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微微一怔,继而快慰的点了点头,唇角逸出一丝笑意,那个不问世事的陆府大少爷真的成熟了。
命人开了柴房的门,采萍一见陆书皓出现在门口,立刻擦干眼泪拢了拢头发,眸中凝水的看向陆书皓,凄凄的唤了一声:“老爷……”
采萍只道是邱妈妈替自己说话,陆书皓已然回心转意,特特来接她出去的。
陆书皓神色愈冷,站在柴房门口不再向里走。采萍心中惶恐,跪着向陆书皓膝行而来,陆书皓嫌恶的扫了采萍一眼,唤道:“九叔。”
陆九会意,上前一步拦住采萍,采萍犹自不死心的想伸手去扯陆书皓的袍子角,口中叫道:“老爷,千不念万不念,您只看采萍这些年服侍您的份上吧!”
陆九愤而起脚将采萍踢飞,重重的摔在柴堆之上,指着采萍骂道:“好不知廉耻的贱婢,服侍主子原是奴才的本份,还敢拿着要胁,可见你是何等奸恶之人,今日不从重处置于你,便不知规矩二字为何物!”
采萍吓的魂飞天外,她想不到连邱妈妈都不能保下自己,也顾不得胸口血气翻涌的难受,只扑通扑通的猛磕起头来,边磕头边求饶,哭的好不凄惨。
陆书皓眼中凝冰,脸上怒意沉沉,寒声道:“九叔,将府中下人尽数传来,让大家知道这贱婢都做了何等恶事。”
陆九躬身应了,建议道:“老爷,这里狭窄,不若到前头院子里?”
陆书皓允了,陆九立刻安排人将采萍绑起来塞住口送到前头院子,并传阖府下人到场,采萍见此情形心知自己在劫难逃,已然瘫软昏死过去。
邱妈妈正在屋中愤愤的生闷气,忽听小丫鬟来报信儿,闻得是老爷发话要公告采萍的恶行,邱妈妈气的身子晃了几晃,两耳嗡嗡直响,脸色变了数变才稳了下来。甩开要上来搀扶的小丫鬟,邱妈妈怒道:“走,去前院。”
第一百八十三章
陆书皓带人往前头院子走,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丫鬟婆子等人,指着一个瞧着老实本份的三等丫鬟道:“去折桂园问问紫云绿茵,若是夫人还没歇着,就让她们请夫人也到前院来。若夫人歇了便不要打扰。”
小丫鬟屈膝行了个礼,飞快的往折桂园方向跑走了。陆九总觉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想问一问,可是这会儿有许多丫鬟婆子跟着,他也不好就问,只得压下心里的疑惑陪着陆书皓继续往前走。
小丫鬟飞快跑到折桂园,在门口小声的问了打帘子的小丫鬟,小丫鬟听说是老爷派来的,便报了进去,请房中的丫鬟去叫紫云绿茵一声。
少时紫云急匆匆出来,细细问了小丫鬟一回,丢下一句“在这里等着”,便飞快的进房回房。
正浸在温热香汤中的沈倩如听完紫云的回话,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走一趟罢了。”
紫云立刻出去传话,让那小丫鬟先到前院回禀,就说夫人一会儿就过去。
小丫鬟忙又跑走了。来到前院跪下回话,陆书皓一听妻子愿意过来,心中微有些高兴,便往后一靠椅背淡淡道:“等夫人来了再开始。”
陆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痛快的应了一声,自去安置陆续过来的下人,这前院虽然宽广,若不紧凑的站着,也容不下陆府所有的下人。
已经赶过来的邱妈妈的脸色便很有些难看了,此时她非但不反省自己是否有过错,反而将心里的一腔恨意全都冲着沈倩如去了。如今见所有人都在这里等着沈倩如一个人,邱妈妈便愤愤的说了一句:“夫人好大的架子,连老爷都得干等着。”
陆书皓听了这话心中不悦,就算的确有纳妾的心,可是他也从没想过要动摇沈倩如的地位,在陆书皓的心里,沈倩如是他的妻子,这是一辈子都不能改变的事情。
“阿如是我陆家当家主母,在陆家大门之内自是以她为尊,便是我等她也无不可。”陆书皓清清楚楚说了这样一句话,无异于活生生打了邱妈妈的脸,而且是当着所有陆府下人打的。众人偷偷看向邱妈妈的眼神不觉起了些变化。
邱妈妈被堵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她定定的看着陆书皓,眼中满是不信。这哪里还是那个她费尽心血照顾大的孩子啊!
陆九双眉微微皱了起来,今日上午夫人回府之后与邱妈妈还好好的,怎么只是半天工夫,邱妈妈与夫人倒似结下难解的愁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夫人回娘家,侯府的人说了什么?
陆九正在心里猜测着,便见夫人带着两个丫鬟缓步走了过来。邱妈妈一眼看见沈倩如又换了衣裳首饰,心中不免又给她加了一条狐媚做作的罪名。
陆书皓见沈倩如走来,便站起来往外迎了几步,面带微笑的说道:“本不当扰了你休息,不过采萍到底是你的丫鬟,况且这是我们府里头一回处置下人,你不在场是不行的。”
因着下人们都在,沈倩如自不会不给陆书皓面子,只轻轻点了点头,轻轻浅浅的说道:“劳老爷久候,是妾身的不是了。”
陆书皓立刻笑道:“没有没有,也没等多久,夫人坐。”
陆九在一旁听着看着,心中更加奇怪了,怎么老爷夫人之间突然变得这么疏离有礼,看着都不象夫妻了。
邱妈妈狠狠剜了沈倩如一眼,沈倩如也不理会她,神情自若的从邱妈妈面前直直的走了过去,连一声招呼都没打。邱妈妈脸色铁青,紧紧的绷着脸,双唇死死的抿着,晦暗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倩如,那眼睛仿佛有刀子似的。只不过沈倩如目不斜视,全没看见。
陆九此时有些明白了,他用责难的眼神看了邱妈妈一眼,双眉也紧紧的锁了起来。看来邱妈妈真的不能再留在陆家了,她已经找到了儿子,很应该回自己儿子家去,而不是留在陆府指手划脚。
自从今年上半年以来,邱妈妈没在少陆九面前念叨给老爷纳妾之事,要陆九帮她劝老爷。不过陆九从来没有答应罢了,因着此事,陆九对邱妈妈就已经有了些意见,不过看在邱妈妈一向忠心,而且如今她也不算正经的陆府之人,所以陆九才没说什么。
今日一看,必是邱妈妈将话说破惹恼了夫人,邱妈妈如此没个眉眼高低破坏陆家仅有的两位主子的和谐,陆九自然不高兴了。
与邱妈妈的见识不深不同,陆九心里很清楚沈倩如对陆家的重要性,先不说她陪着陆书皓一起为公公婆婆送终,发嫁小姑子,单说沈倩如现在掌管着陆家所有的生意这一点,便是无人可取代的。
何况沈倩如不独有着侯府娘家的背景,还有一个虽是白身,却桃李满朝庭的养父,并且这两家都极疼爱沈倩如这个女儿。为着女儿不受委屈,侯爷和亲家老爷的敲打可从没少过。当然,他们给的帮助也不少。陆九明白若没有侯府的背景和亲家老爷学生的相助,陆书皓在官场上绝对没那么顺利,成为如此年轻的高官。
至于子嗣之事,沈倩如从前也不是没怀过孕,府里也没断了请大夫,大夫已经断定夫人身子没有问题,完全能生儿育女,何必在这种时候逼老爷纳妾给夫人添堵么,若然夫人动了真怒决绝而去,到时候后悔的绝对是老爷。
陆九就是把什么都想透了,所以坚持不答应帮邱妈妈劝陆书皓纳妾,他原以为自己不帮忙,夫人对邱妈妈又极好,她应该不会提出此事,想不到邱妈妈还是捅出来了。陆九不禁暗暗埋怨邱妈妈不识人心,夫人那么对她,都暖不了她的心。
陆书皓沈倩如坐定,陆九便将采萍带上来令其跪在院中的青石甬道上,两厢站满了陆府的下人,因采萍之事已经私下传开了,所以每个人看向采萍的眼神都充满了鄙视与不屑。若非老爷夫人在场,她们指不定要向采萍吐口水扔石头了。
陆书皓沉声道:“九叔,将这贱婢所做所为公告众人。”
采萍浑身抖个不停,拼命磕头哀求着“不要啊老爷……老爷……”
沈倩如听采萍口口声声喊的都是“老爷……”,心中越发冰冷,周身不觉散发出一股骇人的寒意。陆书皓与她距离最近,自然首先感觉到了。他飞快的看了沈倩如一眼,立刻高声道:“来人,堵了这贱婢之口,休让污言污了大家的耳朵。”
立刻有个婆子高声应了,大步走到采萍身后,一把揪住采萍的头发狠狠一拽,疼的采萍身子后仰“啊”……的惨叫了半声,剩下的半声被这婆子用一团破抹布狠狠堵了回去。
那婆子塞了采萍的口后在她耳旁低低说了一句:“贱人,你也有今天!”说罢便退到了一旁,眼带快意的看着采萍继续受罪。这婆子不是别人,正是万儿娘,今日她总算是为自己的女儿出了一口恶气。
陆九抬起双手往下一压,整个院子便的静的如没有人一般,他这才将采萍的罪状一一讲了出来。
陆九讲完,所有陆家的吓人都呆住了,她们怎么以也想不到事情的真想原来是这样。看向采萍的眼神都透着不寒而凛,这个女人得有多狠啊!为了往上爬连自己最亲最亲的姐妹都能下狠手害死。
陆府的下人们是不寒而凛而后又庆幸,庆幸的是如此狠毒的贱人被揪出来,她们多少能安心了。而邱妈妈则是震惊,震惊之后便是勃然大怒。
邱妈妈冲到采萍的面前,劈手便是狠狠的一记耳光,这记耳光打的极响,万儿娘塞进采萍口中的抹布都被她打掉了,采萍一声惨叫这才叫了出来,一口血混着被邱妈妈打落的牙齿喷了出来。
邱妈妈扇完耳光紧接着用脚踢,边踢边骂道:“我打死你个小贱人,你个没有人心的小贱人……”
采萍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再没一点儿希望了,她伏在地上一声都不吭,任邱妈妈疯狂的踢。
沈倩如见状皱了皱眉头,低声唤道:“九叔。”
陆九赶紧上前,沈倩如轻声道:“采萍虽犯下大罪,却也不能动用私刑。”
陆九会意,点了点头快步走到院中,沉声喝道:“服侍邱妈妈的人都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扶到一旁休息。”
邱妈妈被陆九喝的一怔,服侍她的两个小丫鬟立刻上前将她搀着拉回椅子坐下,邱妈妈回过神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安稳的坐在一旁。
陆书皓看看沈倩如,轻声问道:“夫人,你看这事怎么处理为好?”
沈倩如心里明白陆书皓不愿意将采萍送到衙门明正典刑,那样对他的官声大大不利。可是若不送官,留在府里确实也不好处理。大秦律法严禁私刑杀奴,就算是犯了过错的奴仆,做主子也不能说杀就杀。
不能用私刑,只能买卖,沈倩如想了想轻声道:“先将她关起来,若是采薇醒过来,就找牙子过来将她卖了,若是……那便将她卖到西南盐场去。”
说到西南盐场几个字,沈倩如明显咬了牙,凡被卖到西南盐场的都是犯了错的罪奴。他们在西南盐场服苦役赎罪,那里的死亡率不是一般的高,除非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一般主人家是不会把人卖去西南盐场的。沈倩如有此一说,可见得心中有多恨。
陆书皓点了点头,这样的处置很是公道,若然采薇醒不过来,采萍当然要为她偿命。
沈倩如的声音虽低,可邱妈妈还是听到了,她猛然看向沈倩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邱妈妈的认知当中,沈倩如就是只可以随意欺负的小绵羊,她何时变的如此狠厉?
邱妈妈的目光沈倩如自然感受到了,她淡淡的扫了邱妈妈一眼,用拉家常的口气随意的问道:“怎么?妈妈不同意?”
就是这平平常常的口气,却让邱妈妈一激灵,她几乎是本能的摇头道:“没有没有。”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邱妈妈这才懊恼起来,自己怎么能就这么弱了声气,被个小毛丫头欺负到头上去了。
陆书皓没有在意沈倩如与邱妈妈的小小交锋,只略提高声音说道:“采薇如今正在侯府养伤,以半月为期,若半月之内采薇苏醒过来,便将恶婢采萍发卖,若采薇不过来,直接唤西南盐场的人牙子将她带走。”
陆书皓的话音刚落,采萍便昏死过去,西南盐场,那是一个比阎王殿还可怕的去处,对于奴仆最严厉的惩罚不是杀了他,而是将之卖去西南盐场,在那里,连求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所有陆府下人都惊呆了,陆府对下人一向宽厚,从来没有这样重的处罚下人,采采萍是受此重罚的头一个。那采薇是被她从假山上推下去的,哪里还能醒的过来呢。
在陆府奴仆之中混着一个低眉顺眼,看上去极不起眼的小厮,他听完陆书皓的话,低垂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随既便越发的低下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在他左右站着的小厮都没有发觉站在自己身边的并不是府中的下人。
以采萍之事训诫府中奴仆的目的已然达到了,陆书皓便让一从仆妇散去。想来经此一事,府中没有哪个丫鬟再敢生出非份之想。陆书皓站起来抻了抻腰,正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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