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是呢,一切自有天命,又何必强求。可是,”皇后的手突然紧紧地一握,“本后却有一愿未了,本后不怕死,却怕死了也闭不了眼,巫祈大人,本后该如何才能如愿呢?”
“言若敬仰娘娘贤德,却不知道娘娘要如何才能安心地去,言若但愿能帮娘娘。”
“好,好。有巫祈大人这句话便好!本后心中最遗憾的是未能诞育皇子,不为那承继皇嗣,看多了这宫里的生离死别,只知道人情淡薄人情难长,若是没有子嗣,不多久黄土生草,也无人再记得本后了。别人也就算了,可是,”皇后一刻的哽咽,“若是皇上也要将我忘了,我怎能安心地去?”
应生只知道那夜,皇后与言若说了很多很多,少年夫妻携手、入宫封后、亲子夭折,夫妇的尊荣,皇后对皇帝的深深眷恋不舍和难以离别的苦涩。应生只在那夜见过言若如同羔羊一样的温柔似水,安静平和。
“本后还有一事放心不下。”言若一笑,似也知道。
“娘娘放心,言若终究不属于这里,皇上有意将我许配高门,甚至——皇子。但,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到我该到的地方去,我永不会谋害皇上。”她抬头望着虚空,眼里不知看见了什么,应生只知道听见那话心中很难过很难过。
皇后笑着一指那一个香檀木小匣,“本后知道言若觉得宫廷无趣,只要皇上会记得我,这些便送你消遣吧。”
言若捧着小匣离开时,皇后在帐子中微笑着睡过去。
夜间,皇帝梦见了少年时洞房花烛的皇后对他招手一笑,勾起旧日无限情,他竟不顾夜深驾临皇后的寝殿中,伴着重病的皇后,轻轻唤她的名字,直到皇后对他一笑而逝。皇帝悲痛无限,连日罢朝,竟日日流连在皇后宫,皇后的旧影时时在他梦里,才知生离死别结发情重。
言若阖上了那匣子,“若没有我,皇帝虽不至于如此,但也不会忘了如此情深的皇后。可是,我却怕,将来我死的那天,又会有谁提醒了故人我曾活过,只怕是无人记得了。”
“见过巫祈大人的人一定不用提醒,谁也忘不了!”
言若笑了,“怕是忘不了白送的那些银子吧?”
嬿婉公主也笑起来:“我倒有些银子,但,只怕我想送,大人现在也不稀罕要了。”
“哦?如公主尊贵也有所求么?”
“大人明知故问!嬿婉空有名头,连得脸的女官也不如。”
“公主聪慧,必知求我必有得失,我要的,公主可给得?”
“巫祈大人,嬿婉可还有退路?”
“哈哈哈哈!”言若的声音冷清怕人,“公主,我从未见过别的女子的身体,言若想知道,别人的身体会有何不同?”
嬿婉咬着牙,只一瞬犹豫便十指翻飞,一件件衣物都落在地上,她美丽的躯体就冷冷的暴露在空气中,女子的曲线娇媚婀娜。嬿婉的母亲魏美人出身低下但容貌极好,曾得专宠一时,如今她的女儿也一样美丽,只是缺了衣裳首饰的装点,常人只将她看作一般。
言若静静无语地看,应生低头看地,“公主果然是个聪明人,胆大了,更有趣!”
应生看见,巫祈大人和嬿婉公主都笑得哀伤无比。
嬿婉公主偷偷爱上了新科的状元郎,一个面如冠玉才华傲人的世家公子,却被嬿柔公主偷去了她暗里做的一首贺状元,其中思慕而不得之心昭然若揭,闹得宫廷人尽皆知。
为此宫廷上下皆耻笑嬿婉思春心切,状元郎匆忙向嬿婉公主赔罪言称已有心上人,转过身却与友人说这样一个不得眼的公主,为嫁人竟连淫诗都用上哪里能配他?连皇帝也传话训斥她在母后国丧期间竟做淫秽之词,有违孝道,令禁足自省。
她是真的没了退路,那状元郎与嬿云眉飞色舞间,皇帝便亲许了国丧后婚嫁,她更成了全城的笑柄,嬿柔,嬿云更不把她当人,再加上这一脱又如何?
“公主,等吧。”言若将她的衣裳拾起,蜿蜒的眼泪从嬿婉的眼里落到脸上,滑下脖子,落在心口上。
“应生,女子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他就不愿看着我?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应生知道那个他,藏在巫祈大人的心里,可应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世间还有能舍她而去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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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柔本已许嫁了大将军之子,早已在备嫁妆, 一日竟在梦中得一形状奇特的项圈,嬿柔只认为是神赐之物,主吉,画出命人打造佩戴,某日她随性责打宫女时,被愤怒的宫女狠狠冒死一撞,项圈上的细金锥饰如刺猬一样深深插进了她的脖子,宫女阴狠狠的一笑,撞柱自尽,嬿柔死了。
后来,巫祈言若遇见了皇后抚养长大的萧余儿,孤伶伶地跪在一株淡黄的花树下,正被嬿云公主罚用裙裾接够了百片花瓣才得起身。
“母后在时,本宫最瞧不得你那娇贵样,既是爱惜这花朵,你便好生兜着,冲撞本宫的事就此作罢, 来人,给我看好她。”
萧余儿平静地接那花瓣,脸上无喜无怒,那守她的宫女打个呵欠,竟歪在山石边睡了起来,无风的天气哪里来的落花。萧余儿将一个香囊里取出火折燃了些东西,那宫女就睡死过去,再将那衣裳一脱铺展在地,抓着那花树的枝叶一摇,花瓣纷飞,再绕着那花树一周,弄得四周皆是落花才罢手,然后再穿了衣裳兜着花歇在一旁,冷冷地盯着那宫女。
言若对应生说,瞧着姑娘,胆大又聪明,那做派更是不得了,有趣。
宫女离开后,她走过去对揉着膝盖的萧余儿说:“我喜欢你,到我的五两殿如何?”
“巫祈大人,去了又如何?”萧余儿抬头一笑。
半年后,嬿云出嫁,新婚之夜惨死,那个骄傲的状元郎在宫阶下磕头到血肉模糊,太医断定公主创口虽小但血难止,导致失血而亡,先帝怒而将那状元驸马合家流放。
从此,萧余儿入住五两殿,被先帝封为从二品祈天女官,只手掌握了巫祈的一切祈雨祝祷事宜,出谋划策计量深远。又有嬿婉公主与两人亲密,为之按计行事,手段奇巧滴水不漏。三人成虎,每每呼应相和,每染指之处无不克胜,从此权柄滔天,宫中暗称:三狐!
连应生也再无人敢低看一眼,三狐的年月也是他最快活最值得回忆的年月。
桁之苦恋
二皇子桁哼哼着起身,一脸的不悦,又梦见了那群女子,包围着自己,窒息的感觉将他吓得一身冷汗。桁想起来,最早遇见的那个女子,一定在他的居和殿中,哼,忘了,非找出来不可!
天明,居和殿里人头攒动,皇子桁下令不论男女需得一个不拉,到到殿前去听候差遣。
烯悬照例在最后,玩儿在她身边低头,倒是饶很有兴致地摆着张脸四下打量。宋果站在廊下,由一名执笔公公唱名,一个个出列,皇子桁躲在里屋细细听宋果的问话和众人的答话。
“女官高娆!”轮到了饶,他大方上前,宋果一见,眼一亮,仿佛是那夜那女子,“高女官,在宫中可还习惯?”
“回公公,奴家习惯。”里间的桁时刻竖起了耳朵。
“可曾思家?”
“不曾。”桁气得发抖,不曾思家你跑山石上做甚?高娆是吧,我记住了。咳咳,他示意,宋果明了。
“高女官留下听命,其余人等散去。”
“高女官,烦劳你将这梧桐木的土给松松。”宋果领着饶到后院的一片梧桐树中,递给他一把锄头,“二皇子有令,高女官今日起便照料这些梧桐树。”
宋果放低了声,“高女官,夜里可别再上什么山石上思乡了。”
饶脸色不变地看他一眼,提上锄头走进梧桐中。
一连三天,饶都在烯悬和玩儿的戏笑中出门锄地,若非烯悬说在宫里就要有女官的样,若忍不了就离去算了,他真想将那锄头撅断,再把二皇子脑袋撅断,然后跑路。
“二皇子,你远远偷瞧上一眼,看看可有不适?”宋果对躲在远远的阁楼上只探出点点脑袋的皇子桁说。
桁望远处下方一看,一个高挑美貌的女子正在梧桐林中锄地,他大着胆子将身体向前探,仔仔细细地看那其实更本看不清的脸。咦?摞开了衣袖,竟然没事?
正在高兴中的桁比划着自己的手看个不停,“参见二皇子。”有人来见。
“是你来了?快看,我好了,没出疹子。”
啪,来人将扇子一收嬉笑道:“怎么前日我才听闻二皇子因艳福太重而大病一场?”
桁的脸塌了,“祥枫你又打趣我,哪里是什么艳福,倒是祥枫你成亲有两年,艳福可都让你享尽了。”
此话一出,季祥枫却一脸忧伤,他沉默才道:“微臣之妻,半月前过世了。”
桁也愣住,“你多日未进宫原是这个缘故,节哀。听说祥枫你原本与夫人不睦,后来却和美异常,风流如你却连妾室都未有,如今她仙去,定然是难舍吧?”
季祥枫淡淡地一笑:“是,难舍,可又能怎样。”
“祥枫,我真好奇你夫人是个怎样的人呢,往日闹着休妻,今日又难舍。”
“她?”季祥枫艰涩的一笑:“于将军的外甥女,脾气大得很,刚成亲就闹得不可开交,我与她闹,我爹与于将军闹,闹闹也就习惯了,习惯了也就喜欢了。我虽苦涩,但也不后悔娶了她,艳福的不敢想,只是怕了一个人活着。”
桁也一叹:“谁不怕一个人孤苦,可叹我连找个人闹都不能。”
季祥枫突然将扇子一张,邪魅地冲桁做一个鬼脸:“皇子尽说这丧气话,今日不是没长疹子么?下面那女子说不得就是皇子的缘分了,要不今夜皇子就试试?风流之名也不该我一人扛着!”
桁红着脸向下投去一眼。
出宫的路上,因季相亡故圣上开恩成了枢密使的季祥枫一拳打在树干上,大湘拿了解药却不服,一心求解脱,她是那样恐惧自己的自残,终于无法忍受眼见自己痛苦而无法。季祥枫伸手拉高脖子上的丝巾遮住了刀伤,要是她再见到也会害怕吗?回望内宫,他一笑,夫人,此刻,你一定在宫中吧?
“去,将她唤走,换个宫女去试试。”桁吩咐。
不一会,他只远远望了那宫女一眼就长疹子全身抽搐,二皇子终于亲身试验出,他仅对那高女官能正常,这结果令他沮丧却又欣喜,沮丧的是病根本没好,欣喜的是至少有例外。
夜里,季祥枫点灯夜读……
三狐,宫中的三个女子,却权势惊人。
为首就是那出身不详的巫祈言若。当时还是皇子侍读季由霄偶遇一个疯癫的老者才知她出生在一个古怪的门派中,叫做遗天宫的地方不为人知,传言那里的人有通神的本事和遗世的异数,还有遗世的美貌。那个疯老头自称曾服侍遗天宫中的主人,却犯错被逐,正想细问,那老者才一夜就吐血死去,死状与黄侍郎那独子一般无二。
那三人的手伸得太长了,黄侍郎的独子强买的几百亩良田,转眼间就被嬿婉公主看上,嬿婉公主只往黄侍郎之女黄昭媛前将那赐死的白绫一晃,便用低价买了去,今日高兴赏给太监,明日不悦赏给随便哪个三岁孩童,当良田赏完了,嬿婉公主只管对黄昭媛道:还有地卖我么?黄昭媛赔笑拿出百亩道:舍弟就这些田亩了,万望公主见谅!
嬿婉公主轻笑:不错,够我用上三日。
三日后,黄侍郎的独子便吐血而亡,黄昭媛吓得卧床不起。
先前还是宫中嫔妃的亲眷,后来竟到朝中大片官员,所出事件无不离奇古怪:有官员欲将女儿献进宫的,转眼女儿就因上香通奸嫁给个还俗的和尚;有官员不和整日明枪暗箭的,有日竟被各自的夫人联手捉奸在床,紧搂得都看不出是人一双,被众人耻笑往日欲盖弥彰;有举子刚高中就内体不调臭屁连连,被自己熏昏过去,被上责问了无礼而罢免;更奇的是有皇亲因折磨姬妾,竟被众妻妾合力将其制服了扮做乞丐牵出到异乡整整乞讨一月,归家后家财散尽,姬妾无踪,其妻竟还莫名地去了他国和亲。
种种迹象都牵扯着巫祈的喜好,萧余儿冷冽狠辣的计谋和嬿婉公主的权势和动手的果决。
嬿婉公主作为唯一的公主突然就光芒四射美丽夺目,萧余儿在皇后故去的哀伤中得到了皇帝无比的抬爱,而言若更是得到了皇帝的信任。皇帝也觉察到她们的动作,可对仅存的女儿,皇后的遗眷,还有无比应验的巫祈言若,那些就仿佛是逗她们开心的小玩意,无关国本,皇帝当未见。
季由霄知道,太子心有不满,在宫廷中他的权威竟退到了三狐之后,连他的良媛都争相给巫祈送银子,祈求父亲升官。
季由霄与于镜铮交好,两人谈到这三狐皆不虞,道是妖女祸水带坏公主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