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我懂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晓伟走到一起,我的心就变得敏感了好多,也细腻了好多。总莫名其妙地就感到心里有些温暖,或者有些忧伤。有时候听到一些歌曲,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泪。有时候也会为晓伟的轻轻一吻而在心里窃喜不已。
如果没有以前的那些事情发生……(此处有水痕模糊了墨迹,林烁认为那是吴媚的泪水。)
我记得,在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小女孩马蒂尔德很伤心地问来昂:是否生命总是艰辛,还是只有童年如此?每当我想到这句话,心里都会揪痛不已。如果世上真的有上帝,我好想去问问他,我的童年已经如此不幸,为何还要让那种不幸蔓延我的一生?
我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好久,直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打进来。到现在我还觉得那是在做梦。
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沙哑很低沉,但我能听出来那是一个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话。他说:“吴媚,我一直在找你。已经找了一辈子。”
他声音里弥漫的温暖能把人最坚硬的心融化。
我问他为什么要找我,可他没有回答。他说,他知道我所有的事情。他还告诉我痛苦来源于罪孽,任何人都会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而承受无尽的痛苦。说完,他还为我放了一首歌,那首歌很忧伤很空灵,每一个音律都像是一根细软的丝线穿过我的心脏,带给我疼痛的同时还带给了我莫名的欢愉。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那首歌,我开始相信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直到现在我还不明白那种信任来源于什么,那种感觉很傻,但是很固执。
不知以前听谁说过一句话,当一个人很固执地相信一件事情的时候,那他就无药可救了。现在的我就已经坠进了他的语言陷阱,他的话像是吗啡,能让我短暂地忘掉所有的哀伤,那种感觉像是阴雨天里从云层透出的金色阳光,驱赶了阴霾和湿冷的气息。
我知道,阳光过后会是更激烈的狂风骤雨,会把我撕得粉身碎骨。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又如何能摆脱呢?
晓伟,你快回来吧,我现在好无助。
再往下看,林烁感觉吴媚的表达开始有些混乱了。她像是一个得了疟疾的病人,忽冷忽热的。一会儿她说好想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一会儿又说她知道那个人想要害她,好想摆脱那个人的电话骚扰。从这篇日记分析,这时候的吴媚已经出现了精神分裂的征兆。
第26节:午夜勾魂曲(26)
更为严重的是,那时的吴媚也有了自我强迫的症状,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上帝选定的受害者,强迫自己相信自己的命运悲苦。并因此开始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自己的生命。
很多自杀者都死于这个原因。
林烁合上日记本,点上一支烟,把自己陷进沙发里,凝神思索了起来。在警校刑侦系学习的时候,林烁就非常喜欢看《福尔摩斯探案集》等侦探小说,并一度醉心于推理研究。他曾有一句名言:正确的推理是对案件真相的还原,错误的推理是对案件真相的误导。让林烁感到自豪的是,毕业后他就是凭着自己过人的推理才能在沿江市刑警队一举破获了几个大案,从而使自己成了警界一颗耀眼的明星。
其实推理并没有那么难。只要一个人有一定的归纳分析能力,再加上一定想象力,就完全可以从几个不相关的事件里综合出必然联系或者相似之处,从而完成一次推理和假设。
任何事件的发生都不是偶然和随机的,就像树木的生长都要从种子开始一样,每一个事件的发生都能找到最初的源泉。这世间万般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的。林烁非常相信这个道理。想到这儿,林烁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连燃烧的烟头掉到他的衬衫下摆上,他都没有知觉,衣服一下子被烧了个小窟窿。
“把吴媚的那三篇日记综合起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可行的推理。恐怕这也是咱们现在能找到的唯一一条线索了。”林烁有些兴奋。
“怎么了,林队?”陈鹃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看啊,这三篇日记相隔时间并不长。在第一篇日记里,吴媚写她受到一个性变态的要挟,被迫沦为他的性奴隶而无力解脱。第二篇日记里,吴媚开始无意识地或者说是内心冲动性质地反抗,并且扬言要报警。最重要的是她谎称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苏院长,很显然她所指的就是苏格。第三篇日记里,吴媚就开始接到那个神秘人打给她的电话了,然后她就在《夜玫瑰》和那个人的引导下走上了自我毁灭的道路。”林烁指着日记本,给陈鹃讲解着,“凭直觉,我认为强迫吴媚的那个老师很可能就是害死吴媚和罗晓伟的凶手。并且从作案手法上看,苏格前段时间经历的撞车事件和后来的《夜玫瑰》骚扰事件也应该与这个人有关。”
“是啊林队。从动机上说,首先,这个人有杀害吴媚和所有知情者的动机。作为一个有作为的大学教授,他知道吴媚报警的话对他意味着什么。他的前途,他的家庭就都被毁掉了。并且,他还很有可能为此锒铛入狱。往往一些高级知识分子比一般人更自私和狭隘,更注重自己的名声。那个人很有可能为了保全自己而害死吴媚。吴媚又谎称她已经把这些事情告诉苏格了,所以为了灭口,他又要杀掉苏格。作为吴媚的男朋友,罗晓伟是最有可能的知情者,所以他又杀掉了罗晓伟。”
“对。很多连环凶杀案,都是凶手为了掩盖事实真相而杀害不断出现的知情者,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咱们去年就侦破了这样一个案子。一个人一旦杀害了另一个人,或者有了杀害另一个人的动机,那他就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撒旦,就会控制不了掩藏在内心最黑暗处的邪恶与冲动。”林烁接着说,“其次,从作案手法看。那个人应当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能杀人于无形,能让人相信他的话而去自杀,由此看来,他应当具有相当高的智商和知识储备。凶手很有可能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最后,吴媚说那个神秘人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故意压低声音,通常那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他不想让吴媚听出他是谁。由此可见,那个人很可能是吴媚比较熟悉的一个人。综上所述,我们完全可以把那个老师列为重要犯罪嫌疑人而着手进行调查。”
“这样一分析,案件就有了一些眉目了。”陈鹃看起来比林烁更兴奋,欢呼雀跃。
“小陈,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有些事情咱们还是分析不出来的,比方说那个人究竟是谁?还有如何为他的犯罪行为进行定位?毕竟吴媚和罗晓伟都是死于自杀,很难找到证据说明那个人是谋杀他们的罪犯。”
第27节:午夜勾魂曲(27)
说完这些,林烁觉得有些头疼,但心里还暗暗有些兴奋:“小陈,这么长时间来,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一个‘桃花阵’里乱闯乱窜。四处都有杀机,不断地有案件发生,可凶手却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直到现在,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
林烁怅然地走到窗前,默默地点着一支烟,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有些身心疲惫。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街道上亮起了华灯流彩,映照着路面积蓄的雨水,四处金碧辉煌。
而更远处则夜色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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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下午四点半。
苏格自从从大黄村回来,就像是得了一场大病,除了吃饭,他整整两天都躺在床上。要么睡觉,要么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伊呀和乐乐一直坐在他的身边,像是怕有突如其来的死神会把苏格带走似的。窗外的小雨就没有停过,一直丝丝绵绵地下着,雨水洗过一层,外面的树叶就枯暗一分,直到有几片发黄的树叶枉自飘零,落在林中水洼里,荡起圈圈涟漪。
秋天来了。秋风秋雨中,满世界凄凉萧瑟。
伊呀似是有什么心事,什么也不说,只是呆呆地看着床上的苏格,眼神中偶有不安掠过。乐乐则两手托腮,眼瞅着外面雨中忘归的麻雀愣神,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哦……呃……呃!”苏格又在噩梦中惊醒。他转脸看了看伊呀,又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心情渐渐有些平静。已经整整两天了,伊呀和乐乐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坐在他身边。苏格有些歉意地对伊呀笑了笑,笑过后,他的表情又转为凝重。不知为什么,自从从大黄村回来,苏格的耳边就经常回旋着《夜玫瑰》的旋律,它像是一个冤死的鬼魂的呻吟紧紧缠绕着苏格,挥之不去。
伤心欲绝、恐怖万分、万念俱灰,在漫长的一生中每个人都能体会到这种感觉。现在的苏格正体验着《夜玫瑰》那首神秘歌曲带给他的恐惧。
任何东西只要有了杀人的能力,它就会让人感到敬畏。
苏格正呆在床上乱想,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抓起一看,上面是一个陌生号码,看来那个号码是本地的。
“喂。”苏格的声音有些虚弱。
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只是在电话那头有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尖叫,又像是一群人正在张狂地狞笑。
“喂。你是谁?”苏格问。
“苏格,我终于找到你了。”电话里面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充满摄人心魄的力量。
“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苏格突然感觉那个声音很熟悉,像是经常听到似的,但他就是想不起来曾在什么地方听过。
“我是谁?我是……王晓义。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该过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王晓义?”苏格的手机一下子掉到床上。他竟然是王晓义?苏格紧紧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王晓义?我怎么会接到他的电话?他已经死了!
一阵阴森森的寒气从苏格的脊背缓缓升起,凉气所过之处,寒毛都直直地竖了起来。伊呀则充满怜悯地看着他,似是有话要对他说,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苏格的手机屏幕仍不依不饶地闪烁着,看来王晓义丝毫没有要挂掉的意思。
“王晓义,你究竟想要什么?为什么要纠缠着我?”苏格捡起手机,两手不停地颤抖。他的声音已经走形了。
“苏格,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任何罪孽都是要赎的。你是有罪的人,所以你的灵魂和你的生命都要用来赎你以前犯下的罪孽。”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冰冷。
“可是……可是我有什么罪……罪孽?”
“你自己所犯的罪孽你不知道吗?你对家庭不忠,所以你伤害了伊呀和乐乐。你勾引米雪,所以你伤害了我。你让你的学生为你写论文,你盗用学生的研究成果。你采用不正当竞争手段得到了副院长的职位……”
“别说了……别说了!”苏格声嘶力竭地喊。
“你认为你现在得到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吗?你还有苟活的理由吗?”等苏格平静了,电话里又这样说。
第28节:午夜勾魂曲(28)
“苏格,走出那个污浊的世界吧,到一个空气清新,四处开满鲜花的地方。在那里,没有罪孽,没有伤害,没有无休无止的背叛与谎言……”听到这些话,苏格的心里豁然开朗,仿佛一间阴暗的地窖里突然充满了阳光。
“我真的可以走出来吗?”苏格的脸上竟然挂着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微笑。
伊呀的脸上现出惊恐的表情,她忙冲过来抱住苏格:“老苏,你醒醒。你是在做梦啊老苏。”
苏格挂掉电话,转过脸来看着伊呀,他的表情突然一下子变得神秘莫测。一会儿脸上绽放起明媚的笑容,一会儿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扭曲,看起来无比悲伤。他轻轻地推开伊呀,有些机械地向外走去。
伊呀紧紧地扯住他的衣服:“老苏,你要到哪儿去?”
“有一个地方。”苏格表情木然地说,“鲜花四处盛开,纯洁、美丽。阳光像轻纱一样笼罩着我,我不再寒冷,不再恐惧,嘿嘿……恐惧。那里的每个人都笑着对我说话,每个人都是透明的,我能看到他们的心脏,能听到他们真实的思想。我不再用谎言来欺骗别人,别人也不会来伤害我。那儿没有无休止的论文和竞争,没有工作,没有世俗世界的一切压力。”
讲到这儿,苏格腼腆地笑了,像个孩子一样。他的眼睛变得纯净无比,里面闪烁着希冀的光。
不知为什么,听到苏格这么说,伊呀的表情却变得痛苦无比,两颗硕大的泪珠从她苍白的脸颊上缓缓滑落:“老苏,你怎知道鲜花的下面就不会有陷阱?你怎知道阳光照耀的地方就没有阴影?你怎知道天使的笑容背后就没有冰冷的地狱?那都是梦,老苏,你要醒来,不要沉迷于别人给你设计的梦境。快醒来吧。求你了老苏!”
讲到最后,伊呀的声音哽咽了。
苏格缓缓地转过脸来,看了看伊呀,他说:“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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