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跪伏在地上怯生生的说道:“婢妾知错,求夫人饶恕。”
陆夫人嗯了一声,慢条厮理的说道:“既已知错那便罢了,从今儿起不用在思过堂思过了。日后切记谨言慎行,再若有不轨之行为,我必不饶你。”
张氏连连磕头道谢,态度无比的谦卑,这让陆夫人看了很满意,便也没有再为难她,命她退下了。
当晚陆府开家宴,陆书皋和张氏刘氏都参加了,陆夫人这回倒没有再让张氏刘氏立规矩,在陆景陶过世之后,这算是头一次最齐全的一回家宴,也是最后一次。
入夜之后,因为一路的辛苦疲惫,陆夫人早早睡了,陆书皓与沈倩如在服侍母亲睡下之后也早早回房安置。陆婉婷因要绣送给未来夫婿的荷包等物件儿,一直过了三更天才胡乱睡下。
张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先给院中服侍的下人们下了药,将他们全都迷翻了,然后便坐等儿子来接。可是一等不来二等来,张氏等的着急,便悄悄向逸柳居走去,她要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陆书皋怎么还不来将她接出府,然后一把火将整个陆府夷为平地。
到了逸柳居,张氏见院中一片漆黑,只能听到细细的鼾声,她吃不准逸柳居中的下人有没有被下药,生怕惊动了下人,只得折反回屋,这一夜她也不敢睡实了,支楞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可直到天色微明,她也没有等到儿子过来。
早上去给主母请安,张氏悄悄递给陆书皋一个眼色,陆书皋会意,寻了个没人注意的时机悄悄与张氏见面。原来陆书皋在昨日早上才知道陆书皓回丰宁的消息,而他因怕走漏风声特特在外地定的车马要三天之后才能到丰宁。所以昨晚他没有放火,就是怕到时无法脱身。
“娘,再忍三天,三天之后,管教他们全都去见阎王,陆家的一切只能是我陆书皋一个人的。”陆书皋咬牙低语,眼中透出狠厉疯狂的光彩。
第九十章烈火惊魂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四更刚过,一场冲天大火在丰宁镇东陆探花府燃起,烧红了整个夜空。打更的更夫一见陆府走水,将梆子敲的震天响,边奔边高声大叫:“探花府走水啦……救火啊……”
于睡梦中被更夫尖利声音惊起的人们出门一看,只见探花府火光冲天,那火势极为猛烈,不要说是救火,只怕挨的近些都能把人活活烤死。这若是别的人家着了这么大的火,只怕是没有人敢上前救火的,人谁不惜命呢。
可这不是别人的府第,是丰宁贫苦百姓心中最大的善人陆府着火,只见那些受过陆家恩惠的百姓们不由分说抄起自己家的水桶水盆等物事,齐齐冲向大火熊熊的陆府。
知县胡林本来正搂着小妾睡觉,衙差来报探花府走水,吓的胡林一激灵,立刻从床上跳下来道:“快去救人!务必要把陆探花夫妻救出来。”胡林身知若是陆书皓在丰宁出事,他这个知县便也当到头了,就算是皇上不降罪,那武威侯府也绝饶不了他,武威侯霍大海上了性子是谁都拦不住的,他不迁怒才怪,便是皇上怕也不会为了保他个小小七品知县而降罪于为大燕数立战功的武威侯府。
大火刚起之时,陆府后门前的路上驶出一辆马车,车夫不停的在空中打着响鞭,马车如飞一般的向前狂奔,等到救火的人赶到陆府开始救火,那马车已经然跑的无影无踪。
胡林火急火燎的赶到陆府,一看到冲天的大火,胡林的心彻底凉了,如此大的火势,便有再多的水也扑不熄,陆府之人断无生还之理,胡林面色惨白的摇了摇头,他知道没救了。
就在众人看着大火越烧越烈,再多的水浇过去也只化为一阵烟气之时,只见几道身影从火海中冲出,众人再不想还有人能从这般火海中逃出生天,忙都迎了上去。
胡林见有人逃出来,也满怀希望的冲上前,只要陆探花夫妻没死,一切都好说。
从火海中冲出来的正是青霜秋枫和霍飞扬他们,他们三人每人身上都背着一披了湿棉被的人,众人迎上前接住。胡林一见被救出来的正是陆书皓夫妻和陆家小姐,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沈倩如和陆婉婷被浓烟呛昏了过去,胡林一叠声的叫人去请大夫,陆书皓刚被霍飞扬放下来便扭头要往火海里冲,却被几个差役死死的拉住,众人七嘴八舌的阻拦陆书皓,陆书皓急的青筋迸起双眼通红,撕心裂肺的叫道:“放开我,我要去救我娘……”
霍飞扬抖落身上那已经被大火烤干的湿棉被,死死抓着陆书皓的胳膊厉声喝道:“妹夫,方才我已经去过了,亲家伯母说她已经病入膏肓,她只要我保你们兄妹平安。”
陆书皓闻言心中更恸,他知道母亲一定会这样做,为了他们兄妹,他的娘亲什么都能舍得。可就因为如此,陆书皓心里才更过不去,看着那熊熊的大火,他说不出让舅兄再冲进火海为他冒险救母,此时他只想自己冲进去,不论救不救的成娘亲,他都不能让娘亲一个人受烈火之苦。
就在陆书皓挣扎之时,又有几道身影从火海中冲出,众人忙上前接应,只见这回从火海中冲出来的人竟是慕容璧和他的槽帮手下。
这些人都没空着手,每人都或扛或背的救了一个陆府之人。
陆书皓见慕容璧背着的正是他的娘亲,立刻冲上前接住母亲,陆夫人正昏迷着,已经被救醒的沈倩如和陆婉婷忙上前接过陆夫人,大夫也赶上前来救治陆夫人。
陆书皓此时虽然衣冠不整,可是他还是整了整衣衫,向慕容璧行大礼道:“多谢慕容兄相救家母大恩。”
慕容璧却不以为意的笑笑,伸手将陆书皓扶起,他的笑容如春风拂面,声音更是春雨般润泽。“陆贤弟言重了,些须小事不必挂怀,快去看看令堂吧,适才我找到令堂之时,她已经晕倒了。”
陆书皓感动的看向慕容璧,重重点了点头,立刻去查看娘亲的情况。
在慕容璧之后,又有几道身影从火海中冲出,他们是霍飞扬带来的十名武威侯府的亲兵,两日之前他前往丰宁之时,霍夫人只说心里总不安宁,一定要他带上亲兵赶往丰宁。因怕带的人多不方便,霍飞扬便挑了十名身手极好的亲兵,不想还真派上了大用场。
十名亲兵将救出的陆府之人放下,来到霍飞扬面前齐声道:“大少爷?”
霍飞扬明白亲兵们的意思,他们是来请求是否再返回火场救人。看了看被救出的陆府之人,再看看越来越烈的熊熊大火,霍飞扬摇了摇头,此时再入火场,不要说是救人,只怕进得去出不来,而且起火这么久,估计还留在陆府里的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贤婿……”一声焦灼的呼喊传入众人耳中,只见沈伯年跌跌撞撞的冲过来,陆书皓忙起身迎上前扶住岳父,急急的说道:“岳父大人,小婿和阿如都在这里。”
沈伯年一把抓住女婿的手,眼睛四下里看着,寻找女儿沈倩如,陆婉婷经此一事,倒似忽然长大了一般,只沉稳的对沈倩如道:“嫂子,你去看沈伯伯,我来照顾娘。”
沈倩如也怕父亲着急,点了点头站起来,飞快的迎向沈伯年道:“爹,女儿在这里。”
沈伯年立刻弃了陆书皓,双手抓住沈倩如的手,激动的老泪直流,一个劲儿的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边说,沈伯年边替沈倩如擦去脸上的黑灰,心疼的说道:“孩子,你受苦了。”
此时被救出来的陆府下人已经在大管家陆九的安排下回到各自服侍的主子身边服侍。而陆九则来到陆书皓的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大少爷,这是有纵火。”
陆书皓没有说话,只是紧攥着拳头,重重的点了点头,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陆府的火烧的如此之猛烈,若说这不是有人故意纵火谁会相信。陆九见大少爷心神不乱,已经有了镇定的家主之风,心中很是安慰,他就知道老爷的儿子不会是那种没用之人。
胡林见大火越烧越旺,再也没有人从火海中冲出,他知道陆府里应该不会再有活人了,只上前说道:“探花公,请移驾县衙歇息,这里下官自会派人守着。等明日火灭再来收殓吧。”
霍飞扬听了这话不由双眉紧皱,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慕容璧。
慕容璧向霍飞扬笑笑,走上前一拍陆书皓的肩膀亲热的说道:“陆贤弟,愚兄每到京城必扰霍伯父,不如今日让愚兄还个情,请陆贤弟到愚兄处小住几日可好?”
陆书皓还未必开口,霍飞扬便立刻说道:“如此再好不过的,此番到丰宁又遇慕容贤弟,愚兄正想与你把酒论剑,妹婿,为兄做主了,就到慕容贤弟哪里小住两日,等这里收拾好了我们便回京城去。”
陆书皓也不不想到县衙去住,因此便躬身道:“舅兄有命妹婿敢不从命。”应了霍飞扬之后,陆书皓向胡林做揖道:“多谢胡大人的美意,不过县衙是官府重地,不好让妇孺擅入,便不打扰胡大人了。”
胡林听了霍飞扬的话,就知道他想攀上武威侯府是绝无可能了,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不能把陆府之人请到他的县衙去,以后就更别想了,看来这武威侯府是铁了心不给他机会拉他一把。胡林是个小人,擅长的是口蜜腹剑,他脸上一丝不高兴之色都没有,只笑着说道:“探花公所说甚是,是下官考虑不周全,那下官这就派人去备车轿相送。”
慕容璧淡淡一笑道:“不必了,我们有车马。”
胡林见慕容璧虽然气度不凡隐有贵气,可是身上穿的却只是最普通的石青袍子,头发也只用一根青玉簪簪起,看上去就是个地道的江湖人士,他一时也没注意霍飞扬对慕容璧的称呼是“慕容兄”,而慕容正是大燕皇室之姓,胡林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他惹不起武威侯府的人,难道还会怕一个小小的江湖人士,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慕容璧自不会与胡林这种计较,只吩咐手下将车马带过来,胡林一看车马俱全,不禁冷笑一声道:“这位公子备的好齐全哪,莫不是算到今夜有这场大火?”
慕容璧还没说什么,霍飞扬便勃然大怒喝道:“胡大人言下何意?”
慕容璧只是淡淡一笑,他的一个手下走出来往胡林双拳一抱,铁青着脸沉声道:“我们少帮主见陆府起火,率我等飞速赶来救下,还命属下等备好车马以应不时之需,难道我们少帮主想的周全也有错?”
胡林被堵的一滞,他此时看认出来说话之人正是槽帮的京城分舵舵主,此人姓铁,因使一对铁胆做武器,人送外号铁胆无敌,他的真名倒没人记得了。
胡林这才正眼打量慕容璧,心中忖度着,难道他就是槽帮的少帮主?
胡林心思转的很快,他立刻拱手笑道:“原来是槽帮少帮主驾临,本县失敬了。”
慕容璧淡淡一笑道:“好说,胡大人,陆贤弟府上众人饱受惊吓,现在可否让她们先到鄙帮暂歇安神?”
胡林立刻笑道:“自然自然,少帮主,霍都尉,探花公,夫人请便。”
众人上了车马,往槽帮分舵而去,在车上,陆九压低声音对陆书皓说道:“大少爷,适才小人去救二少爷,可逸柳居中并无二少爷,二少爷房中只有保柱和银环昏死在二少爷的床上。”
陆书皓一听陆九之言,不由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九叔,你的意思是这火……”
陆九双眉紧锁道:“小人希望不是,可是小人在逸柳居遍寻不见二少爷,与二少爷同时不见的还有金环,还有,张姨奶奶也未在她的房中,床上睡着的是丫环小红,小人到时小红已经死了。”
陆书皓的眼中渐渐凝上一层寒冰,他的双拳紧紧攥起,身子也微微发颤,他恨声道:“他好狠!我今日才和娘亲商议,给他说一房妻室,把丰宁的房子留给他,再分给他两间铺子一个庄子,让他带着张氏好生过日子,想不到,想不到……”
陆九黯然不语,虽然说自从老爷过世之后府里由夫人做主,张氏和二少爷母子过的没有老爷在世之时那么滋润,可是该给的月例夫人从来也没短过他们,就算是把张氏打发到庵里,那也是张氏先不安分,总和族里勾结着给夫人下绊子,这三年来夫人是怎么苦苦支撑陆家的,别人不清楚他陆九最清楚。大少爷高中,夫人便已经不再将张氏当回事,她都已经打算对张氏母子高抬贵手了,不想二少爷和张氏竟然如此狠毒,他们竟然要一把火将陆家烧个精光,全然不念这府里不只住着夫人大少爷夫妻和大小姐,还住了上百个陆府的下人,他们太绝了!
陆九心中的恨意如滔天巨浪,从火海中逃出来的毕竟只是少数,陆九一想到那些与他朝夕相处的兄弟子侄全都葬身火海,陆九便恨的难以自抑。他恨,陆书皓更恨,他知道陆书皋的目的是致他于死地,可是再怎么样这也只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万万不该牵连那么多无辜之人,此刻陆书皓只想把陆书皋抓住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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