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昌龙摇头:“我们只是尖刀排。”
“不可能!”阮霍恩使劲摇头道,“你们还有所保留。”
“爱信不信吧。”贺昌龙收好地图,“先前我们看到有五名越军拿着重武器出去追那东西去了,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不用,慢慢去吧,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多好呀。”阮霍恩坐下来换着袜子和靴子中的鞋垫,在越南这种地方,如果不勤换这些东西,不管你穿什么样的鞋子,迟早脚都会溃烂。阮霍恩收拾妥当之后,从旁边的箱子下面翻出一个脏兮兮的牛皮文件包,扔给贺昌龙,“这是说好的东西,越军东西线战场上的分布图,很详细,但你们打了这么久,应该知道没多大作用,不过人数和武器配置基本上是死的,他们打仗很灵活,至少打了这么久,我认为他们比你们灵活多了,你们的优势就在于铺天盖地的炮火,劣势在于你们从上至下的作战经验不平均,一线战斗人员全是新丁。”
贺昌龙打开文件包扫了一眼那厚厚的文件,又马上合上,知道这玩意儿必须马上交回营部,初始任务就算完成了,不过阮霍恩说的是真话,他们打了这么久,不足的部分一眼就能看出来,直到现在,解放军依然用的是那一套老打法,但却将火炮发挥到了极致,如果没有这东西,他们可谓真的是寸步难行。越军的作战方式和解放军很相似,不过很擅长于一线战场的迂回游击战,开战之初,解放军高级将领,那些几十年都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将军们知道,对付游击战应该是小股对小股,铺天盖地的炮火和搜山只会费时费力费炮弹,而且作用并不大,有时候越军一两股小部队都可能牵制住你一个团的进攻,这是很可怕的,但可惜的是一线的指挥官们没有作战经验,纸上谈兵的太多,认为正规军就应该有正规军的方式,结果适得其反。
“好了,这些东西不是你们应该考虑的,走吧,差不多了,咱们去捡现成的。”阮霍恩把自己的军装脱下,换了一身欧洲人的穿着打扮,咋一看真不像越南人,随后率先从那个洞口钻出来,扭头过来发现贺昌龙等人并未马上出来,只是笑了笑,提起自己手中的AK上膛后道,“我在外面抽支烟等着你们,麻烦快点。”
阮霍恩一走,魏亚军、邓泽义和黄永模立即围拢贺昌龙,黄永模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排长,这人可以相信吗?”
“毫无疑问的是他就是我们任务中要护送的那个人,这一点无需质疑。”贺昌龙点头道,“所以我们只能是执行命令,别无他法。”
“接下来呢?”邓泽义又问。
贺昌龙拍了拍皮包道:“找到阮霍恩说的那个牛鬼身上的东西,我们再带着情报回营部,接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那个首长肯定有其他安排的,否则我们没法离开部队护送那家伙。”
“只能这样了。”魏亚军点头赞成。
“排长,如果那首长没安排呢?我们擅自离开部队?临阵脱逃那是死罪!”邓泽义激动地说,表示坚决不同意,黄永模也点头表示支持邓泽义,他不愿意冒险。
“放心,首长会有安排的,不会让我们背着那种罪名。”贺昌龙拍了拍邓泽义和黄永模的肩头,让他们宽心不要想太多,随后钻出工事去,魏亚军也冲其他两人笑笑,紧随其后离开了,剩下邓泽义和黄永模两人,两人也只是微微叹气,知道除了服从命令也别无他法,不管怎么说,贺昌龙在他们心中都是个好大哥好排长,不会害他们的,有事也会自己生扛着。
离开工事之后,贺昌龙等人在阮霍恩的带领下直接朝着南面的坟地走去,沿途范主都缩在魏亚军的身后,只露出个脑袋看着前方,显得十分惊慌,此时天边已经逐渐亮起来,站在较高的地方看着下面的村落坟地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坟地半明半暗,像是阴阳相隔的两个世界,而坟地中间则站着手持锄头的沙妈,并不见那五名越军和牛鬼的踪影。
第九章(下)'沙妈的牛鬼'
“趴下。”贺昌龙走到阮霍恩跟前,按住他的肩膀,阮霍恩顺势趴了下去,六人在小山坡之上趴下来,观察着下面坟地中的情况,因为山体的关系,太阳在没有彻底升高之前,坟地始终有一半在阴影之中,而沙妈正好站在明暗两处的中缝地带,拿着锄头目光呆滞,满脸还带着泪痕。
贺昌龙挥手让范主过来,指着下面问:“沙妈在做什么?”
范主还没有回答,阮霍恩就冷笑道:“这个村落中百年怪事都没有人去查,因为什么?因为外界的人查不了,而村子中的人自己根本不会去查,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有问题,所谓猪神是不存在的,只有牛鬼这一样东西,而那东西仅仅只是一个畸形的怪物,靠吃尸体为生,而且那东西也有一定的存活时间,比人类寿命还要短,最多存活二十来年,而那种东西的形成就因为身体内的那种东西,要抑制住那东西只能变成那模样然后吞噬尸体……”说完,阮霍恩扭头看着贺昌龙道,“对了,这些事情还不全是我查到的,而是你们的首长胡先生告诉我的,远隔千里,他竟然可以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们的情报工作真是可怕,不输给美国人。”
“那几名越军呢?”贺昌龙如今并不关心阮霍恩的话,只是看着下面,他逐渐明白了有些东西知道得越多,对自己和其他几个人没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只是一心执行任务,执行完毕把什么都给忘记。
“他们和咱们一样,都在某处等着,等着那牛鬼的出现,然后击杀他。”阮霍恩换了个姿势,准备点烟,被贺昌龙伸手按住,示意他不要暴露目标,阮霍恩只是笑着点头,拿顶鸭舌帽扣在脸上竟然呼呼大睡。
这王八蛋!黄永模看着那阮霍恩心中就有气,但贺昌龙没有下命令,只得在那趴着耐住性子等着。贺昌龙也不管阮霍恩,只是紧盯着下面的沙妈,轻声问正在抽泣的范主:“沙妈到底在做什么?”
“等他……”范主哭着说,“等着牛鬼,她要亲手解决牛鬼,她知道他们要拿走那件东西,但那件东西是村子里面的宝物。”
“村子里面的宝物?”贺昌龙很诧异,一侧的黄永模此时怒了。
黄永模翻身把范主压住,指着他的鼻子问:“你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们!?还有多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别逼他,他也只是为了报恩而已。”阮霍恩又开口了。
“闭上你的嘴,关你屁事!”黄永模恶狠狠地喝斥道,阮霍恩笑笑,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接着故意发出呼噜声。
贺昌龙对任务产生怀疑了,抓过范主,按着他的脑袋问:“最后问你一次,那东西是什么?又为什么会这样?一五一十全部说清楚,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牛鬼都只是村子里面的人而已,曾经都只是村子里面的人,这只牛鬼死之后,就轮到我了,所以我怕!”范主哭道,竟然抱着贺昌龙道,“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要变成那样,我不要吃尸体,我要吃菜吃大米,我不要吃尸体,求求你们,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
“啪——”贺昌龙实在忍不住,抬手抽了范主一下,抓着他的衣领道,“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怪物又怎么变成人了!说清楚!快点!”
“沙妈,是沙妈,那个脚商叔叔离开之后,我回家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给沙妈,沙妈说等我成年之后会告诉我是怎么回事,等到我成年那天,沙妈却把我领到了南山坟地……”
那夜,沙妈带着范主来到了南山坟地,在那里范主再次见到了瞎子阿么,阿么更老了,已经快走不动了,虽然杵着一根拐杖,但一只手依然提着那镰刀。再次见到阿么,已经成人的范主虽然不再那么害怕,却依然带着畏惧,在沙示意下,范主慢吞吞走到阿么的跟前,让阿么伸出那双如枯枝般的手去抚摸他的面部,阿么边摸边笑,慢吞吞地说道:“好孩子,是个好孩子,你以前来过吧?你叫范主,你必须为村子中的人承受痛苦,这是很光荣的事情。”
痛苦?什么痛苦?为什么我要承受痛苦?范主很慌张,回头看着沙妈,沙妈却捂着脸侧过身子,像是在哭泣。
“你是挑选出来的人,你是注定要为村子中守护那件宝物的人,在这里生活的族人们都是从前神挑选出来守护宝物的使者,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不仅是你沙妈,我从前也亲手挑选了使者成为神的守护者。”阿么继续摸着范主的脸,仿佛永远都摸不够一样,接下来又告诉了范主一个残酷的事实——阿么曾经和沙妈一样,都收留过那些孤儿,而收养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其中挑选出一个个适合成为牛鬼的人,而牛鬼就是宝物的守护者,需要将那宝物带在身上一直到死,而村子中其他没有被挑中的人,会在固定时间死去,成为牛鬼的食物,而沙妈会在阿么死后,接替她守护南山坟地,严守村子中的秘密。
“沙妈!我不要啊!我不要变成牛鬼啊!我不要啊!”范主挣脱阿么,朝着沙妈奔去,跪倒在沙跟前,抱住沙腿大声哭泣,哀求着,但沙妈只是捂脸哭泣,并不和范主说话。
“范主啊,这是规矩,谁也无法破坏,神的规矩呢。”阿么转身从窝棚之中拿出蜡烛点燃,蜡烛散发出一股怪味,她用手轻轻挥散着蜡烛的气味,站在坟地口等待着,许久一个黑影从林子之中出现,慢慢步入坟地之中,范主抬眼便看到那就是自己多年前看过的牛鬼,立即吓得躲在了沙背后,而那牛鬼却没有攻击人,只是在四下嗅着,用自己那人类的双手拼命抛动着,最终被蜡烛的气味吸引,低着头慢慢来到阿么的跟前,却又在阿么的指引之下来到沙跟前。
沙妈拿开捂住脸的手,看着牛鬼,泪水止不住向下滴落着,阿么伸出手摸着牛鬼的脸,轻轻地说:“沙妈,叫沙妈。”
牛鬼慢慢抬起头看着泪流满面的沙妈,那张牛头上的死人脸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半天终于叫出一个“沙”字来,范主浑身一震,没有想到这东西真的会说话,这不正好证明了牛鬼就是人吗?
“沙——妈。”瞎子阿么的手在牛鬼脸上摸来摸去,继续教牛鬼说着。
“沙——”牛鬼依然只能说出这个字来,显得很痛苦,双脚在地上磨蹭着,很是焦急的模样。
“啊——”沙妈忍不住哭出声来,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而那牛鬼反而被吓得后退了两步,接着上前用脑袋轻轻顶着沙妈,像是在安慰她一样,许久牛鬼在努力之下,终于把那个“妈”字叫了出来,沙妈一愣,一下抱住了牛鬼的脖子,看着它抽泣道,“儿子,不要叫沙妈,叫妈,我是你妈,我是你妈!”
范主傻了,这才意识到这个牛鬼原本也不是什么沙妈领养的孤儿,而是他的亲生儿子!范主看着这个场景,扭头发现阿么的脸上也布满了眼泪,突然明白了阿么曾经也肯定有类似的经历——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北山成为吃人尸体度日的牛鬼!
范主回忆到这,拼命摇着头道:“沙妈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宝物有什么用!?为什么要守护?”贺昌龙急道,但范主却只是摇头表示自己剩下的不知道了。
黄永模上前,竟然拔出刺刀来,抵住范主的脖子问:“你肯定有什么话没有说完的,赶紧说完,否则我宰了你!”此时,用帽子盖着脸的阮霍恩举起手来,表示自己有话说。
贺昌龙侧头看着他,冷冷道:“有屁快放!”
阮霍恩揭开帽子,斜靠着山坡坐着,用手指把黄永模的匕首拨开:“他不知道,这里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想也许沙妈和阿么她们也不知道。”
“你知道?”贺昌龙瞪着阮霍恩。
“我算知道的,但不是我调查出来的,是胡先生告诉我的,至于真假自己去判断。”阮霍恩叼着烟,然后对其他人做了个“不要紧张,自己不会点烟”的手势,接着问,“想听吗?反正咱们还有时间。”
贺昌龙点头,做了一个“说”的手势,随后看着下面呆站着的沙妈。
“胡先生说那东西是千百年之前来这里的一群人留下来的,当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芜,那些人有一部分留在这里,世世代代守护着那件东西,而那件东西听说有可以打开阴阳之门的能力,我想想胡先生说那东西叫什么来着?”阮霍恩拍着自己的脑袋,回忆了好久才道,“对,叫千足屦!”
千足屦!?这是什么东西?贺昌龙等人一脸茫然,阮霍恩看着他们的表情笑了笑,用树枝在地面写上了“千足屦”三个汉字,又在下面划了一条线,将树枝插在旁边道:“那三个字就是这么写的,千足屦!听说真的是个宝物,如果不是,为什么会让你们来找?为什么大家都想得到?”
第十章(上)'开肠破肚'
千足屦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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