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和:“无论怎样,我的心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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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子,都是很有趣的人,言若,我想不多时就该结束了。
寂艳之忆
黄昏的溪边,潺潺水声不断,鸟鸣着回巢,扑扇着小翅膀,也是极吵闹的。
溪水旁是一棵横长的杨树,枝叶繁茂如巨大的伞盖,下端有五寸宽的树杈向下缓伸,接近溪水时横长,擦着溪水而过,远看去,就如一架临水小榻。
一个黑色的身子斜靠在这天然的小榻上,看上去似乎很惬意。可近看只觉得其人一脸冰冷肃杀,再加之在这山野里出现,又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场面,任谁都会第一念头的想要逃,要逃,逃得远远的。
妖异的女子。她身上着黑色长衣,连腰带也是一色的黑,贴合着她的身,不同寻常的修长野性。那衣服看着分明厚重不透,却在风中灵动的舞动飞扬。长长的裙裾早超过了她双脚的范围,如月中仙子般拖曳着落入溪水里,顺水而动,变为透明,仿佛一滴香墨落在水中散开去,似有若无。
抬头见着,杨树上赫然攀附着一棵红色的藤蔓,上面布满了棱形的疙瘩,连一片叶子也没有。仔细看,藤蔓的根就在杨树里,深深的扎进去,正以惊人的速度飞长着,由细变粗,直至长到树顶,又飞快环绕着杨树从树顶一直转下来,伸到女子的面前。
女子嘴角一动,伸出纤长的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藤蔓的的末梢,懒懒的扯动一下,放开,藤蔓立刻弹了回去,旋即又长卷成圈回来,对着她摇了摇,仿佛受了委屈的小狗般扇了扇本就不多的叶子。
嗤!女子轻轻的笑开,又拉过眼前的叶子,仿佛拉着的是小狗的耳朵:“开!”
乖巧的退开去,向上爬升,藤蔓使劲的抖擞起来,沙沙不绝,突然一个大幅晃动,使劲一挣,噗噗噗,开出了无数的花朵,大朵的不下芍药,花瓣似芙蓉,闪着诡异光芒的紫黑色,一树满是这样的紫黑,远看过去就如同这花本就是这树开出的。
一只手缓慢的抬起,摘下,看看,扔到溪水里,藤蔓抖抖,摘下的地方又长出一朵,再摘,再扔,又长,反反复复,不间断。
溪水里的花朵如鱼般在水中沉浮,却不随溪水而去,在水中兜转着,在女子周围奉承着不去,如家养多时的鱼儿般,甚至有些会游移到她裙裾下,轻轻探着那高傲的黑色,很可爱,也很可怕。
女子的神情突然凝固,手中的花朵被狠狠捏碎,空中的气氛也突然转变,仿佛是愤怒,又仿佛是怨恨,连她脚下的紫黑花朵也异常激动得快速旋转着,上下起伏,激起的波纹飞快的向四周散去,直到碰着什么又被用力拍了回来,卷起一阵黑色的花浪。
风鼓起她的长长的衣袍,发丝飞扬,周身绕出如蛇般诡异的黑雾,双眼射出利剑般的寒光,死死的盯在遥远的思绪里。连上方的红色藤蔓也害怕似的飞卷成一团,高高的挂起来,离开女子远远的,叶子也垂下来,花朵也小心的闭上些,仿佛在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伤害。
良久,那个声音又响起,“很好,”一个探身从水中捧起她扔下的花,低头,深深的嗅,向后高昂起头,吐出一口红如昭阳的烟雾:“我烯悬要你于家永无宁日……”
红雾喷薄着被迎面的风扑到面上,模糊了一团, 再慢慢散去,留下的却是一脸的悲伤,瞬间,愤怒消散,女子仿佛进入了无休止的哀伤里,眉宇中淡淡的愁色突然就让人怜惜起来,仿佛已不是那个令人恐惧的影子。静静的,花朵、水纹、风、裙裾,一切都安静下来,空气里取代的是无比沉重的感觉,窒息般压在女子和她周围的一切,是那样深切的哀伤。
藤蔓舒展开,无声的降下来,轻轻的搭在她肩上,又轻轻的摇了摇,然后盘卷向下,一直向下,将她的腰身和双腿卷起,轻轻的,无比温柔的,仿佛拥抱般张开了叶子沙沙的扇动起来,如同哀求的诱哄着……
言若,结局时刻,我只想到你的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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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在宽适的轿子里,鼻子里嗅着轿子里熏香那淡淡的兰花香味,悠悠然的包裹着她的思绪,仿佛这香味又将她带到了未嫁时的心境,一下子跳跃到那时的岁月中,将一切又从头来过。
仿佛那时也不过是位骄傲的豪门小姐,清新秀美,矜持而雅致地生活在府院深处,不知世事,美梦浮篇,于那落叶繁花之地组成了多么的合拍的一幅深闺画卷。那时娇贵得每一步走出都如风中之蝶般华艳翩翩,自傲得如同脚踏锦绣而来,自怜到极点。
千灵寺,承载的那些年月,是生命中最甘甜的流水,留不住,却忍不住的回味。檀香味,经诵声,钟鼓鸣,祷告声,全都涌上来,一篇朦胧中,女子在母亲身旁娇羞着闭眼,默默的祈告神佛,必要夫婿出众,必要……夫妻和睦……和睦……
刘氏宽大的袖子交叠着盖住双腿,丝毫不乱,紧闭着眼,仿佛十分疲累,这路太长了,这日子也太长了,长得令人生厌,不能再忍耐。眼里再度浮现自己缓缓的起身的样子,一丝羞色藏在笑脸里,连衣裙的抖动都仿佛透着愉悦……不,你不会高兴的,刘氏仿佛看见自己伸出手,想要将女子的笑容抹去,然后挥散在风里。
“落轿!”
“夫人,千灵寺已到!”
所有的人整齐的停下,静静等待着。
眼前的浓雾瞬间散去,再没有什么娇羞的女子,美丽的衣裙也隐没为记忆中的尘埃,一切又飞灰湮灭。睁开眼,帘子打开来,看去,宏伟的千灵寺,在高高的八十八级阶梯上,如在云端,阶梯上一个人也没有,空寂庄严无比,刘氏抬起头,脸上是一片肃穆,她走过去,踏上那阶梯,气势高卓,仿佛这一刻,她才是命运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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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兰下棋向来不甚在意,有时连大龙也是做不成样子,今日里,更有几分魂不守舍的,行棋连章法也乱了。她咬着牙,强打着精神,努力的将注意力集中在棋盘上,可是无论如何,当轮到巯正思考时,她都在走神。她又想起了那夜里,她看见的一切,眼泪都快流出来,溪兰赶紧转过头去装做抿头发,急忙揉开眼睛。巯正抬头看看她又低头沉思,还是那样的温柔体贴。
月亮出来了,只一半。那夜里黑雾却是出人意料的不见来扰,仿佛知晓了一切,就那样等着看尽这人间的戏呢。好久不见这天上月,今日见来却就似那诡秘的女子——连吾梦里都可进入的那人。为何象足了那女子嘴角边的笑容,是活人?亦或鬼怪?自己怎么就那样听了她的话呢?不过无妨,毕竟,她的确如了我愿!
溪兰想起那夜她看着前方几步小心翼翼正提了牡丹灯笼为她引路的人,又抬头瞟一眼弯弯细细的月亮,心头一阵烦闷,直感到那女子就在暗处看着自己,还带着那抹让人发悚的笑意。转过好多拐角,一直向花园深处去,竟连巡夜的家丁也未碰上个,正如卉珍所说,每一次她们也如今日一般顺利,仿佛有天保佑。
是呢,老天也在帮我,今日,我必能成我所愿。想到这,溪兰脚步轻快起来,表哥,但愿天从我愿!
溪兰眼见巯正落下一子,平平而已,也打起精神思考起来,她行棋往往比巯正慢些,巯正也很耐心等待,他正优雅的拂去衣服上粘着的细碎花瓣,那是从窗外飘过来的。风正好。溪兰觉得连那残花飞絮粘了他的身,也变得出尘起来。
棋盘上条条白的线与黑色交杂着,纠结着,从这里伸向哪里,好象触手般四处延展,眼睛疲惫着模糊,仿佛那黑白两色化作了青丝两束,又或者是交缠的藕臂。巯正的心思也飞出了棋盘,到了很远的地方。
可他还是离不开这里,溪兰的身边对他就有如此魔力,他不明白,为什么越来越离不开溪兰,只要在她身边就会觉到那种舒坦和愉悦,魂飞天外的妙处。那种妙不可言的香味,时时让他记挂在心,有时离得远了,半日不见,就让他如同天晚急欲归巢的鸟儿般急切,心头犹如爬满了远出找食却不得回归的蚂蚁那样满是杂乱焦急。
这,该不是喜欢上她了,他对自己说。
然,什么才是喜欢的?他问自己。
他又想起来那些夜,那些销魂的时刻里,那美丽的肉体,如此的新鲜,如此的快活。在他的怀里反复吟唱如美梦的呓语那般迷醉,那唇舌冰凉如夏日的甘冽泉水,溺毙了他一次次,那身体如冬日里滚烫的火碳,将他从遥远的黑暗中拉出来,烤炙他所有神经,又唤醒他一次次。
他总是闭上眼,用所以的感官去触摸那些美丽的存在。他喜欢用最细致的吻感受那柔美的唇,享受那最柔的触感;也喜欢用手描摹出那令人感慨的形体,感受着最神奇的轮廓;更喜欢在无边的黑暗中享受着那难以形容的快乐。
那是他一个人的盛宴,在最隐蔽的地方,继续织造着他的秘密,然后带着他快活地飞到无边际欢愉的神殿里。他喜欢用最柔的话语诱惑着那些肉体向他绽放,由身至心毫无保留。他的动作冷酷无情,判若两人,如同魔鬼般毫无怜悯的掠夺殆尽。他喜欢把美丽的肉体如鱼肉般放倒在那青玉石板上,任人宰割的姿态在他眼中无疑是美妙之极,哀绝中透出哀艳,哀艳中生出极致的快乐。
他不顾那哀哀破碎的呻吟声,柔弱孤零的眼神,任由柔弱的肢体飘摇如落叶。呻吟声如魔咒般唤起他的狂躁和残忍,肢体的火热让他极力的寻找着甘甜的水源。他探索,他进取。他揉搓着如花的身体,有意无意将其半裸,让温热的肌肤骤然碰触着冰冷的空气,在冰与火的交织侵袭里变得敏感而无力。他将她剥开呈现无遗,如同去壳的虾,美味诱惑。她隔着舒服的衣料背贴着冰凉的青玉石,冷得一颤,而胸前的柔弱中却埋伏下火热的结实的躯体却烤得她仿佛就要如同火化的灰烬飘舞在空中,退后或是前进都要沦丧到底,于是她丢弃了一切,只愿记取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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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兰又走了神。
几乎就不知道原来在花园中还有这样的地方,极偏僻,周围的景致更与府里天差地别,这样的地方就是白日里也难找。
“去!”溪兰示意她过去,那声音如坚硬的刺扎得人生疼,毫无反抗之力。紧张又小心的一步一挪,向那窄小仅容一人的小道深处走去,两旁是矮小的花草,再旁边是黝黑高大的树木,看不清是什么,只知道连月亮也被遮住了,虫子的声音细微却断断续续的令人惊惧,而前方更是弯弯曲曲,看不清是哪个方向要到哪里。有什么正等着自己,那人想是心中不宁起来,是有什么在前面等着呢。
她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堂堂的将军府第里竟然有这样诡异的东西。入眼的是这片四周都是大树遮掩,中间尽是细碎乱石的十尺空地上竟长着碗口大的藤蔓,盘曲着整片地方上密密麻麻,而中间,中间的那是——花?红色的,还是暗红得发亮的,大大的足足有一口缸那样大,且大半都在藤蔓中心的地底下,只半尺在地上。
这,哪里是人世间该有的东西,这,难道就是小姐的香露来源吗?她连话也说不出来,就那样提这灯笼僵直在藤蔓前。看着四散在暗红的巨大花朵四周的东西,只觉得寒遍全身,这是要天谴的啊,那是鹦鹉毛,那仿佛是鹿角,还有那绿色的几缕不是孔雀毛吗?小姐,她,竟然与这些扯上了关系,她到底要干什么?她吞下一口唾沫,强压下那抹惊疑,看向溪兰,直盯着她的眼,生怕错漏了什么。
然而,溪兰一瞬不停的,只看着那花儿,温柔无比,眼中尽是柔柳般的情意,好象看的是令她极惊喜的东西。“看见了?”她说。
没有回话,她有些抖。
“这是我种下的,我那香露就取自这里。”溪兰抬手指着那花,手上的袖子呼啦一声响,“那花瓣上!”她顺着看过去,好容易才看到十几片花瓣尖上都结着一个黑色的球实,若不是在风里微微的摇动着,在黑夜里实在难以分辨。
“去,用这个把那果里的香露给我取来。”溪兰递出一个小瓶子和一根长长的银针,看着她一脸迟疑,溪兰微微一嗤,“那些事,今日想必你也知了,不管我做了多少孽,那些也到底是些畜生,没什么打紧的,说出去可没你多少好处。”话里是一股凌厉之色,她不禁一僵。
看了她一眼,溪兰又道:“这东西你且不管我怎样得来的,你只要记住了,这东西于我,是极有用的。”溪兰顿了一下,似自语般轻轻的说“你自小跟着我,我,想要在这府里扎根。我若留不得,你们,终究也要跟我走的,那,就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了。”
一惊,那人抬起头来,昏暗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