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吃不敢吃的,我实在觉得他们好可怜。康熙或许当初在办这个千叟宴的时候将这些民间的老寿星请来的确是一番好意,只是如今看着他们如坐针毡、如履薄冰的样子,我又觉得与其在这里享受山珍海味,我还不如回家吃萝卜白菜去,全图一个自在。
胤禟也不坐在身边,远远地看着,他正在兴高采烈的和他的一群兄弟们在那儿拼酒,而他的嫡福晋鄂栋氏,也只是像平常一样,呆呆的坐在那儿,什么话也不敢说。偶尔有人问起一句,她便立马堆出满脸的笑容来,一脸谦恭的回答道。一个女人不美丽或许还不是最致命的,可是如果连灵魂都没有了,那我真不知道,当她的丈夫面对她的时候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胤禟总是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确可恶得很,可是在这个大清,哪个皇子没有三妻四妾的。像八贝勒,不过娶了一妻两妾,然后就被世人说得跟什么似的。有说八贝勒自己身体方面有问题的,也有说是八福晋太凶悍的,可是说到底,都不是实情。但是真正的原因,却是除开当事人谁也不清楚。
趁着宴会进行到最高潮,我便找了个空偷偷的溜了出去。反正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妾,若是放在宫里,恐怕是连冷宫里随便哪位贵人的级别都够不上,丢了便丢了,顶多也就是胤禟回去的时候发一通脾气。可是如果自己再继续坐在这里的话,就算不被那些个唱戏的烦死,也会被那些来来回回跑个不停的宫女和太监给拿眼晃死。然后心动不如行动,我就趁着人家都在欣赏节目的时候偷偷溜掉了。
一个人晃晃悠悠的来到湖边,然后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白狐披风,接着便很享受的站在岸边深吸了一口气,任凭晚风将自己鬓边的碎发吹得四散开来。今晚的月色也是很好,一轮圆月正稳稳当当的挂在天顶上,清辉落下来,引得湖水都是一片银光。忽然的,就记起白居易的那一首感月悲逝者》来了。“存亡感月一潸然,月色今宵似往年。何处曾经同望月?樱桃树下后堂前。”喃喃的念了一遍,结果自己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今天皇上在宫里头大办千叟宴,照这样说来也算是个普天同庆的大事,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儿悲悲切切的想着前尘往事留不住,若是让有心的人瞧见了,那自己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在这个大清混了这么久,怎么还和刚来的时候差不多,凡事都不想想后果呢?
一个人正在那儿自顾自的想着一些事情,结果却突然间听到“噗通”一声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水里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女人很惊慌的在那儿叫:“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弘昼小主子掉到水里去了,快来人啊!”一听到弘昼的名字,我的心里猛地一惊,这孩子,不就是胤禛的第五个儿子吗?胤禛一直信奉佛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膝下一直都很单薄。之前他的长子弘晖,不过长到八岁便死了,第二个儿子弘昐和第三个儿子弘昀也都是年纪小小的就去了。记得弘昀当时去的时候,是康熙四十九年,我亲眼看着胤禛一点一点的憔悴下去,看着他明明自己难过得要死可是却依旧倔强的把嘴紧紧的抿着,不肯多和别人说一句话。可是他眼神里那种受伤的表情,却是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如果今天再去了一个弘昼,那胤禛……
没有多想,我立即纵身跳进了水里,结果等到我真的跳下去以后,我才悲哀的发现,其实我自己也不会游泳。在无力的挣扎着扑腾了几下之后,我开始很不争气的往下沉,然后感觉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茫茫的湖水争先恐后的朝着我的嘴巴、鼻子、眼睛以及耳朵里猛灌,开始我还觉得很是难受,可是到了后来,眼前却是黑乎乎的一片,紧接着便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
等到我悠悠转醒的时候,却看见基本上整个宫里的人全都挤到湖边来了。而胤禟,正在锲而不舍的给我做着“人工呼吸”,脸上的焦急与愤怒是一览无遗。周围的人,有的围在我身边,还有的围在那个叫做弘昼的孩子身边,一个个看上去都很是着急的样子。虽然其中有不少的人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就等着看我的热闹,而胤禟身上也是湿哒哒的直滴水,看样子刚才就是他把我救上来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胤禟笑了笑,然后预备坐起身来,结果胤禟却二话不说,一把就将站在旁边的鄂栋氏的披风给扯了下来,然后完全不顾鄂栋氏僵掉的脸以及周围人惊诧的目光,就拦腰抱起我往东暖阁走去。我脸上有些燥,忙拍了拍胤禟的胸膛,然后低声说道:“爷,您放我下来吧,这让人家看见了多不好……”胤禟紧紧的搂住我的腰说什么也不肯撒手,可是脸上却是臭臭的,语气也很是僵硬:“爷要怎么做你管不着!我劝你现在最好闭嘴,你惹的祸已经够多的了。”透过昏暗的烛光,我看见胤禟的脸色也实在是黑得可怕,想着自己今天做的这事好像的确是惊世骇俗了一点,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乖乖的趴在胤禟的怀里,像只瑟瑟发抖的猫。
“你说,你为什么要把弘昼推下水!”一个小小的黑影此时正站在我和胤禟面前,然后指着正躺在胤禟怀里的我大声质问道。一时之间,原本有些声响的湖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我。胤禟的手在我的腰间紧了紧,胸口的起伏也开始有些不定,我知道,胤禟是有些生气了。
“弘时,你在瞎说些什么!”胤禛此时正抱着已经因为溺水而有些昏迷但已无大碍的弘昼大声斥责道。弘时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一种诡异的光,可是却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被胤禛大声的斥责了,可是他的声音却是好没有小下去,和刚才相比反而更大了。“阿玛,我没有瞎说。我刚才亲眼看到就是她把五弟推下水的,然后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紧接着我就看见她自己也跳下去了。”弘时的声音,大得让我禁不住皱了皱眉头,而对于他编的这种拙劣的理由,我不屑于去反驳,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周围的那些人,已经开始议论开来了,声音嗡嗡的,说什么话的都有。而九福晋鄂栋氏此时也赶紧走了过来,然后伏在胤禟的耳朵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紧接着我便感觉到胤禟的手已经悄然松开,我的脚又重新踩到了坚实的地面,冷冷的、湿湿的,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连胤禟都不愿意相信我吗?他,可是我的丈夫啊!我没有哭,也没有向众人解释些什么,只是紧紧的咬住了嘴唇,然后高高的抬起头一脸冷漠的盯着胤禛,希望他能够给我一个答案。毕竟,出事的是他的儿子,他作为孩子的父亲,有权利决定该怎样解决这件事。而且,对于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相信,他了解。
“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虽然说你是老九的女人,可是如果今后你还敢再动我们家弘昼一根汗毛的话,我就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胤禛的话语里,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而他的眸子里,也是平静得近乎没有一丝情感波澜,有的只是一闪即逝的阴狠与毒辣。没有犹豫,也没有怀疑。看着他那决绝的眼神,在恍惚之间,我居然觉得,弘昼的落水,真的就是因为我,是我将他推下去的。
胸口里突地发出一声闷响,然后紧接着的就是一阵若有若无的阵痛,身体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凉,就好像是血液里融进了一条剧毒无比的蛇,它正在吸我的血,噬我的肉,让我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可是那种疼痛的感觉却让人清醒的知道其实自己还活着。痛的,是心吧!碎的,也是心吧!早就知道胤禛今后拥有的,不仅仅是他那小小的雍亲王府,也不仅仅是他王府里的那几个女人,自己更知道,自己不应该奢求能够真真正正的占有胤禛,只要能够守着他,陪着他便好,只要他知道我的心事怎样的便好。结果到头来,我为了掏心掏肺,他却这样看我……
没有哭,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尽管心已经碎成了一片又一片,散落在地上再也拾不起来。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静静的走到胤禟身边,抬起头来仰望着眉头紧锁的胤禟,微笑着说:“胤禟,我没有做呢,你信不信?”说完,我便解下之前胤禟披在我身上嫡福晋的那件披风,在交到胤禟手里之后,便慢慢的离开了。不去理会众人或许可以杀死人的目光,也不管那些人在我的身后低声的絮絮叨叨的说着怎样的话。
一直走到所有人都看不见我的地方,我才悄悄地蹲了下来,自己一个人捂着嘴在那儿很小声的哭泣,或许,只是无声的掉眼泪。毕竟,今天是宫里的大日子,出了弘昼这事康熙老爷子就已经很不高兴了,如果还让他知道我居然还在他生日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那接下来的场面,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想象。八年了,在来到大清这八年里,我掉过多少次眼泪,又为别人哭过多少回?次数多的,似乎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了。杜甫曾经说过:“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这天地再无情,又怎么比得上这帝王家无情?自己搅在这个皇宫里,也差不多有八年时间了,难道还没有看够,还没有感受到其中的人情冷暖吗?为什么在被人误会了之后还是会忍不住掉眼泪?或许我还是不够聪明,没有学会忘情,更没有学会绝情。若是死了心,绝了念,自己也就不会再痛苦了,是不是?若是有朋友或是亲人陪在自己身边,自己也会好过一些是不是?只是,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以及胤禟那个华丽的府邸里,我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至于亲人,那就更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一直记得,每天到了夜里,陪伴自己的,不是那些来服侍我的丫鬟,也不是胤禟,而是我自己的影子,被灼灼的烛火拉的好长好长,然后还在不断颤抖的,我的孤独的影子。原来自己到了这里,一直都是个孤家寡人……
身后,一个人的手臂紧紧的抱住了我,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只是任他那样静静的抱着。而那个人,也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只手轻轻的理着我耳边的碎发,然后有很轻柔的气息在我的耳边不断的吹过,痒痒的、暖暖的,让人如同处在春天的原野上,软软糯糯的只想让人一直沉睡下去,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黑夜,照不见我脸上的泪珠,也照不见我身后的那个男子。我们就像两个孤独的影子,在紧紧的拥抱着一起之后,就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然后和他的影子永远的在一起,只要这世上还有一点点的光。
“信我刚才说的话吗?”“嗯。”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我们便再也不肯说一句别的什么。三月的北京,到底还是有些冷的,尤其到了晚上,晚风轻轻的吹着,再加上之前的湿衣服一直没有拧干,多少还是有一些寒意。但是我和身后的那个男人,却是谁都没有动,任凭风一点一点的将初春的寒意吹进我们的毛孔,然后再用自己的体温将因为沾水湿透了的衣服一点一点的烘干,最后再借着彼此身上的温度来温暖自己,同时也温暖着对方。黑暗中的我们,就像是缩在破庙门口的乞丐,为了相互取暖而紧紧的靠在一起,然后希望能够从别人身上获取一些温暖……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何如当初不相识
明明知道自己和胤禛是不可能的,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嫁做他人妇,再说别的什么都是虚无,可是自己就是不愿死心,偏偏还要想着他,挂着他。倒是胤禟,那天晚上陪我在御花园的阴暗角落里坐了一晚上,大概是受了寒气,回去居然病了。而且病得也蹊跷,来势汹汹的,连太医看着都有些束手无策,说怕是会转成肺痨。既然连太医都这样说了,胤禟府里的那些女人们,自然都是一个个吓得直哭,可是一说到要来服侍胤禟,却是一个个都犹豫了。毕竟,肺痨在古时候是会传染的,而且一旦染上,恐怕就是凶多吉少。而最后留下的,就只剩下一个我,还有胤禟的嫡福晋,那个沉默寡言、永远都是一副木讷样子的鄂栋氏。
“你别愣在那儿,赶紧过来给我拧帕子。太医说了,爷如果今天晚上温度还降不下来,那可就麻烦了。”鄂栋氏一边用帕子细细的替胤禟擦着滚烫的身子,一边面无表情的对着正站在窗口发呆的我低声招呼道。我愣了一下神,然后赶紧走了过去,将福晋原本放在盆里的帕子细细的拧干了,然后小心翼翼的递了上去。可是胤禟满脸通红的样子,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胡话,看样子福晋这凉帕子是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可是如果在这样烧下去,就算到时候不死也会烧蠢了。我望着鄂栋氏忙忙碌碌的样子,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