马老师听得稀里糊涂的,立即摆手让贺昌龙停下来,问:“是什么人扔你们下来的?”
“日本人。”贺昌龙回答。
“噢,日本鬼子。”季马老师点头笑道,是嘲笑,显然是不相信贺昌龙的话,“八嘎!什么的干活!我在你们中国的时候,你们的电影里演的日本人不都是那个样子吗?”
“不,他和电影里不一样。”贺昌龙坐得很规矩,“季马老师,我们说的是实话,我们很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人都不见了,而且街头还看见有破损的坦克?但没有看到有爆发大规模战争的痕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季马老师正色道,摇头,“你们是中国人,但我不相信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黄永模激动地说,“我们难道还骗你?就在来这里的几天前,我们还在你们军队的手中!”
季马老师猛地起身来,瞪着黄永模道:“你说你们被我们的军队抓住?苏联和中国之间发生了战争?”
“不,没有。”贺昌龙示意黄永模冷静下来,“我们是在越南被你们的军队抓住的……”说完贺昌龙将在越南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季马老师,唯独把一些比较关键的事情给隐瞒了下来,没有提到千足屦、细菌这些东西,只是说他们是护送一名越军投降的上校离开,在游击队的基地中遭遇了意外。
“这点我相信,我相信苏联插手了那场战争,就像现在苏联将军队开进了阿富汗的土地上一样。”季马老师从桌子抽屉中拿出烟斗来,往里面填着烟丝,不时抬眼去看贺昌龙,“可是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不太可能吧?”
“我们说的是实话,如果我们要编故事,可以编一个可信的故事。”贺昌龙见季马老师填好了烟叶,立即拿出旁边的火柴帮他点燃了烟斗,又道,“我们很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也许可以查清楚为什么你们的军队会把我们扔到这里来,以及他们的目的,还有你为什么会说这么流利的中文?”言下之意,贺昌龙也信不过季马老师,感觉像是苏联人刻意安排了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一样。
“我在25岁的时候,也就是1956年曾经以医生的身份去中国参加过你们的建设,我们那时候叫援助。”季马老师拍了拍自己的腿部,“我这条腿的风湿病也是在中国落下的,但也是在中国由你们的医生,中医治疗好的,在那里我认识了我的妻子卡莎,她当时是工程师,极其少见的女性工程师,直到1969年援助开始停止,我们才返回了苏联,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中文的原因,我曾经在你们的哈尔滨呆过一年,又去过其他很多地方,参加过你们的学术交流会,那是一段很愉快的回忆。”
季马老师自我介绍到这里,看见贺昌龙等人没有说话,于是从抽屉中翻出一个相册,相册中有好几张照片,他指着照片中与自己站在一起的女性说:“这是我的妻子卡莎,很漂亮吧?”随后又指着在自己身边的另外一个中国男子道,“他叫刘昭君,也是一名医生,你们看后面那是哈尔滨的索菲亚教堂,还有这张。”季马老师又拿出另外一张照片,“这是在北京,你们的首都,看见那个老式的钟鼓楼了吗?卡莎很喜欢那地方,说那里有中国古老的回忆。”季马老师几乎把相册中所有的照片都一一解释了一番,随后放回相册,看着贺昌龙等人道,“现在你们相信了?”
“实话实说,只是一部分。”贺昌龙摇头,“毕竟我们被出卖的太多,对任何人都不信任。”
“包括古娜吗?”季马老师回头看着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因为语言不通也插不上话的古娜,古娜抱着滚烫的茶杯坐在那,一脸木讷,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只是个孩子,我们不想把她牵扯进比较复杂的事情中来。”贺昌龙诚恳地说,“季马老师肯定和我的想法相同吧?”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季马老师伸手指着上面,“这是外面那些怪物决定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贺昌龙知道季马老师这次肯定会全盘托出了。
“这里叫汗柏,很早以前叫前进农场,后来改名为专家城。”季马老师翻出一张自己用笔记本手绘的地图来,“我们是乘坐飞机来这里的,来到这里之后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离开过,因为军队不允许我们离开。”
第十八章(下)'溃烂细菌'
季马老师1960年年底回国,原本工作调动是回到列宁格勒的陆军人民医院,那是一间前身为军队医院,后又转为对普通民众开放的医院,可他们返回列宁格勒生活了不过两年,就因为乌克兰爆发了某种流行病之后赶去援助,他们没有想到这一去就是五年。五年之后,因为季马老师的工作进展极大,也因而获得了国家医学院的进修资格,于是带着妻子前往了莫斯科,可没有想到这一去竟然好事变坏事——他们到莫斯科快到一年的时候,两人在住所之中被闯进来的内务部官员逮捕,并分别关押。
“他们给我们夫妻的罪名是中国间谍。”季马老师苦笑着,“如果说当初去过中国援助的人都是间谍?那么苏联又会开始一次三十年代的大清洗,当时我不知道其他人的状况是什么样,只是担心我的妻子,因为我被捕之后近一个月都没有妻子的消息。一个月内,他们虽然没有对我动刑,但一直强迫我写下当时在中国的回忆,我把自己的日记交给了他们,十个厚厚的日记本,我写日记的习惯就是因为在中国遇到卡莎之后养成的,可是他们不满意,认为我有遗漏,让我重新回忆,于是我开始在那间昏暗的屋子之中一直不断的写着,写了很久,写到他们终于满意为止。”
季马老师从那间小黑屋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都已经近五月份了,在莫斯科算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但季马老师并没有见到自己的妻子卡莎,也没有人告诉他妻子的下落,而是被强制性软禁在莫斯科的一间工人宿舍之中,让他等待最后审查的消息,那时候他才知道就在自己被内务部逮捕之后不久,苏联与中国爆发了珍宝岛冲突,苏联号称屯兵百万在中蒙边境之上,并开始内部清查倾中人士,大部分被调查的都是当初援助中国的专家,不少苏联的激进人士聚集在一起,烧毁用各种手段得来的中国物品,声称要与中国决一死战。
当时全世界都笼罩在核战的阴霾之中,中苏之间的冲突让西方各国上演了一出双谴责的大戏,苏联一遍又一遍向全世界展示在珍宝岛冲突中拍下来的“惨剧”影片,向全世界控诉着中国人的残暴,同时关于中国在珍宝岛附近引爆了一颗核弹的阴谋论开始流传。特别是被核战阴云笼罩之中的美国民众,自发组织了不少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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