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不由自主地去揣测,到底什么样的珍宝,才能博得这位佳人的正眼一瞧?
“你是谁?”她略歪着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云出几番,然后抿着薄而优美的唇,似笑非笑道,“我房里此时可没藏你的男人,你想抓他,下次打听好时间再来吧,随时欢迎。”
云出闻言一哂,如果不是形势所逼,她倒有点想认识这个女子。
实在坦率可爱。
不过——
她展开手帕,藏于掌心,正要出其不意冲过去,不料,那位舞殇姑娘突然敛起笑容,正色地看着她,问,“你是云姑娘?”
云出的动作生生地停住,脚步往后一挪,警惕地看着她。
舞殇见女孩脸上立即涌出的敌意,不禁又是一笑,重新恢复方才闲散慵懒的模样,只是柳叶儿般的细长眼,敛得深邃而兴味,看向云出的目光,也显得分外意味深长,“你放心,我不会加害于你,相反,还会帮你,尽我所能地帮你。怎么?你现在是不是在躲什么人?”
云出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张了张嘴,用嘴唇表达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
“你是哑巴吗?”舞殇倒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位最近名声大噪的云姑娘,我们王爷心尖尖上的人,竟然是个哑巴,哎。不过,哑巴总比聒噪好,你都不知道,这里的女人都太聒噪,天天烦来烦去,真是烦死我了。”
云出眨巴眨巴了眼。
王爷?
南司月?
难道,这位舞姑娘,也是南王府的人?
不过,她又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进来换装啊,难道等着别人抓你啊?”见云出走神,舞殇美目一瞟,握住云出的手臂,将她扯进去屋里,然后水袖一卷,重新合上房门。
在转身的时候,舞殇微笑着夸奖了一句,“很漂亮的耳环。”
云出怔了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耳,上次南司月亲自戴上去的绿宝石耳环,她一直没有摘下过。
触手,一片属于宝石特有的温润,从指尖,直入心底。
云出的身量比这位舞殇姑娘矮上一些,不过,经过舞殇的精心打扮,倒也看不出太明显。
等在云出挤出脖子上挂好最后一大串项链后,舞殇往后后退了一步,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点头,“不错,刚好能挡住你脖子上的伤口——不过,这伤口还真深,谁下的手?也太狠心了。”
云出讪讪地指着自己。
舞殇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就算是想吓谁,也不用下这么重的手吧,死不死且不说,这会留疤的,女孩子家,脖子上留块疤多难看!以后,王爷若是带你出去,会丢面子的,知不知道?女人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不是生命,不是贞操,是容貌,容貌!”
云出眨眼。
除了眨眼,她实在找不出其他的反应了。
这位舞殇姑娘的思维方式还真是异于常人啊。
“算了算了,这也不是我该操心的。”舞殇见云出一点知觉都没有,也放弃了对她的说教,哀哀地叹了一声,继续道,“等会上了台,也不要害怕,反正我平时也不过是踢踢脚,摆摆手,他们在下面照样捧场。你别把他们太当一回事,他们自然就会把你当回事。”
云出抹汗,点头。
“好了,去吧,记得,随便踢踢腿摆摆手,别正眼看他们就对了。”舞殇说着,已经将打扮一新的云出推出了门,然后,朝外面喊了一声,“喂,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上台了。”
吆喝完那一声后,她退回房内,朝云出笑着拜拜手,“去吧去吧,我先去找个地儿躲一躲,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两个舞殇吧。”
云出感激地朝她笑笑,不过,此时蒙着面纱的她,也不知道笑容有没有传达给舞殇。
没过多久,刚才那个拦路的龟奴便走了过来,瞧见她,又下意识地朝屋里看了一眼。
已经戴上斗篷的舞殇,低着头,从屋子里匆忙地走了出来,擦过龟奴,又匆匆离去。
龟奴还朝她的背影点头哈腰了一番,“姑娘常来啊。”
来一次五十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啊。
等‘斗篷’走远,龟奴又换了一副嘴脸,谄媚地瞧着云出,“哎,人已经是个黄脸婆了,还想和姑娘争,哼,自不量力,是男人都会选舞殇姑娘你啦!”
云出心中好笑,表面上却矜持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走到大堂时,前面的宾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早在那里舞殇舞殇地乱叫,云出刚一登台,地下便是一阵地动山摇的欢呼。
她想起舞殇离去时说过的话,突然觉得这种场景无比滑稽。
正在她琢磨着到底是踢腿还是摆手呢,那些寻人的士兵已经闯了进来。
宾客一阵骚乱。
他们搜索得很仔细,而且,根本也不管那些人多么显赫的身份,仍然一个一个地排查清楚。
云出只顿了一会,然后,开始舞了起来。
确实如舞殇所说的那样,随便地踢腿摆手,大概是因为那件轻羽飘纱的舞衣太好看了,全身叮咚的首饰珠链,更是随着舞蹈的动作,撩着赤裸的肌肤和优美的曲线,竟然很吸引人,场面越是混乱,就越是没有人发现舞殇已经被掉包。
而那些士兵,也只在台上瞟了一眼,在心里暗赞了一声,根本没有生出去检查舞殇姑娘的念头来。
他们查完前堂,又往后面搜了去。
云出仍然在舞。
踢踢脚,摆摆手,偶尔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风舞云翔’,配上飘飞的彩带和大厅吵杂的声响,很有种花魁临世的意境。
士兵们在后堂也是一无所获,他们最后看了一眼这位传说中的舞殇姑娘,然后,流水般退了出去。
云出也完美谢幕,在如潮的掌声中,莲步迈回后堂。
40第一卷 云破月出(一百五十一)市井(3)
虽然舞殇很真诚地挽留了,云出还是没有选择留下来。
她答应了夜泉,要在平安镇与他们会合,就算艰难,她也要努力地去兑现自己的诺言。
舞殇的态度也不算强硬,邀请不成,便淡然问:“你是打算出城?”
云出点头。
“以你现在的情况,出城只怕不容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办法,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忍受得了了。”可是话一出口,舞殇细眼一眯,不禁有点后悔了。
见云出殷殷地看着自己,她也不好说一半留一半,只得继续道,“皇宫后面有一条河,因为皇宫里的用水都必须是活水,所以那条河是从夜都城外的锦江引进来的。现在还没到滴水成冰的气候,河水没有结冰,你若是受得了寒,可以从河底潜过去——不过,刚刚下了一场雪,这河水虽然未结冰,却不会比冰水暖上多少。你自己考虑清楚。”
云出又是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她握了握舞殇的手,用嘴型表达了‘谢谢’两字,换过斗篷,匆匆地离开了那个‘醉花坊’。
舞殇暗叹了一声,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了。
黑甲军在城里这么大动响地搜了一天,竟也没有一个结果,至于抓住的那些人,也经过排查,一一剔除了。
南宫羽对于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意外。
如果云出真的那么容易被找到,那他反而会意外一下下。
反正城门此时都被严密封锁,除非云出能飞天遁地,否则,根本不可能逃出夜都。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找出她来。
可是,到了傍晚时分,宫里突然传出信息,说是夜嘉急召四殿相见。
南宫羽只得入宫,搜查云出的行动也暂时停了停。
等南宫羽到了昊天殿旁边的云殿时,老鬼阿妩和凤凰木已经到了多时,夜嘉拥着一件厚厚的明黄色的锦袍,坐在暖暖的火炉旁。
许思思则猫儿一样蜷缩在他的旁边,神色素淡,很是娴雅。
“那个云出,是不是自认是
夜后?”见南宫羽进来,夜嘉略略抬眸,扫视了南宫羽一眼,淡然问。
红色的炉火映在夜嘉精致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难言的俊美。
“是”老鬼肃然回答。
“阿妩,你刚刚去地牢找南之闲核实过,结果如何?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夜嘉说。
南宫羽这才知道,今儿一整天没见到阿妩,原来是去求证这件事了。
“大祭司……不,南之闲已经证实了云出的身份,他说,云出确实拥有夜后命格,不过,南之闲又说,人不可尽信命,陛下可选择娶,也可选择……杀。”阿妩将南之闲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倒让夜嘉有点意外,“想不到啊,大祭司竟然开窍了,以前指使我又是干这,又是干那,现在,居然让我自个儿选择了。不容易。”
不过,他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南之闲的话。
“你们空中的云出,便是和我一起进宫的女孩么?”许思思靠在夜嘉的膝盖上,冷不丁地插问了一句。
夜嘉“嗯”了一声,低头摸了摸她的头发。
许思思没有再做声,用一种极低的存在感,继续倚着夜嘉。
阿妩却撇撇嘴,非常不屑地瞅了许思思一眼。
——为了得到夜嘉的欢心,竟然自告奋勇地去完成勾引南之闲的任务,竟然还让她成功了,真不知道是走了哪辈子的狗屎运。
“那陛下的决定呢,是娶,还是杀?”南宫羽心口一跳,嘴上却不动声色地问。
“先抓活的吧。”夜嘉弯起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说起来,这个小丫头还是挺有趣的……不过,万想不到,她就是夜后。哎,朕还以为夜后是一个多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呢。”
众人默了。
其实,夜嘉正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从南之闲口中确认了云出的身份后,所有人心里都是惊诧——难道,夜后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
真不知道千年前那个劳什子的预言,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哎,你说,难道夜玄大帝当年中意的女子,就是云出这样子?”夜嘉生性爱玩,任务交代完后,又笑眯眯地问了一个极无厘头的问题。
其他人哪里敢应声。
夜嘉可以随便拿夜玄大帝开玩笑,可是,对整个夜氏王朝而言,夜玄大帝早已如神一样,是一个不可逾越不可亵渎的存在。
他立下的规矩,铸造的城墙,创建的国都,千年来,始终无人敢逆过。
谁还敢八他的卦!
夜嘉见自己的疑问没有人迎合,也觉得没趣,挥挥手,让他们先行退下,不过,一转头,瞧见老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抬到半空中的手,又轻轻地放了下来。
“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话没有说完?”他问。
除了夜后这件事外,他们明显还有其他事情没有禀报,否则,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阿妩与南宫羽对望了一下,正想否认,老鬼已经冷森森地开口了。
“陛下,敢问并肩王如今还在不在人世?”
夜嘉没料到,他会冷不丁提出这样尖锐的问题,脸色微沉,旋即又恢复浑不在意的样子,微笑道,“自然不在了,难道大家忘了,并肩王早在六年前就急病去世了。不过……你们为什么会突然问起皇叔?”
并肩王夜之航是夜嘉的叔叔,也是上一届夜王的亲生弟弟,更是四殿最开始的主人。
“那并肩王,是否有个儿子?”老鬼继续问。
夜嘉脸色陡变,忽而站了起来,“你们从哪里听说的?”
南宫羽他们见夜嘉的反应,心中立刻了然。
看来,那个少年说道话,也并不全然空穴来风。
“不错,皇叔确实有一个儿子,但那个儿子,已经多年前被皇叔亲手杀掉。只因为,他是一个灾星,是夜氏的劫难,本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当年,也是皇叔的一时不忍,才没有将他杀死在娘胎里,本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后来,他一出生,皇椹便难产而死,他身边的人,更是各个死于非命。”夜嘉说得认真而闲散,看神情,也不像撒谎。
“他没死,还活着,他就是抢走了唐宫神器的那个少年。”老鬼也不说自己到底有没有相信夜嘉的话,仍然用一副阴惨惨的语气说。
夜嘉愣住,可比起刚才,他的反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既然知道是谁了,还不赶紧把神器找回来?那一月期限,可是已经过了几日了。”
他的语气轻松无碍,连神色都没变了分毫。
可是,坐在许思思的位置,却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夜嘉放在扶手上的手,轻轻地握了起来,而且,越握越紧,几乎迸出了青筋。
“是,陛下。”老鬼沉沉地应了声,然后,领着其余三人,躬身退了下去。
云殿内,夜嘉也终于松开了手,站了起来,看着殿外暗沉的夜幕,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堵接过最新的邸报,快步走到南院前面,在门外小心地叩了三下。
“什么事?”南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