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灵宝天尊调来的紫阳真人早早便收拾残局,修补天罗,只留下了赶来增援的哪吒三太子的一队亲兵掠阵。
哪吒经过与无定乡的几场大战,胸中的骄横之气早已消磨,掠阵虽是掠阵,却只是远远看着,根本就没想再上去帮忙--本来这个忙便是哪吒三太子也帮不上的。
于是这天光之下,天罗黄风之上,便只有这六人的一场恶战!
紫微是三官大帝之首,居三清天最高之玉清天,号“上元一品赐福天官”,尊崇无比,大力王却是七圣中的第一人,阴山鬼国的国主,平天大圣的名头叫了出来,天上地下,还没有几个人会不动容。
这二人往日要是遇上,说不得,少不了也要彼此寒暄几句,但如今战场相见,该说的,不该说的,那都不用说了。
大力王把浑铁棍舞成了风车,大开大阖,力沉招猛,将紫微紧紧缠住;紫微也不失身份,双掌圈成太极,将浑铁棍牵引到圈外,脚下始终踏着七星步,一身道袍在棍风中被刷得笔直,长髯飘洒,却不露败相。
两人堪堪打到三百个回合开外,大力王的心情越来越是焦急--这一战,紫微可以拖下去,但大力王可拖不得!
即便不管天罗之内无定乡的战况,大力王本身可还有着别的心事!
再说,大力王咄咄进逼,看似占在上风,但紫微于棍风中偶尔一掌反击出来便不得不让大力王去全心应付,往往连出数棍都不能化解,要一直这样打了下去,不要讲依俞曼的盘算把紫微真个“杀掉”,想要不败都难了!
这一焦急,大力王的招数中就露了破绽出来。
“着!”紫微眼前一亮,单手捞住了浑铁棍的一端,向外一带,顺势欺近身来,起掌拍向大力王的头顶。
大力王眼见避无可避,头一摇,以头上牛角去抵紫微的手掌,紫微却微微一笑,电光火石间将手掌一竖,顺着大力王的铁角滑下来,“啪”!打在大力王的左肩上!
“嘿……”大力王闷哼一声,浑身巨震,左手不由自主地松了浑铁棍,右手猛地一紧,这才没让浑铁棍真个脱手,急急拼死向后跳出三尺。
“大力王,你败了。”紫微并没有再次欺身进击,只站在空中不远处,轻轻叹气,这才冲大力王说了第一句话。
“本王……”大力王刚要答话,就觉得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却是被紫微刚才那一掌伤了心脉。
“大力王,你我相识已久,或可说相惜已久,若是今日你不起杀心,纵不能胜我,也必不至于败了。”紫微的目光中隐隐有几分可惜。
“本王……”大力王强自压下暗伤,话只说出了一半,心中就冷笑起来。
紫微的目光却舍了大力王,投向场中另外两场战斗。
刚才与大力王相斗,紫微自是全神贯注,不敢他顾,此时再看场上,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花七和清虚的一战已到了生死立判的地步!
半空中,无数鲜花飘洒下来,纷纷扬扬,有如落雪,却竟然丝毫不为罡风所动,只是那样轻轻地曼舞着,盘旋着,像是由花的七彩重又铸了一个世界!
世界的中心,便是盘膝而坐,头顶上升起蒸腾白气、于美景之中却汗流浃背的清虚!
而原来与清虚缠斗的花七,早隐身到了花海中间,再也寻不见踪影。
只有各色斑斓的花朵围着清虚打转,可又像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在外,却落不到清虚的身上。
蓦地,一朵淡蓝色的小花在空中微微地挣扎了一下,从清虚的面颊前滑落了,小花立刻像是受了惊的小鸟,打一个转儿,向底下坠去。
清虚的面上,在那朵淡蓝色小花拂过的地方,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条血痕!
淡蓝色的血痕。
但清虚浑似不觉,脸上反倒泛起了怪异的笑容!
“不好……”一旁,与洞阴大战的猪三口中呼喝不绝,但这情景紫微充耳不闻,却看着清虚面颊上那条血痕倒吸了一口凉气。
紫微看得出:这一阵,清虚已无胜机!
之于绣山万藤相思子的花情心法,紫微一向颇有耳闻,可他对迷人心智动人心魄的术法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紫微怎么也没料到,与自己同为三官大帝的清虚居然会这么简单就着了道儿!
此刻,于空中飘洒的花海之中,清虚必然是在全力与幻境相抗!
而刚才那一道小伤已然令清虚跨过了胜负的分水岭--遇伤而喜,清虚的道心已失,防线已破!
紫微忍不住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埋怨起清虚来了:好好地你去当什么“华三”?好好地你为什么要在妖精的情劫里插上一手?
你心中便是有哪怕一丝的愧疚,这一回可不就要了你的命去!
紫微忍不住转头望了望大力王,只见大力王默然立于空中,面上神色古怪,若有所思,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场中另外两场搏杀。
“呼……”紫微轻轻吁了一口气,心说,看样子,大力王是把刚才那场败仗认了下来,不会再插手进来了。
但紫微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清虚被花七的花情心法勾魂夺魄,灭了元神!在紫微心中,花七自然不会像自己与大力王那样坦而荡之,一旦占到了上风那还不紧着赶尽杀绝?更何况,这般斗法只是不死不休,清虚既败,便非死不可!
“罢了……”紫微轻叹一声,纵然被人讥笑是以二打一,胜之不武,自己也得出手相救了。
虽然花七早年也是劣迹斑斑,但这千多年却行为收敛,大不了这一次不取她性命就是。
打定主意,紫微手上掐起法诀,缓缓迈步,闯入了花海之中!
“相思子,你已胜了,我劝你莫为已甚,就此收手,且为来日留个见面余地如何?”紫微的护身罡气将散落的花朵俱都挡开,高声开言。
花海为紫微的罡气扫乱,落向清虚的花朵登时少了些,却听不到回音。
“相思子,”紫微无奈,接着开口,“当今天下纷扰,大乱将出,海山八义何苦不于无定乡中安居避祸?我劝你好自为之,莫要自误。”
花七依旧没有回话。
“相思子,你再不住手,莫要怪我破了你这迷情花阵。”
“呦,牛鼻子,你就忍心辣手摧花?”
这一回,空中传来了格格娇笑,伴着撩人笑声,紫微在花海中隐约见到了一个绝色可人的女子影子。
“相思子,邪不能胜正!”紫微冷哼一声,对影子坦然道,“你有万般变化,我自除魔卫道,心如坚刚不动。你还是赶紧收了花阵,免得出丑。”
“哦?牛鼻子,你好狠的心啊!”
话音刚落,紫微忽觉得背后生风,身子一侧,却见身后一双洁白如玉的柔荑轻轻向自己的双肩揽了过来,正是花七。
“相思子,你就只有这点儿伎俩?贻笑大方……”紫微的身子岿然不动,任花七的一双手缠住了自己脖子,他一打眼便早认出了不远处那个人影才是花七的真身,空中飘洒的各色花朵也罢,背后的花七也罢,都不过是幻影而已。
“牛鼻子,你还真有点儿本事,比华三哥可强得多了,怪不得只用个小小的玉如意就伤了我家老八呢。”
虽是幻影,但紫微背后的花七语笑嫣然,竟似真人一般,紫微甚至感到了脖子后面轻轻拂过的热气。
“罢了,相思子,我话已说尽,你如此执迷不悟,那也怪不得我!”莫名地,紫微心中忽然有些烦躁,不禁一惊,便要出手。
“牛鼻子,你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怕你不成!”花七原本柔媚撩人的语调忽然变得冷峻之极,话音刚落,紫微就觉得背后的幻影忽地像是成了实物,那双玉手竟紧紧扣住了自己的咽喉!
“相思子,果然了得。”紫微的一双眼睛紧紧盯住了花七的真身,根本不管背后的幻影,心下却也有几分赞叹--她竟能将幻境运使到这般境界!
“紫微!你果真道心如铁。”不远处,花七的影子渐成了真身,于花雨中款款前行,走到了紫微的面前,脸色像是气得有些发青。
“我……”紫微见花七把真身显露出来,原想微笑为礼,却忽然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对。
“紫微,清虚我本不能胜,但他心中有愧,被我花情心法趁虚而入,我只送他两个字:‘活该’!”花七冷冷地说,“但你要救清虚,对我出手,心中又何尝无愧?”
紫微的脸红了。
“出战之前,我家大哥曾面授机宜,说是我的花情心法或可困住清虚,却绝奈何不了你紫微,三官大帝中,属你修为最深,道心最坚……”
紫微的脸涨得通红。
“但我家大哥还说,想要杀你,却最为容易。”花七忽然笑了。
“妖孽……”紫微强自吐出两个字来,翻白的目光里透出了从没有过的怨毒。
“紫微,本王还未死,你就说本王败了?”于紫微背后扣紧了他的咽喉的“花七幻影”忽然变了,竟是大力王!
大力王居然在紫微闯入花七以花情心法布下的迷情花阵的时候便幻化了花七的模样,假作幻影,从背后制住了他!
“你……”紫微已连一个字都说不全了。
大力王的一双大手紧紧卡死了紫微的脖子,慢慢收紧,紫微额头上青筋暴跳,口中已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紫微,你忘了?本王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本王是妖精!”大力王冷笑起来,“战场上生死相见,你能胜之时不取本王性命,便是看轻了本王!便是看轻了你这场生死之战!”
“咔”的一声,大力王的双手再紧,硬生生将紫微的头颅卡了下来!
紫微无头尸首的脖子中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大力王诛杀紫微,为我无定乡先立一大功!”花七向大力王微微躬身相祝,忽又一笑,道,“牛兄,还真看不出,这个紫微大帝人都死了,可还能令纯阳不泻,连一滴精血都能不致外流,要单论修为,怕比那两个要高太多了。”
大力王望望花七,没有接口,却将紫微的头颅小心翼翼地捧到眼前,长叹一声,“紫微,你不用懊悔,本王虽是取巧,但真再打下去,你我二人之间,死的依然必定是你!你不动真怒,不起杀心,修为再高,又有何用?”
语毕,大力王将紫微的人头挂到腰间,对花七开口,“妹子,清虚、洞阴不会是妹子与老猪的对手,此间大事已了,我先到我家四弟处看上一眼,归拢伏兵,接着便依计行事。”
“牛兄,你……”花七心中一动,要是按着俞曼的布置,大力王诛杀紫微之后,应该再合力收拾了清虚与洞阴才对,怎么他竟要先走了?
“妹子,便是如此。”大力王哈哈一笑,抬脚就走,花七再想说话,却已不及,只得任大力王走了。
“唉……”花七叹了口气,转回身来,脸色却忽然一变。
“原来是这样……”花七似乎想到了大力王的心思,又是幽幽一叹,“牛兄,你可是太体贴妹子了……”
刚才紫微闯入迷情花阵,花七没用上多大的心思去对付,这不光是为了花情心法纵然全力施展怕也迷不倒紫微,更是为了让大力王能借机幻化,伺机杀人。但三官大帝中最强的紫微一死,迷情花阵剩下的便只有那个清虚了。
花七和清虚之间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早在清虚抛开华佗门“华三”的身份,出手杀了玉罄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公诸天下,有心人都看在眼中;如今花七却困死了清虚,大力王有意避开自是为了花七的面子。
“华三哥……今日之事,妹子我不知道你是早料到了呢?还是从来只以为会反过来由你来操妹子的生杀大权……”
与嗜血狂刀刀四早已尽除了心结,与清虚打斗之时也能恶言相向,可真要到了叫花七就这么面对面地举手把清虚给宰了,花七的心中难免还是涌起了一丝波澜。
花海之中,花七喃喃自语,而清虚的一张脸盘已变得湛蓝!
空中的花雨依旧飘洒,花七穆然站在清虚的面前,目光由犹疑渐渐转为犀利,如刀。
“洞阴!”便在花七将出手还未出手之际,一侧,猪三却终于没能忍住,一声断喝,跳出了圈外。
花七不禁也将一双妙目转向猪三一边,心下纳闷:三哥不是和洞阴一直打得有声有色,怎么这会儿的声音里却像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洞阴!”猪三把手中的狼牙棒端平了,气哼哼地道,“洞阴,你好歹也是位列三官大帝,能不能痛痛快快与俺打上一场?你这么躲来躲去的,什么时候是个了局?”
猪三一住手,洞阴苦着一张脸,也不动了,却只是不说话。
其实不能怪猪三生气。
与猪三一动上手,洞阴便没有个生死搏命的样子,就连认真打场架的诚意都欠奉,这位“下元三品解厄水官洞阴大帝”倒像是压根儿没想真打。
猪三的狼牙棒虽是他从无定乡中顺手拿的,但以猪三的本事,天下万般兵刃早就到了神而明之的境界,随便是什么在他真气鼓荡之下都能致人死命,这双狼牙棒在猪三手里舞起来是丝毫不见缝隙。
若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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