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嘴,却似有难言之隐般说不出口,只是伸手想要来拉住她,结果却被她漠然地扫开,乔欣卉的手僵冷地停滞在那里。
“你干什么!”乔念昭看到母亲受委屈愤怒地瞪着她。
真实的靳子琦站在梦境的边缘,看着梦里的子琦冷眼望着一脸愠怒的乔念昭,语调不急不缓:“乔念昭?你叫乔念昭吧?”
乔念昭不作响,却是愤怒而提防地看着突然念自己的名字的她。
“子琦。”乔欣卉却突然插言,有些无奈的语气,“你听我解释好吗?事情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你爸爸——”
“闭嘴,我不想听那些污垢不堪的事情!”
她凌厉地转身望着乔欣卉,“我跟你爸爸”几个字让她的心脏剧烈地疼痛。
如果他们是真爱,那她的母亲算什么?
如果乔念昭是他们爱情的结晶,那她算什么?
家族利益联姻的产物吗?
身体就像是被烈火焚烧一般的刺痛,她听到梦中的自己冷漠的声音。
“不要跟我说真爱,在我眼里那不过是一场令人深恶痛绝的偷情。”
“不准你这么说我妈!”
和乔欣卉的黯然神伤不同,乔念昭似乎沉不住气了。
她娇美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愤愤不平,冲着嘴角眼底弥漫着讥嘲的靳子琦大喊:“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妈?要不是我妈生病了,你以为我们会这样低声下气求你们这些虚伪做作的上位者吗?”
“原来是生病了啊!”
靳子琦看到梦中的自己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却出奇的幸灾乐祸,她不曾想过高贵冷漠的靳子琦曾经有过那样黑暗的表情。
望着乔念昭红红的眼圈,她只觉得心底一阵畅快淋漓,转而望向乔欣卉:“病得有多严重,竟然都想着安排后事了?”
“靳子琦!”那些年来乔念昭第一次摆脱小绵羊的皮囊冲她大叫。
她扫了乔念昭一眼,不以为然,只是盯着乔欣卉似要把她烧出一个洞来。
“是我那父亲教你的吗?让你先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感动我,然后让我再去同样用气人泪下的话语去说服我母亲,我想,你要求我的……”
她挑了下眉,看向乔念昭的目光闪烁着讽刺,“让你的女儿进靳家吧?”
乔欣卉的脸上有被说中心思的尴尬,面对一个十八岁少女的冷嘲热讽,她只是握紧双手默默承受,脸上没有气愤和不甘,只有惆怅的感伤。
“子琦,就算有错也是我的错,小昭只是个孩子,是无辜的,如果可以再回去我也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现在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生病的人,小昭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
“看来我刚才的话你们都没听清楚。”她只是冷冷地打断乔欣卉,目光坚定:“我没有妹妹,即便是有,也是从我母亲的肚子里生下来的!”
说完,她便不再去看乔欣卉彻底失了血色的脸,越过她清瘦的身子,兀自在夜色里往回走,那对母女被她抛在身后,还能隐约听到乔念昭的抽泣声。
她拿着行李漫无目的地走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了她的周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步,茫然地看着四周,然后拐进了一个巷子。
因为她看到了巷子里的那一堆巨大的垃圾,她紧了紧手里的小提琴盒,睡梦中的靳子琦已经猜到,她想要去丢弃这把看似贵重的小提琴。
小提琴……
靳子琦忍不住又想起了秦远站在钢琴边拉着小提琴目光缱绻望着她的一幕,还有牛津大学的郁金香花丛里她看到他拥吻另一个女孩的画面。
这一切都不是虚无缥缈的梦,都是她曾经埋藏在心底的记忆。
小提琴盒落入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正欲转身离开,一阵尖锐的刹车声闯入了梦境,刺眼的车灯从身后把她整个人包围。
一股恐慌从心底升起,靳子琦捏紧了拳头,却倔强地没有从梦中醒来。
频率不一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响,周围地上的亮光里,倒影出一道道高大的黑影,或歪着头,或抖着腿,似在后面打量着她准备伺机而动。
男人挑逗的口哨声在万籁俱静的巷子里显得有些恐怖。
在那些黑影逐渐逼近的同时,她不回头,捏着行李箱的把手往前走。
想要当没看到地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前面却被一个染着黄头发的混混拦住,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顿时包围在五六个男人中间,他们笑呵呵地环胸望着她。
“你们想做什么?”她冷漠警惕的神态引来一阵诡异的嗤笑。
当靳子琦看到有一个混混伸手做了个调戏的动作,恨不得冲过去,却发现梦中的自己毅然地避开,冷冷地斥道:“滚开!”
只是她的声音刚落下,便被那个混混甩了一巴掌。
那种火辣辣的痛楚竟然真实地体现在了她的脸颊上,紧接着是头重脚轻的晕眩感,伴随着混混的咒骂声:“给脸不要脸,臭婊子!”
“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还是快点办了事走人!”另一个人焦躁地催促。
梦中的画面有些混乱,她看到自己和那些混混推推搡搡,似在挣扎似想逃出去,却被他们狠狠地推倒在地,凌乱了柔顺的长发。
膝盖处磕上石子一阵刺痛,那些混混慢慢地逼近,淫笑声在周围响起,还有他们争先恐后的议论声,“我先来,是哥们就不要跟我抢!”
“倒是便宜了你,那我第二个,这么漂亮的小妞还真没尝过!”
“抢什么,给钱的那个人不是说了,只要不死人,随我们怎么弄都没关系!”
恐惧在梦境中迅速蔓延开来,她看到自己捂着胸口的衣衫想要后退,却撞上身后冰冷的墙壁,素来整洁的指甲里沾满了污泥。
梦中的镜头突然一转,她看到巷子里突然变得吵杂起来,她看到本该跌坐在地上的自己站在墙边,而那些混混正和另一道纤影拉扯在一起。
她听到女人被打的痛呼声,还有那些混混的辱骂声,墙壁上映出的身影胡乱地交杂在一起,她看到那些混混在朝着自己靠近。
然后她听到了那个被混混围困的女人的喊声:“小昭,子琦快跑!”
是乔欣卉,是乔欣卉的声音……
靳子琦额际渗出大片的湿汗,似不相信梦中所见的一幕,竟是乔欣卉救了自己,而她自己则正在那些混混惨无人道地殴打。
乔念昭恐慌的哭喊声在一旁响起,她转头就看到乔念昭抱着头坐在角落里,一副被吓怕的模样,不住地颤抖着娇小的身躯。
巷角躺着一把寒芒乍现的刀,靳子琦看到自己情急之下捡起了那把刀,稳住颤抖的双手,想要威胁那些混混放开乔欣卉。
只是,她的身形突然一个不稳,往前跌去,巨大的冲劲来不及收回。
然后她感觉到利刃插入肉体清晰的“嘶啦”声,有温热的液体潺潺地流到她的手腕上,顺着手臂流进她的衣袖里,她猛然战栗起来。
她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长刀没入了一具身体里,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变得压抑起来,她的双手变成了血红色,空气中是浓烈的血腥味。
那个被她刺中的身躯直直地往后栽倒,那一瞬间,她仿佛能听到死神的召唤声,深入到灵魂深处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
昏暗的光线里,地上那双睁大的眼睛逐渐涣散失去聚焦,她似乎还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和他眼底的不敢置信……
靳子琦蓦地从床上坐起,被那双死灰复燃的眼睛吓得醒过来。
窗户纱帘外的天已经放亮,硕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人,旁边的床单已经转凉。
她不由地缩成一团,紧紧地环抱着自己的身体。
将脸埋进自己的膝盖里。
这突如其来的记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想到那双眼睛依然心有余悸。
她清晰地记得,当她冲过去救乔欣卉的那一刻,后背上突然袭上一股重力,让她猝不及防地往前面倒去。
靳子琦深呼吸了几下,如果真的是有人推了她一把,那这算是谋害吗?
突然咽喉变得干涩,她下床喝水,冰冷的液体下肚,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杯中的水面也因这份战栗而漾开一圈圈的波澜。
环顾了一圈偌大的卧室,却没有找到宋其衍,心里隐隐泛起害怕。
甚至连洗手间都找了,却依然看不到他的人听不到他的声音。
套了件外套,有点心神恍惚地走出去,然后到处转转。
富丽堂皇的别墅大得找不到一个人影,她慢吞吞地下楼,然后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宋其衍,他正端着一个餐盘走过来,羊毛开衫里面是一件黑色背心。
望着他背心下纹理清晰的肌肉,突然有点不喜欢他穿着背心的样子。
靳子琦站在缓步台上,单手搭在扶手上,从上面望下去,看到年轻的女佣和宋其衍打完招呼后嫣红的脸颊和那爱慕的眼神,心里莫名地就不舒服了。
就像是自己珍藏的宝贝突然被人窥觑了,无法言语地浑身难受。
宋其衍端着盘子的样子有些笨手笨脚的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撒了盘子里的东西,在跨上楼梯后还每走一步就低头看一眼。
靳子琦有些好奇盘子里装了什么,因此怔怔地站在原处看他朝自己走近。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俊脸上闪过欣喜,小心翼翼地护着盘子到胸前,然后走到她的面前,“醒了吗?饿不饿?”
靳子琦望着他渴望她说“饿”的眼神,配合地点点头,宋其衍立刻愉悦了神情,却很快又压制了下去,肃了表情,干咳一声,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穿着晚上睡觉的薄薄的睡衣,外面套着白日里的黑色外套,脚上穿着棉拖,白皙光滑的脚踝落在外面,一头及腰的长发也随意披散着。
“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大冷的天,虽然开了暖气也不好这么跑来跑去,要是感冒了怎么办,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一副训人的面孔,靳子琦不由联想到昨晚电视里那个管事的嬷嬷。
心里忽然想笑,但面上还是乖乖地听训点头,然后话题转移到他手里的盘子上:“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宋其衍笑得有些开心,故作神秘地把盘子挪远了点不给她掀开看的机会。
事实上,靳子琦还没幼稚到追着一个盘子死缠烂打的地步。
但在他眼中看懂了他想给她惊喜的心理,靳子琦还是表现出相当的兴趣,盯着盘子加问一句:“是给我的早餐吗?”
“先回房吧,你看你穿成这样被别人看到多不好。”
这个别人,在这里特指了一个人。
靳子琦跟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欢欣雀跃的背影。
纵然他们的婚姻路上麻烦颇多,但只要彼此真心相待,又未尝不可以白首。
想至斯,嘴角情不自禁地挽上淡淡的弧线。
“想什么呢?赶紧过去坐啊。”男人皱着眉头催促。
靳子琦点头,带着一心的淡淡的甜蜜,顺从地走去卧室的小桌边。
餐盘里装的是一碗酒酿丸子,一颗颗白色的小圆团漂浮在甜汤上。
“你做的吗?”她抬头望他,带着一点点希冀的眼神。
宋其衍坐在她的对面,一本严肃地点头:“我盛到碗里的。”
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靳子琦垂眸失笑地想去拿匙羹,却被他抢先一步夺走。
“挺烫的,我替你吹吹。”他舀了一勺丸子轻轻吹了几下才递到她嘴边,笑得像条大灰狼,“吃吧,真的很甜。”
靳子琦被蛊惑地张开口,吞下了那一勺的酒酿丸子。
甜甜的,带着米酒的醇香,微醺着她的神经。
“我让邹向订了去澳洲的机票,就当是蜜月旅行怎么样?”
靳子琦又咽下一勺,其实想问他是不是第一次喂人,因为动作真的很生硬。
如果不是她努力的配合,怕是早都喂到外面去了。
但看到他提到蜜月时满脸的开心,所有的疑问都转化为一个点头。
宋其衍因此高兴地舀丸子的频率更快,浑然不知被喂的人吃得异常辛苦。
卧室里充满了阳光,巨大的落地窗被稍稍推开,纯白色的窗帘慢悠悠地拂动,深秋花园里的花香干燥而清爽,淡淡的,隐隐的。
窗户边的小桌旁,长相英俊的男人正认真地喂端庄舒雅的女人吃早餐。
靳子琦的嘴巴很小,这一点宋其衍很早就发现了,看到那红而薄的唇角渗出的甜汤,喉间一紧,说话有些不利索:“嘴角……嘴角擦……擦一下。”
看他有些泛红的耳根,靳子琦漾着嘴角,抽了一张纸巾就要去擦。
“等……等一下。”他却突然拿走了纸巾,探过身一手轻捏住她的下颌,粗厚的指腹,带着点暖意,让她心安,“我来帮你擦好了。”
只是,为什么擦着擦着他的头会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