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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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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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鬼谷子端坐于地,已是入定。玉蝉儿悄悄掀开布帘,蹑手蹑脚地进来,在鬼谷子身边缓缓跪下。

跪有一时,鬼谷子嘴角微动:“是蝉儿吗?”

玉蝉儿轻声禀道:“是蝉儿。”

“你有事?”

“是的,先生。那四个人一直跪在草堂外面。”

鬼谷子似是没有听见。

一阵沉默过后,玉蝉儿又道:“他们跪有整整三日了。”

鬼谷子依旧一动未动。

又是一阵沉默,玉蝉儿再道:“他们没吃一口饭。”

鬼谷子仍无所动。

玉蝉儿越说越慢,声音也越来越低:“也没喝过一滴水。”

鬼谷子的耳朵微微颤动一下,依旧没有说话。

一阵更长的沉默。

两滴泪珠儿从玉蝉儿的眼中滚落,声音越发柔了:“下暴雨了,先生。”

“唉,”鬼谷子终于长叹一声,“这个随巢子啊!”

“随巢子?”玉蝉儿一怔,拿袖子拭去泪水,“先生是说,他们这么做,是随巢子出的主意?”

“是哩,”鬼谷子点头道,“也只有他,才能想出这种苦招儿!”转对玉蝉儿,“去吧,告诉他们,就说老朽让他们起来!”

玉蝉儿应过,起身出洞。

草堂外面,山雨越下越猛,四人又饿又冷,浑身打战,无不将头抱了,蜷缩起身子跪在雨地里,模样甚是悲壮。

浑身湿透的童子在雨中拉拉这个,扯扯那个,四子无一人肯动。童子急了,跺脚哭道:“各位士子,童子求你们了!”

玉蝉儿冷冷地站在草堂的门口,又望一时,冷冷说道:“四位士子听着,先生让你们起来!”

四人听得分明,身上的刚劲儿一下子卸去,竟如四摊烂泥一般歪倒于地。

第六章试四子诚心,鬼谷子开山收徒

童子、玉蝉儿连扯带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四人弄进苏秦、张仪搭下的草舍里,安顿他们躺下。玉蝉儿熬了姜汤、面糊,童子喂他们喝了。

这场秋雨由大变小,淅淅沥沥连下三日方才休止。苏秦等喝过姜汤和面糊,童子又寻一些草药熬与他们喝了。四人半醒半梦之中连过数日,在雨水停歇之后,就又鲜活起来。

第五日上,四子走出草舍,吃过饭食。庞涓拉上孙宾,向童子借过工具,也如苏秦、张仪一样进山伐木、割草。苏秦、张仪赶来帮忙,四人合力,不消数日,在山窝子里搭起两间新的草舍。

这日午后,新草舍落成。庞涓扯上苏秦三人,走到数十步外的草地上,远远欣赏着,乐得合不拢嘴。

四人看有一时,庞涓转向孙宾,乐呵呵道:“嗬,新盖的就是不一样,要模样有模样,要气势有气势!”

不待孙宾说话,张仪朝新房瞄几眼,“嘿嘿”连笑两声,接过话茬儿:“嗯,两间新房的确是有模有样。要是东山墙不歪那么一丁点儿,西房脊不高那么一丁点儿,差不多就赶上两间旧的了!”

庞涓哈哈笑道:“我说张仁兄,孰歪孰直,孰低孰高,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将头转向苏秦,“苏兄,你是行家,来句公道话!”

两间新舍也是按照苏秦的吩咐盖起来的,叫他如何评判?苏秦嘿嘿傻笑两声,腼腆地低下头去。庞涓一眼瞥见童子远远走来,大声叫道:“小师弟,走快点!”

童子依旧不急不慢地迈着步子。

庞涓耐了性子候到童子,指着远处的两幢草舍:“小师弟,你眼力真,好好瞧瞧这两幢房子,哪一幢更标致一些?”

童子各瞟一眼,缓缓摇头:“若说标致,差不离,不过,依童子之见,两幢都得拆掉!”

四子皆是一怔,庞涓急问:“咦,小师弟,凭什么要我们拆掉?”

童子呵呵笑道:“中看不中用呗!”

四子面面相觑。

张仪不服,跨前问道:“为何中看不中用?”

童子指着两幢房子:“你们看,朝向不适,方位不对,门户不当,坡顶过缓,四间房子,没有一处合适,如何中用?”

张仪、庞涓、孙宾皆将目光望向苏秦。

苏秦一急,结巴起来:“这——村——村里盖——盖新房,皆——皆是如此!”

童子笑道:“苏公子,那是在你们村里,不是在这山沟沟里。”

庞涓再看房子一眼,目光缓缓移向童子:“小师弟,照你这么说,两幢房子一无是处了?”

“有无是处,过个冬夏就知道了!”

苏秦沉思一会儿,吟道:“请师弟详解!”

庞涓接道:“对,小师弟得说说清楚。先说朝向,为何不适?”

童子指着门前的山坡:“此处西边开阔,草舍应坐东朝西,你们的房子偏是坐北朝南,出门一堵山。常言道,门前是山,心想不宽。”

苏秦辩道:“房门朝南开,这是建房的规矩!”

童子笑道:“那是山外规矩,在山里没用!”

庞涓一拍脑袋道:“对对对,小师弟,说得好!还有什么?”

童子指着房基:“此地看起来平,却是正对山沟,一旦下雨,雨水就会顺沟而下,正好冲到此处,让你们的房基一挡,流不出去,就会成汪。”

庞涓连声说道:“对对对,前几日下雨,门前这汪水昨日才干!”

“那还是场小雨。要是一场大雨,嘻嘻——”

四人面面相觑。

童子见他们完全愣了,指着门窗:“再说这门户。门高户大,夏天凉快,冬天却是难熬。”又指指房坡,“山里下雨,要么是急雨,要么是淫雨,房坡这么缓,雨水必会渗下。童子敢说,待到雨季,外面大下,房中小下,你们可在房中直接取水喝了。”

四人尽皆傻了,无不瞪大眼睛盯着这个仅十来岁的孩子。

庞涓咂舌道:“乖乖,一个小不点儿,咋能懂得这么多!”扫一眼张仪,语调风凉地转对孙宾,“孙兄,咱这房子山墙不直,房脊不平,还是拆掉重搭吧!”

张仪白他一眼:“要拆就拆,嘟哝什么?”

童子又道:“依童子之见,你们大可不必拆了!”

张仪怔道:“这又为何?”

童子呵呵又是一笑:“反正你们在此住不了几日,这样子拆来搭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四人尽皆怔了。

庞涓缓过神来,直盯童子:“小师弟,此话从何说起?”

“还有,”童子扫过四人一眼,“诸位士子不要动不动就师弟长师弟短的。师兄师弟,这可不是随便就能称呼的!”

四人越发愣了。

“小师弟,”庞涓急道,“请你把话说得明白点!先生既已答应收留我们,有我们在此,自然就是师兄,身为师兄,难道不能称你一声小师弟吗?”

童子转向庞涓,嘿嘿笑出两声,反问他道:“先生这么说过吗?”见四人均不作声,接着又道,“哦,对了,四位士子,童子差点忘了,先生有请!”扭头朝草堂方向率先走去。

望着童子的背影,庞涓愣怔一阵,看一眼张仪,小声问道:“哎,张仁兄,小师弟此话,听出意思没?”

张仪沉思有顷,哈哈笑道:“小孩子说话,难免惊惊咋咋,看把庞兄吓的!”转对苏秦、孙宾,“诸位仁兄,还不快走,难道要先生亲自来请不成?”

苏秦点头吟道:“嗯,贤弟所言甚是,不能让先生久等!”

近几日因为干活,大家穿的都是粗布便服。孙宾礼细,说道:“若去先生那儿,我们得换过衣服才是!”

几人点头称是,赶回房中,各自寻出衣冠穿了,出门朝草堂走去。走没几步,庞涓突然放缓脚步,小声说道:“各位仁兄,在下有句话说!”

三人停住步子,一齐望向庞涓。

庞涓压低声音:“今日之事,在下实在放心不下。在下有个主意,可防万一。待会儿见到先生,我们几人二话不说,倒头就拜。先生必会发愣,我们趁他发愣,齐喊师父,无论他应也好,不应也好,跟着就行拜师礼,给他来个先斩后奏!”

“行倒是行,”张仪应道,“这也未免太繁杂了。依在下之见,咱们进门先喊‘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接着就行拜师礼,简单明了!”

庞涓不耐烦了:“好好好,就依张兄所言!”

苏秦想了想,吟道:“在下不曾拜过师,不知如何拜法?”

“这个容易,”张仪接道,“小礼是一拜三叩,中礼是再拜六叩,大礼是三拜九叩!”

“好!”庞涓旋即应道,“我们就来个三拜九叩,先将生米煮成熟饭,让先生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三人想了想,各自点头,抬腿走向草堂。

候在门外的童子见四人走来,进屋禀道:“蝉儿姐,四位士子到了!”

玉蝉儿走出来,揖道:“四位士子,先生有请!”

四人互望一眼,各自正了衣襟。按照事先商定,苏秦打头,张仪第二,孙宾、庞涓紧随其后,随玉蝉儿鱼贯而入。

鬼谷子端坐堂中,童子不知何时已立于左侧。玉蝉儿直走过去,站在鬼谷子右侧。四子见了,自左至右横成一排,一齐跪在地上,朗声说道:“先生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四人说完,纷纷行起三拜九叩的大礼。四人四条心,拜得甚不齐整。孙宾礼节最细,每拜一次,都要起身鞠躬,然后再拜。其他三人均已拜毕,孙宾方才开始第三拜,而后是三叩。

鬼谷子起初一怔,继而微微一笑,待孙宾拜完,缓缓说道:“你们可都拜完了?”

四人面面相觑一阵,一齐转向苏秦。

苏秦缓缓吟道:“回禀先生,拜——拜完了!”

“既已拜完了,你们还有何事?”鬼谷子问道。

苏秦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还视三人一眼,讷讷说道:“没——没有事了!”

“既然无事,你们可以下山了!”

四人皆是震惊。

张仪急道:“先生,是您召我们来的!”

“不错,”鬼谷子点头道,“是老朽召你们来的。老朽召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句话:该下山了!”

庞涓自是不依,抬头辩道:“先生,那日在雨地里时,我们分明听到玉蝉儿姑娘说,先生您要我们起来。也就是说,先生您已允准收留我们,为何仍要赶我们下山?”

鬼谷子微微一笑,转向玉蝉儿:“蝉儿,你是如何对他们说的?”

“回禀先生,”玉蝉儿轻启朱唇,“蝉儿说的是,‘先生让你们起来!’”

“听见了吗?”鬼谷子转对四人,“老朽只说让你们起来,几时答应收你们为徒了?你们四人没日没夜地跪在老朽门口,挡住老朽出路。老朽要你们起来,不过是想出去走走,要你们让路而已!”

鬼谷子反口不认,四人尽皆呆了。

苏秦再次顿首,缓缓叩道:“先生,我——我们四——四人已——已无处可去,求——求先生收——收容!”

苏秦此话一出,走投无路的庞涓真就动了感情,叩首于地,失声泣道:“先生,弟子求您了,弟子真的走投无路了,望先生垂怜,收下弟子吧!”

孙宾、张仪亦各叩头。

鬼谷子扫过四人一眼,敛起一直挂着的笑容:“你们听好,哭也罢,跪也罢,这些都是徒劳。实意告诉你们,老朽这儿,不收名利之徒,不收争强好勇之士,你们还是提早下山,另投名师去吧!”

听到鬼谷子讲出此话,孙宾心头怦然一动,抬头问道:“晚辈请问,先生欲收何徒?”

鬼谷子看他一眼,缓缓说道:“老朽这儿,唯留修道炼仙之人!”

孙宾长出一口气,伏首叩道:“晚辈不才,愿从先生修道炼仙,乞请先生收留!”

孙宾此言一出,众皆惊异,齐将目光凝聚过来。

鬼谷子微微一笑:“孙宾,你不是要学兵法战阵的吗?”

孙宾朗声应道:“仲尼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晚辈若能跟从先生感悟天地大道,实为此生大幸,再学兵法何为?”

鬼谷子转向庞涓:“庞士子,孙宾欲从老朽感悟大道,你是何考虑?”

庞涓眼珠子连转几转,叩道:“晚辈与孙兄情同手足,孙兄心意,也即晚辈心意!”

不待鬼谷子问过来,张仪亦叩首道:“先生,晚辈也愿修道炼仙,乞请先生容留!”

鬼谷子微微一笑,将头扭向苏秦:“苏士子,三位公子皆欲在此修道炼仙,你为何一言不发?”

苏秦结巴道:“先生,晚——晚辈——”

“想必是放不下那荣华富贵、卿相之位了?”鬼谷子依旧面带微笑。

苏秦面色大窘,叩拜于地,只不作声。

鬼谷子敛起笑容,扫四人一眼,长叹一声:“唉!”

张仪用肘弯急碰苏秦,小声叫道:“苏兄,你——”

苏秦仍然将头埋在地上。

张仪急了,大声说道:“先生,晚辈素知苏兄,其实苏兄早有修道之心,只是——只是不愿说出而已!”

鬼谷子看着苏秦,轻声问道:“苏士子,是这样吗?”

张仪用肘弯狠狠顶他一下,苏秦无奈,只好喃喃说道:“回——回先生的话,是——是这样!”

鬼谷子再扫四人一眼,大声问道:“这么说来,你们四人皆愿留在山中,伴老朽感悟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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