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默默地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双肩,转开头,声音轻幽:“好,你机票订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等会儿先去买点柏林特产,也算是不枉来过这里。”
他这么说不过是希望带她好好散散心,靳子琦明白,所以没有拒绝。
……
秦远还在商店里选购,靳子琦受不住店员的热情就先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她望着这个繁华喧闹的城市,知道自己以后恐怕不会再踏足一次。
这里,不只埋葬了她的爱人,还给了她前所未有的绝望。
靳子琦在门外站了会儿,还不见秦远出来,准备去催他的时候,却被不远处一座大厦上的LED里的新闻吸引了注意力。
硕大的液晶屏幕上是一场签约仪式。
而最让靳子琦移不开眼的是韩闵峥职业化的笑容,还有……
靳子琦盯着屏幕下方的一行字苍白了脸色——
中国名企宋氏新任董事长韩闵峥昨日亲赴柏林和德国政府签订以保护环境为前提的欧洲市场开发项目,此项目的策划方案得到了德国执政党大力拥护。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犹如晴天霹雳落在靳子琦的身上。
而屏幕里还播报着相关新闻——
“据悉,宋氏前前任董事长宋其衍在德国遭遇事故身亡,其妻临危受命,掌管宋氏却因能力不足饱受争议,今早宋氏董事会正式决议,开除其宋氏董事长职务,由总经理韩闵峥为代理董事长并且即时行使董事长职责。”
“更值得大家关注的是,韩闵峥董事长即将与英国著名家族罗切尔家族的千金简*罗切尔完成婚礼,罗切尔小姐在景升银行所占有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将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丈夫。以上,柏林生活经济频道为你报道。”
靳子琦只觉得双腿一软,在她跌倒下去之前人已经被赶出来的秦远扶住。
“小琦,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秦远见靳子琦目光怔愕地盯着前方,也顺着她的视线,就看到了LED屏幕上韩闵峥和简*罗切尔并肩而立、伉俪情深的画面。
“没想到居然是他!”
是呀,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那个幕后黑手居然是他,她所信任的那个人!
靳子琦闭上眼,整个人如缀冰窖般僵硬。
她终于明白了那日白桑桑在医院走廊上贴在她耳边说那句话的意思。
白桑桑让她当心身边的人,那个人是韩闵峥,她却怎么也没往他身上去想。
如果那个人是韩闵峥,那么之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都水落石出了。
那日白桑桑要告诉她自己孩子的父亲是谁时,韩闵峥突然敲门进来,还有曾经韩闵峥陪青乔一起吃饭时白桑桑那讥诮的眼神和讽刺的话语……
当初是韩闵峥说德国这边需要宋氏最高负责人前来德国商洽,也是韩闵峥告诉自己宋其衍的身份证在遗物盒子里,也许那枚钻戒就是他偷偷放进去的……
他在潜移默化地刺激她来柏林,好实施自己篡夺宋氏董事长位置的计划!
若是真的都是韩闵峥安排好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靳子琦忽然想起之前那场绑架,方晴云说是简捣鬼的,看着屏幕上简和韩闵峥的合照,靳子琦握紧了拳头,这是不是说明韩闵峥也参与了其中?
她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她想到了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青乔,再也不忍心去看那张放大的看似幸福甜蜜的合照,那青乔到底算什么?
韩闵峥藏得这么深,对青乔到底是刻意地接近还是无意地动情?
……
与此同时的医院病房。
韩闵峥望着电视里的新闻回播,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或是激动。
他关上电视,坐到病床边,静静地望着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虞青乔。
“我这么做你会怪我吗?”
韩闵峥握着青乔的手,搁在嘴边,亲吻了下。
“或许你觉得我很冷血,可是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知道吗?其实我就是宋其衍一直在找的那个私生子,当年的地震因为我母亲护在我身上所以我没有死,后来,被去那里抗震救灾的韩行书带走当成了养子,那时候他的老婆不能生育。”
“你们只知道乔欣卉嫁到韩家,却不知道自从她嫁过去后我就被韩家考虑着送进孤儿院,因为没有血缘,在韩行书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后我注定得不到所谓的亲情和家的温暖。即使后来乔欣卉被赶走,但我还是没能改变被送走的命运……”
“在送我离开的那个晚上,韩行书才告诉我他是在地震里捡到我的,还把一张照片给我,他说那是我母亲死的时候紧紧攥在手心里的。再后来我遇到了宋之任,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父亲,却得知原来他是蓝家入赘的女婿,而我母亲显然不是蓝家的小姐。”
“很肮脏是不是?”韩闵峥自嘲地弯起嘴角,“我后来听说宋之任要赞助几个大学生,我就想方设法成为了其中一个,或许是父子天性,他第一眼就很喜欢我,而看到我每次拿回家的全优奖学金,他也更加确定我会是他的得力助手……”
“现在宋之任和宋其衍都死了,我既然是宋之任的儿子,理应接下宋氏,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这是宋之任亏欠我母亲的,我要全部拿回来!”
韩闵峥眼底闪过势在必得的厉芒,然而看向青乔时的目光却瞬间柔和。
“我曾经给过你机会离开……”
病房里回答他的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具有频率的嘀嘀声。
这也许是好的。
韩闵峥扩大了嘴边的笑意,却没有蔓延至眼底。
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这是预料中的结果。被控制的结局。
虽然在靳家被她撞倒在地上时,从未想过会和这个鲁莽的小丫头有什么纠葛;
虽然在知道她是靳子琦的表妹、巴黎名媛时,他也只是感到兴味;
虽然看到宋其衍那么坠入对靳子琦的迷恋时,他也感到好奇;
虽然在眼见了她的坚持、单纯时,他也感到心动;
虽然在学会去宠爱一个女人时,他也感到黑暗中的幸福;
虽然得知她可能要接受家族联姻,他也嫉妒得发疯发狂,恨不得碾死所有靠近她的男人;
虽然发现自己衷爱知道有关她的一切,可是——
利益最终还是凌驾所有……包括爱。
病房的门被推开,简穿着一身优雅贵气的礼服站在门口。
“时间已经到了,如果我不进来催你,你是不是都不打算走了?”
韩闵峥坐在病床边,连头也不抬,只是专注地望着床上的人,似要将她铭刻进骨子里。
“你这样子我真要以为你对她有多深情呢!”
简缓缓踱步过来,还手环胸,冷笑:“你当初靠近她不过是想借她的身份来消除宋其衍和靳子琦对你的提防,现在再来装情圣是不是太虚伪了?”
“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韩闵峥。”简娇媚地笑了笑,“你别告诉我你反悔要娶我了。”
病房里一片沉默,韩闵峥终于掀了掀眼皮,半晌才看了眼站在那里的简,尔后又继续把视线落在昏迷的虞青乔身上,不置一词。
简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胸有成竹地勾起唇角:“德国那边应该比我们这里早播出这条新闻,你说靳子琦看到会是什么反应,是哭呢还是笑?她现在最信任你,可是你却在后面狠狠地捅了她一刀,要是她知道她表妹躺在这里也有你一份功劳……”
她话还没说完,韩闵峥突然起身,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手将她“啪”地推到墙上钳制住,一手撑在她的身侧:“怎么,还没进门你就管起我的事情来了?”
简倒半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还扬了扬唇,两手勾上他的脖子。
“我已经跟我父亲说好了,他过几天就来大陆商谈我们的婚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你自己心里一直很清楚,娶了我对你到底有多少好处。”
“你就这么想要嫁给我?”韩闵峥嘲讽地看着一脸自信的简。
“当然!”简靠近他的脸颊边,呵气如兰:“既然不能嫁给宋其衍,那就跟他弟弟结婚好了,以前在英国时不知道,现在我又怎么还会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韩闵峥看了她一会,良久脸庞微微向她靠近。
简垂眸看着他的薄唇,笑意加深,配合地献上双唇,并闭上了双眼。
可是身上的压力却骤然消失了。
“我原以为你仅仅是不甘心,没想到你根本就是心理变态。”
韩闵峥冷漠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简一挑眉,“我是不甘心,所以我要证明我赢了,我要让靳子琦亲眼看到我嫁给她妹妹的男人,我要让她知道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却无能为力,本来还想让她看看我们豪华的世纪婚礼,不过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她可能回不来了。”
韩闵峥脸上淡淡的,嘴角慢慢牵起一个薄凉的笑,“果然,最毒妇人心。”
“彼此彼此,你也不逞多让,宋其衍和靳子琦待你不薄,你还不是算计了他们。”
简脸上一下子绽放出流光般的笑,看着韩闵峥,“所以我们才是最配的!”
相携而去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病床上的人搁在床沿处的手不自禁地动了下,当病房门关上之际,她的睫毛微微地颤动了下。
……
德国这边,靳子琦接到了苏凝雪急切的责问电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早上的董事会上股东会联名要求罢免你的职务?”
“还有,韩闵峥怎么会取得那么多股东的拥护?”
“他不是帮你处理事物的吗?现在算什么,是想越俎代庖了吗?”
靳子琦的额际青筋有些跳动,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畅:“我也不清楚。”
她想了很多,却不明白韩闵峥要这么做的原因。
韩闵峥,让她感到棘手。
既然他能潜伏这么久,如今走到这一步,他决不允许自己空手而归。
刚才她打电话给四大股东,有两个在听到她自报姓名后就挂断了电话,有一个支支吾吾了会儿,说了她一句“我就知道女人靠不住”然后搁了电话,唯有庄董……
庄董叹了声气,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挂电话前提点她:“怪只怪你还太年轻,太容易相信人,韩闵峥这样的男人,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能忍耐千般寒苦,这次就不会轻易放手,我们是股东,谁能为公司带来最大的利益,我们就支持谁,你也别怪我们。”
“我知道。”靳子琦声音有些干涩:“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你能明白就好,还是早些回来吧,宋氏没了,最起码该守住些别的。”
彼时,靳子琦正站在机场安监处,前方,秦远正在换登机牌和托运行李。
这次回去,等待她的会是一场多么严峻的考验。
靳子琦刚欲关机,手机屏幕上跳跃出一个陌生的国内座机号码。
她看着号码没有立刻接起,对象却是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接二连三的打击来得太突然,靳子琦深吸了口气,还是接起了这通陌生电话。
“你好,我是靳子琦,请问你……”
“表姐是我——”
虞青乔因为长期昏迷而沙哑的声音传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青乔你醒了?”
靳子琦还没从她清醒过来的喜悦里走出,青乔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眼前一黑。
“闵峥他……他是宋之任的儿子,是宋冉琴的弟弟……”
……
青乔挂了电话,也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哐当一下倒在了地上。
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鳄鱼嘴高跟鞋,还有那过长得拖地的鹅黄色飘逸裙摆。
简缓缓蹲下来,给了青乔一个美丽的微笑:“我就知道你醒了。”
昏迷时间过长,青乔想站起来,简才稍稍动了动手指就把她重新推倒。
“本来呢,你醒过来也是可喜可贺,不过,只能怪你醒的太不是时候了。”
简嘴角的笑意更深,眼底却闪过冷然的狠意。
青乔看着她,忽然有人从后面用一块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然后失去了知觉。
……
靳子琦站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那里,耳畔萦绕不去的是青乔那句话,她说韩闵峥就是宋之任那一个弥留在那面的私生子。
她觉得老天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的丈夫过世了,然后她丈夫信赖的助理跳出来说是她公公的儿子!
一如电视里所演的那些狗血情节一样,现在私生子是要篡夺继承权了吗?
秦远过来,“你怎么了?”
“我去下洗手间。”靳子琦转身就走。
“我陪你过去,反正离登机还有一会儿。”
秦远隐约感到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怪怪的,拉着靳子琦的手臂道。
“不用,你在这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