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这么远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但某种愚蠢的念头,让她以为只要照那尼克、杰克、还是什么克的命令,把车开出那里,她就可以报警。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又长又直穿越沙漠的公路,和飞腾的黄沙、石砾,以及枯死的草,长相怪异的树和鸟不生蛋的岩山。
她真不知道自己在这种鬼地方干什么,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陷入这种只有在电视电影里面才会发生的飞车追逐,若不是身上的伤口和头在痛,她真怀疑这只是一场梦。
她死命的抓紧方向盘、踩着油门,真希望下一瞬间,自己会从这种荒唐的动作电影画面中,清醒过来——
乓!
一声巨响再起,她吓得差点再次尖叫出声,但下一秒,那个害她被绑架的男人,就爬到了前面来。
他一屁股坐上了前座的另一边,在子弹削掉他那边的后照镜时,嘻皮笑脸的和她微笑挥手招呼:“嗨,好久不见。”
他的左脸肿起来了,右眼是一片恐怖的淤青,长睫毛上有着干掉的血,嘴角也有血迹,下巴的右边更是有一道严重的擦伤,这男人也许曾经很帅,但现在真的很像刚从水沟里爬出来的科学怪人。
她猜他身上还有更多的伤,她真不懂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她既焦虑又紧张的提醒他,“他们的车比较好,我们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
“我知道。”他看了下后面,然后环顾了下四周,跟着抓起在地上滚动的矿泉水,旋开盖子就往嘴里直灌。
但他暍没两口,一颗子弹就贯穿了宝特瓶。
“Shit!”他咒骂出声,她则缩头再次尖叫。
“可恶,你有带手机吗?”
“被拿走了。”他扔掉了那破掉的宝特瓶,抓起另一瓶矿泉水,继续喝。
他的行为让她一阵的恼火,“先生,我知道你很渴——”
她话还没说完,他就开口打断她,“剑南,我叫剑南,你也可以叫我阿南或尼克。”
“我管你叫什么鬼!”眼看对方越来越靠近,她气得朝那再次灌水的男人吼道:“我们现在正在被追杀,你可以先想想要怎么办,等一下再喝水吗?”
“OK。”他抱着矿泉水,抹去嘴角的水和血迹,一边回头看后面的追兵,一边头也不回的道:“在前面那里转弯。”
“哪里?”她没看到十字路口啊。恬恬既紧张又疑惑的问:“哪里有弯?”
他回过头,突然伸手抓住方向盘,往右一转。
“这里。”
“什么?你疯了?这里没路啊!”
她惊慌的再次叫出声来,试图控制方向盘,两只手却抵不过他单手的力道,车子毫无预警的开出了道路,过大的弯角让车子整个倾斜,她本以为这辆破车会当场解体,但它只是发出怪声,然后砰然落回地面,再次四轮着地,继续在凹凸不平的石砾沙漠中疯狂前进。
“这车太旧,我们若是留在大路,一定会被追上。”
“我知道!但你觉得现在情况有好一点吗?”车子大力的震动着,她将油门踩到底,一边甩尾闪避前方的大石头和仙人掌,一边看着后照镜里的追兵,一边歇斯底里的对他吼道:“你以为我们开的是越野车吗?这只是普通的汽车而已耶!”
“小心前面!”他指着前方的树,出声警告。
“可恶!”恬恬紧急旋转方向盘,却还是擦撞过那棵树,老旧的汽车在擦过那棵老树时,发出铿锵声,车灯破了。
“我知道这是普通汽车,但这里比较多掩蔽物。”他一边说,一边抓住了车顶上的握把,因为前方出现了一个往下将近两公尺落差的陡坡。
“噢!该死!我们过不去的!”她愤怒又沮丧的叫着。
“我们可以。”他伸长了脚,不顾一切的踩在她控制油门的脚上。
“你做什么?!”她惊叫出声,话才完,车子已经加速冲了出去,飞到了半空。
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尖叫,可以感觉到她全身的毛孔都因为惊吓而打开。
车子开始往下坠落,她不断的尖叫再尖叫,然后整辆车栽到了地上,她的下巴撞到了方向盘,害她差点咬到了舌头,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以为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
但她还活着,而且虽然车头凹掉了,但车子也没如想象中解体或翻掉,车子滑行出去好一段距离才在她踩下煞车时停下来。恬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回身做了一件她从来没做过的事。
她狠狠的揍了他一拳。
“你这个疯子!”
没料到她会动手,他被一拳正中左眼。
“天啊,拜托!”他没来得及闪开,只能捂着疼痛的眼,没好气的吼回去:“你要我帮你数一数车上的弹孔有多少个吗?快开车!”
这王八蛋的脸硬得像石头!
她痛得一边甩手,一边火冒三丈的重新握紧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愤怒的咆哮:“我会的,只要你别再胡乱插手!或脚!”
车子再次飙驶出去,辗过了一株矮小的仙人掌。
那些人显然没他疯狂,她没在后照镜中看见他们飞下那陡坡,但引擎声显示他们仍在附近,或许已经找到一个比较没那么陡的地方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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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后靠回椅背上,老大不爽的建议,“也许我们该换人开车。”
“哈!”她嘲讽的笑了一声,“然后让你把车子开下悬崖吗?”
“相信我,开下悬崖都比被那些人再抓到好!”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她火大的质问。
“我现在知道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双手抱胸,看着她,微笑吐出了两个字。
“坏人。”
他的回答简单易懂,却无敌没诚意,一副当她的智商只有三十的样子。
她回头怒瞪他,“我看起来像白痴吗?”
“你的问题很像。”他脱下西装外套,把地上装了矿泉水的宝特瓶用外套包起来绑好,见她试图绕一大圈,开回来时的方向,立刻开口问:“你想去哪里?”
“回路上。”她没好气的说。
“我们不能回路上,他们不只一辆车,一定会有人在那里等我们。”
“那你有什么好建议吗?大天才!”
“把车开到那里去。”
他指着左前方,但那里只有石砾沙漠,干枯的草,和长得奇形怪状的岩山。
“我不想在沙漠里迷路,然后渴死——”
乓乒乓乓乓乓——
“啊——”
一连串的枪击,激起左边一阵烟尘,让她吓得差点心脏都要蹦出喉咙来,她回头看去,只见从左后方的岩山后绕过来的那些人竟然掏出——不是盖的,他们竟然拿出了冲锋枪!
她以为他们只有手枪,现在才知道,刚刚因为是在大路上,他们怕被人看到,所以才没拿出重兵器,但现在这边荒芜人烟,这些人就完全豁出去了。
乓乒乓乓乓乓——
她连忙旋转方向盘,往右边的大石头那里闪去,但车子靠她这边的后照镜还是被射掉了。
方向灯、后车厢,另一株倒楣的仙人掌和大石头,都陆续被射穿。
在她一阵急转之中,后座右边的车门更是因为禁不起多次的擦撞和枪击,松脱掉落。
“这太夸张了!”她惊恐的道:“你究竟是干了什么好事?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追杀我们?”
“他们没有要杀我们,不然我们早就死几百次了!”他低下头,吼着:“麻烦你朝那里开好吗?回路上我们就死定了!”
“你不是才说那些人不会杀我们?”恬恬一边开车,一边愤怒的喊着。
“小姐,除了死亡之外,还有其他让人生不如死的事,我现在还不想一一去体验,OK?”
她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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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没错,回头两人就死定了,就算不死,也会被整得很难看。
恬恬在颠簸的荒地上加速,转弯时,后车轮激起了一大片的石砾和灰尘。白灼灼的太阳在天上燃烧,几乎刺痛了她的眼,汗水从她的脸上滑到颈项,她的头在痛、手在痛,脚也在痛,车子像是随时要解体,前方的路——不,前方根本没有路!
另一个陡坡让车子几乎翻覆,又一次的撞击让身边的男人痛叫出声,匡啷的金属声显示车上又有东西脱落了,她抬头看向后照镜,却看见后车厢的车盖在地上翻滚。
“你还好吧?”听到他的叫声,她快速的瞄他一眼,担心他被子弹射中,谁知却看见他手上多出了一把银色手枪,他正在检查子弹。
“那是什么?!”她惊讶的问。
“一把枪。”他好笑的看她一眼,快速的把弹匣装回去。“点四五的柯特,M1911A1。”
“我知道那是一把枪。”她不悦的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从哪弄来的?”
“它刚刚从抽屉里掉出来的。”他指指车前座的小抽屉。
“里面有几颗子弹?”
“十五。”他回过头,握枪瞄准。
“别惹火他们!”她焦躁的警告他。
“相信我,他们早就被惹火了。”
他开枪,子弹击中了那在车窗旁手持冲锋枪男人的手臂。
她本以为被击中的那人,血会喷得到处都是,但从这里却看不出什么,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他的枪法神准,却见对方换了一个人上阵,又叫又骂的继续扣扳机开枪。
乓乒乓乓乓乓——
这一次,车子的后轮被击中了。
爆胎的声音,让人心惊不已,如果是在一般柏油路上,她还可以试图控制,但这种石砾沙漠到处凹凸不平,控制爆胎的车,就像控制一只抓狂的老虎一样,她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车子稳下来,但仍可以感觉到石头被轮子卷起,打在挡泥板上,很快的,中弹的轮胎消了气,她看见它的橡皮外圈脱落了,金属钢圈和地上的石头摩擦出金色的火花。
就在这时,他在颠狂跳动的车上,连开三枪。
对方的前轮爆掉,整个车子往右打滑,然后撞到一颗大石头后,整个翻了好几圈。
她差点跳起来欢呼。
“干得好!”
他扬起嘴角,“感谢我的射击教练,现在可以麻烦你把车开到那个峡谷吗?”
“为什么?”她不解,“那峡谷可能是死路。”
“我们车子的轮胎爆了,再跑也撑不久。他们只是翻了车,还没死!”他捺着性子解释,“那些人有手机,另外一辆车随时会过来,我们必须下车,尽快拉开距离,进了峡谷我们才有逃生的机会。看到那条银带没?那是河水,峡谷有水,是这附近最近的遮蔽,他们知道我们有枪,就算要追进来,也会考虑一下。”
“可恶!”她咒骂了一声,却还是照他所说把车往峡谷开。
果然,没多久,她看见后方不远处起了烟尘,她将车子开得飞快,那烟尘还是越来越近。
他则爬到了后座,不知在忙什么。
“你在干什么?”
“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像是什么?”她瞄了一眼,只看见他的大屁股,他伸手到后车厢里,不知在摸什么。
“啊哈,我就想说我刚刚闻到了,果然在这里。”他语音带笑,“像是这个!”
那男人从后面爬了回来,她好奇再瞄一眼,却见他手上抓了一瓶酒。
“老天,这种时候你要是能保持清醒,我会很高兴的。”
“放心,我不是要喝的。”他笑了一笑,打开瓶盖,用嘴巴咬住。
她拧眉,“那你拿酒做什么?”
“这是苦艾酒。”他把从后车厢一起捡回来的抹布用酒浸湿,然后把一部分塞到瓶里,剩下的全留在外面。“这牌子是私酿的,酒精浓度高达七十。”
“你要把它当汽油弹用?”
“差不多。”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过来,指着前面道:“把车停在峡谷入口。”
她在峡谷入口踩下煞车,他说得没错,一条细细的溪流从峡谷内流了出来,有如银带一般,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把枪插在腰间,抓着苦艾酒炸弹,和装着三罐矿泉水的外套包袱下车,她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跟着他一起下车。
这辆车和报废差不多了,她知道再开也开不远。
但当他将苦艾酒炸弹扔进车窗里时,她还是吓了一跳。
车子在瞬间起火爆炸,火光挡住了入口。
“快跑!”他抓着她,转身就跑。
这一次她没有争辩,因为追兵已经出现。
转弯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跳下了车,他们被起火的车挡在峡谷外头,暴跳如雷。
枪声再次响起,她迅速的弯过弯道,仍看见有子弹击中岩壁,激起一阵粉尘。
峡谷内阴凉许多,但里面却越来越窄,他们的说话和跑步声回荡在峡谷里,她不得不跑在水边,溪水很快溅湿了她的布鞋和瑜伽运动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