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爷左手拉着胡顺唐,右手拉着刘振明,笑道:“你别担心,要是那个蛋娃子敢刮你鼻子,我饶不了他。”
刘振明笑道:“要是指导员知道你这样叫他小名儿,非得气死不可。”
蛋娃子?胡顺唐印象中好像有这么个比他大许多的人,但忘记长什么模样了。此时,盐爷又开始唠叨起关于小名儿的事,说得刘振明皱着眉头冲胡顺唐直摇头。
盐爷说着说着,三人就走进了竹林中。刚一走进去,胡顺唐就闻到阵阵的垃圾恶臭,还能听见有虫子在周围飞来飞去的声音,刘振明的手电筒照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成群结队的苍蝇和不知名的飞虫。
刘振明领着两人向里面走,守在竹林中的两名警察见他回来,本来都是蹲着的,此时都起身来,同时也看到了跟在刘振明身后的盐爷和胡顺唐两人。两名警察有些吃惊,可在吃惊之余也没敢询问,只是向盐爷打着招呼,语气十分尊敬,随即还用自己随身的手电筒给他们三人照路。
走进竹林深处,刘振明将手电的光照在一堆垃圾上面,随后胡顺唐清楚地看见有半截女尸就摆在一堆垃圾的最上面,因为没有血的缘故,不注意看还会以为那只是个人造模特的下半身。刘振明先让盐爷和胡顺唐戴上了鞋套,随后领他们走近尸体,同时刘振明也叫旁边的一名警员将手中的电筒递给了胡顺唐。
胡顺唐拿着电筒在那半截女尸身上照着,仔细查看。同时也明白为啥唐天安和看见这半截尸体的人一口咬定那就是个女性,因为这女尸根本就没有穿裤子。想到这,胡顺唐又想起唐天安撒谎说穿着花裤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唐天安那种表情似乎很奇怪,为何会莫名其妙的害怕?仅仅是因为胆小害羞吗?
“现场没有明显的脚印,找不到凶器,而且绝对不可能是第一现场,应该是被杀死后放血并分尸,随后移尸到竹林里,还没有人报案说发现上半部分的尸体,我已派人在镇子周围搜查了。从尸体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死了超过两天,可是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的东西,所以暂时不知道死的人到底是外来的,还是本地的,我已经让他们在派出所门口贴了通知,看看谁家有没有人失踪了。”刘振明蹲在尸体旁边说。
盐爷点点头,沉默不语。一旁的胡顺唐此时却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前自己看恐怖片,片中出现尸体都觉得异常恶心,还非常害怕。为何现在看到一具真正的死尸摆在眼前,相反一点感觉都没有?
虽说胡顺唐家世代多是开棺材铺造棺材的手艺人,但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尸体要入棺材都必须抬到铺子外,绝对不能在铺子里面摆放。因为这个规矩,胡顺唐小时候虽然见的棺材比谁都多,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死人,就连他爷爷去世时,当天父亲胡虎就按照老人的意愿,立刻将尸体运回乡下安葬。
“振明,这个女尸死前有没有遭受过……”胡顺唐一时脑子发堵,不知道那三个字应该怎么说。刘振明却以为胡顺唐觉得那三个字难以启齿,便帮他说:“性侵犯?”
“对。”胡顺唐点头道,“有吗?”
刘振明下意识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女尸的那个部位,摇头道:“从表面上来看没有,我们也不敢碰尸体,要等专家来了才能下结论。”
“专家?”胡顺唐看着女尸,越看越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嗯,就是法医,小地方都这么叫。”刘振明说。
胡顺唐转头去看盐爷,却发现盐爷虽然没有说话,但头却在慢慢地转动,鼻子上下抽动,似乎在闻什么。胡顺唐虽然觉得奇怪,但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刘振明要领盐爷来现场,这明显是违反规定的。
“欢欢。”盐爷又一次叫出了刘振明的小名,刘振明这次也没有办法生气,只得答应。
盐爷说:“现在是夏天,如果死了超过两天,为什么一点尸臭味都闻不到?”
盐爷这样一说,胡顺唐反应过来,这便是为何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一没有尸臭,二尸体也没有腐烂的情况。特别是在这么个垃圾堆里,蚊虫又多,按理说应该已经生出了蛆虫,可在死尸腰身被截断处,并没有看见有蛆虫,甚至连半只苍蝇都见不到。
刘振明点头:“这点我来时就发现了,当时觉得奇怪,本来也想找盐爷商量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刘振明停住了,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警察,将话题一转:“这里蚊虫太多了,盐爷你们先走吧,等上面的人来了,处理完一切之后,我再去找你们。”
盐爷点点头,抓住我的手道:“你办完事到顺唐的棺材铺来找我们便行,我们等你。”
等刘振明?为啥非要等他?这个案子关盐爷什么事?胡顺唐脑子里面又闪出几个疑问。
等胡顺唐和盐爷重新回到了棺材铺中后,胡顺唐这才将自己的疑问给提出来,可盐爷啥也没有回答,只是让胡顺唐给先人上香,随后再说。
胡顺唐翻箱倒柜都没有找到,最后还是靠着盐爷的鼻子从铺子中间的那口棺材中找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来的香蜡纸钱,可是打开那口棺材的时候,胡顺唐总觉得哪不对劲,很奇怪的感觉。
胡顺唐点燃九炷香,拜祭后看着三幅照片道:“祖爷,爷爷,爸爸,顺唐不孝,现在才回来,顺唐听爸爸的话,考上了大学,虽然现在不算有出息,不过一定不会给你们丢脸的,这次回来,是因为吴叔的死,希望你们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也希望能够严惩害死吴叔的凶手。”
昏黄的灯光下,胡顺唐盯着三幅照片说话的时候,总觉得照片上三个人盯着自己看,看得自己心里直发毛。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心里更发毛了,但随即一想,那是自己最亲的亲人,怎么着都不会害我。
胡顺唐边想边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自己父亲的遗像,这一看不要紧,有一种四目相接的感觉,瞬间胡顺唐就觉得浑身如同触电一般软了下去,下意识地伸手去按住旁边的棺材。就在这时,胡顺唐听到在一旁的盐爷自言自语道:“祖业不能丢,有些东西生下来就注定的,偏偏要去改变,违了本道,祖宗不会轻饶的,你回来了,就别再走了,干脆把这棺材铺继续开下去吧。”
胡顺唐一听,转过身去,见盐爷摸着那口棺材正在叹气。
第七章'惨死的胡姓少妇'
到了晚饭时候,胡顺唐和盐爷在隔壁的小饭店里点了几个小菜,胡顺唐本说要喝瓶啤酒却被盐爷给阻止,说饮酒不好,容易乱了魂。胡顺唐不知道乱了魂是什么意思,但一想本来晚上住在棺材铺里就感觉到有些害怕,再不喝点酒给自己壮壮胆,晚上肯定会失眠。胡顺唐本打算让老板偷偷开一瓶酒,放在旁边,反正盐爷也看不见,可当老板偷偷将酒取来,还没有打开,就听到盐爷说:“我眼睛看不见,但耳朵和鼻子灵得很呐,顺唐你那点小聪明不要用在我这里。”
胡顺唐听罢,知道这酒肯定喝不成了,转身冲老板挥挥手。老板笑着摇头将啤酒给拿走了,然后趴在小台子处翻看着一本小说。胡顺唐盯着小饭店里面唯一一盏如棺材铺里面的那种小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明明自己心里怕得不行,为何在见到死尸的时候却相反觉得舒服很多,不害怕不说,相反还变得冷静了?胡顺唐边想边往嘴里塞着菜,连到底菜是什么滋味都没有尝出来,就塞进肚子里两碗米饭,随后一抹嘴巴道:“我吃饱了。”
盐爷也放下筷子和碗,点燃旱烟,侧头对老板说:“这顿饭算在我头上,改天上我家来收钱。”
老板“嗯”了一声,也没多大反应,继续埋头看书。胡顺唐本想客气一下,但看这两人的态度,估计盐爷在这吃饭的时候多是让他们上门去收钱,干脆把客气话咽回肚子里,盯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发呆。
这才晚上八点多,按理说在夏季这个时候天才刚刚黑下来,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可此时已经完全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是因为省电还是其他原因,这小镇隔好几十米才有一盏路灯,而且灯光十分昏暗,顶多能照亮路灯下面那一小片地方。再说,天气这样闷热,大家都不应该呆在屋子里,应该出来乘凉才对,却不知为何街道上竟然一个人都看不到?
广福镇最独特的地方在于整个镇只有一条街,街头街尾连着公路,走过那条街,也算是把整个镇子都给逛遍了。胡顺唐记得小时候,在夏季十点过后,小镇依然很热闹,因为过往的车辆必须要从小镇上经过,来吃饭的,住宿的,还有乡下人连夜赶来等着坐早车的。胡顺唐父亲胡虎死的那一年,政府新修公路,说是镇上那条路本来就狭窄,那些年还因为车辆老是经过出了不少交通事故,为了镇上人的安全,也为了行车的速度更快,便新修了一条公路在镇子外面,刚好绕过镇子,这样一来,镇上的居民虽然是安全了,可广福镇也因此变得冷清许多了。
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这街面上一个人都没有吧?真是邪了门了。胡顺唐嗓子眼发痒,双眼一直没有离开放在老板面前台子上的那一瓶瓶啤酒,心想晚上要是盐爷回家之后,自己一定要喝个痛快。
正这么想着,胡顺唐就看见刘振明小跑着从饭店而过,向旁边的棺材铺跑去,随后便听到刘振明在旁边大声说:“盐爷?顺唐?人呢?还锁了门!”
胡顺唐赶紧应了一声,搀扶着盐爷起身往饭店外走,刘振明也闻声赶来,看了一眼饭店老板,随后低声道:“回去再说。”
三人进了棺材铺之后,刘振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是否关好,回身看见棺材的时候脸色变了变,觉得那玩意儿摆在这实在让人不舒服,但毕竟这是棺材铺,也不好多说,将外面的制服一脱,抹了一把汗道:“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
盐爷眉头一动,将含在嘴里的旱烟杆取下来问:“是姓胡的吗?”
“嗯。”刘正明点头,“是姓胡的,也是从太平镇嫁过来的胡家媳妇儿,叫胡杏。”
听到这,胡顺唐终于忍不住问:“什么叫也是?难道之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吴叔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振明反倒是有些吃惊,他看了一眼盐爷,又看着胡顺唐:“盐爷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胡顺唐看着盐爷。
“那当我刚才的话没说,盐爷,我先送您老回家。”刘振明说着就要去搀扶盐爷,却被盐爷用烟杆挡开。
盐爷用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说:“虽然我没有了这双眼睛,但看人还是不会错的,再说了顺唐根本就不是外人,我要给你们说多少次才明白,他是我的本家,是我的血亲,不是外人。”
什么?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胡顺唐被绕糊涂了,怎么又绕到血亲这么个问题上来了?是不是血亲有这么重要吗?盐爷虽然是广福镇还活着的长辈中唯一一个能说得起话的,但也不至于凡事都要看他的脸色吧?比镇长书记还大了?再说了,我本来是为吴叔的死来的,现在怎么搞得连我这个亲属都不能知道死因了?
很小便离开广福镇的胡顺唐不记得,盐爷在这广福镇的地位的确无人可及,至于为什么?全因为盐爷从前那个棺材铺老板的身份,解放前后的时候盐爷就和其父亲帮着政府做了不少工作,还帮着训练过民兵进山剿匪,后来开盐井失败的盐爷重新干回了老本行依然受大家的尊敬,更重要的是盐爷有一手“辩尸”的绝技。在他双眼还未瞎时,但凡死人到他眼下,他只需要稍加查看一番,便可以准确地说出这个人的大致死因,是病死还自然死亡,是他杀还是自杀,换言之,盐爷很长一段时间充当了一个“仵作”的角色,按照当地派出所的说法,盐爷算是民间的“高级法医”。
胡顺唐还没有离开广福镇时,常喜欢去盐爷家听他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还不时见有人拿着生辰八字偷偷上门找他算卦,有些时候还会见盐爷拿着“大指南针”(罗盘)模样的东西跟人出去好几天。胡顺唐曾经问过父亲盐爷到底在做什么,但父亲总是说小孩儿不该问的别问,大概是因为父亲一直在镇上都是出了名的闷头老实人,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和任何人交流的原因,胡顺唐对这个镇上发生的很多事情都知道得少之又少。
刘振明见盐爷那般固执,便不再强求,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蹲在一边抽烟。胡顺唐见铺子里气氛很是奇怪,干脆转身走进里屋,找了一个小木凳出来递给刘振明。刘振明接过,点头道了谢,还是不说话。
不管怎样,今天刘振明总得把我吴叔的事情告诉给我吧?胡顺唐心想,有些不耐烦。
此时,盐爷却开口了:“欢欢,你们是咋知道那个女尸就是胡杏的?”
刘振明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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