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羽渊一听到楚亦雪的字,脸色就微微一变,她怎么是离宫了呢?明明就是故意避开了他,不想再见到他。
灵若见他没有回答,也跟着说了一句,“奴婢也是好些天都没有见着沉音姑娘了呢,倒是怪想念的。”
蔺羽渊抬眸看着灵若,想她一个做奴婢的,不过是伺候了她几日,便说想念她,那自己这一心系在她身上的人,又情何以堪?
他依旧没有开口,关于楚亦雪的事,他不能向任何人诉说,连这两个伺候了他十年之久的人也不例外,否则万一传扬出去,除了教人笑话之外,还会让三个人都无法面对。
蓦地放下笔,他起身径自往外走去,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书房。
灵雪与灵若再次对视,以眼神交流,想要问彼此,主子这是怎么了,难道与那位姑娘之间出了什么事,但在对方的眼里,她们看到的都是疑惑不解。
见蔺羽渊已走,她们连桌案也来不及收拾,立刻就跟着出去了,最后却随他到了练功房。
说起来,蔺羽渊也有好些天没有来练功了,在楚亦雪来之前,他三天两头的往练功房跑,也正是由于他的这份勤奋,才使得他的武艺比那些兄弟高出许多。
而且,蔺慕凡以前也常常进宫来指导,他也算是蔺羽渊的半个师傅了,只是后来随着蔺羽渊年龄的增长,已经不需要他的督促,这才来的少了。
灵雪犹记得几天前,蔺羽渊下棋输了心情不太好,明明是说好来练功房的,让她与蓉蓉先过来打理,结果等了老半天才得到消息,他居然半路改变了主意。尤双狂圾。
此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练功房,尤其是这几日,还经常离开长乐宫,好似在这里呆不住,非得出去走走才行。
现在想想,他竟是自楚亦雪进宫起,直到今天都不曾练过功,算起来也有十来天了,这倒是一件怪事儿。
灵若也想着,世人常说红颜是祸水,楚亦雪让蔺羽渊连武学都荒废了,岂不正是人们口中的祸水么?
还未进去,蔺羽渊便清冷的开口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下午的时间自行安排,到了晚膳时分在膳厅候着即可。”
以往进练功房,灵雪与灵若都是守在外间,两人坐着聊聊天,今日怎的还不让她们进去了,这主子,变得愈来愈奇怪了,可是因为沉音姑娘么?
蔺羽渊既不让她们伺候,她们自是不敢违逆他的命令自行留下,看着他进去之后便一起离开了院子,准备回自己屋里去休息。
路过小花园的时候,灵雪提议进园子去折几枝梅花插在屋里,却不期然遇见了楚亦雪,她的身后依旧跟着蓉蓉。
原来楚亦雪还在长乐宫中,那为何这几日都不见她与蔺羽渊一起用膳,也不见他们在书房共同舞文弄墨,抑或是对弈两局。
灵雪拉过灵若躲在一边,低声疑惑的问道,“灵若,你说主子与这沉音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明明都在宫里,怎的竟是几日都不相见呢?”
灵若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沉音姑娘来的蹊跷,主子也不曾告知过我们她的身份,不过对她倒是很上心。”
灵雪幽幽叹了口气,“主子对姑娘的确是上心,可这姑娘对主子却一直是淡淡的,怕只是主子一厢情愿罢了,唉……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然把我们超尘脱俗的主子给迷住了。”
两人平日里都是跟着蔺羽渊,与楚亦雪也无甚交情,便没有走近,聊了几句各自折了几枝梅花就准备离开园子。
楚亦雪其实早就发现了她们,一直等着她们走近,不料她们不但没有过来,反倒折了花便走,连忙让蓉蓉去把她们给叫来。
虽然为了上次被强吻的事,她决议要避开蔺羽渊,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但她终究还是在意他的,想要知道他这几日过的如何。
蓉蓉小跑着过去把灵若两人喊住,两人都是愣了一愣,不知楚亦雪找她们所谓何事,莫不是为了蔺羽渊么?
疑惑的跟着蓉蓉走到楚亦雪面前,果不其然,楚亦雪朱唇轻启,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主子这几日可好?”
灵若低着头,毕恭毕敬的回道,“回姑娘,主子这几日并不怎么好。”
这些天楚亦雪向蓉蓉打听了一下蔺羽渊的情况,得知他自小体弱,闻言心蓦地一沉。他不好,是怎么个不好,心情不好还是身体不好?
“他怎么了?”楚亦雪的眼里染上了一丝焦急,若非一直在心里刻意的提醒自己的身份,她难保不会立刻去找他。
灵雪回道,“这个奴婢也不知,但见他似乎有点心神不宁,茶不思饭不想,怕是有什么心事,奴婢身份低微,也不敢相问。”
茶不思饭不想,她曾经不也有过此种情况么?在李睿负气离开帝都之后的日子,她几乎每天都是这种心情,世人谓之:相思病。
她曾经为李睿害了相思病,如今蔺羽渊又为她如此,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痴男怨女,原因怕就是有*不能终成眷属罢?
“我知道了,多谢你们告知于我。”楚亦雪幽幽道,而后取下了耳上的坠子,分别递到灵雪与灵若手中,“这个你们拿着,日后怕还有事央求你们帮忙。”
灵雪与灵若推辞了一番,看的一旁的蓉蓉撅起了嘴巴,明明就是很想要,却做了一番假动作,这两人真是做作!
蓉蓉一点都没有看错,灵若与灵雪两人只是假意推辞罢了,最后还是把耳坠收下了。而且眼中还带着些许的不满,似有嫌弃之意。
楚亦雪向来不喜这些金银首饰,这副耳坠还是上次与蔺慕凡回楚王府。可心特意给她收拾出来带回清王府的。如今能够拿来打发这两位姑娘,她还得感谢可心。
问完话楚亦雪便将两人打发走了,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她暗自叹息,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劝慰蔺羽渊。
蓉蓉看着两人走远,有些不痛快的对楚亦雪道,“她二人不过是回了几句话罢了,怎的姑娘就赏她们一对玉坠子?”
楚亦雪收回目光,看着蓉蓉不说话。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探究。
蓉蓉跟了楚亦雪几日,已经将她的性子摸的差不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知刚刚在言语间对楚亦雪有所冒犯,便立刻解释。
她为楚亦雪抱屈道,“这赏也就算了,那是姑娘您大方。可您看刚才她们的表情,一个两个都嫌弃,教奴婢看了都心寒。”
楚亦雪的双眸是何等的锐利精明,刚刚灵雪与灵若两人那眼中的不满与嫌弃尽收于她眼底,只是身上除了这对耳坠,她已没有别的好东西了。
况且,即便是她有,除了耳坠之外的东西都是单件的。若是给了她们不同的,怕是又要认为她有心偏爱于其中一位了,这样也是不好的。
楚亦雪轻移莲步,走到一株开的正艳的梅树旁,一边伸手折花枝,一边淡然道,“她们是皇子殿下的贴身侍婢,本就没有责任回我的话,就随她们去罢,那些东西对我来说也无甚意义。”
蓉蓉心有不甘,觉着她二人受之有愧,无奈东西又不是自己的,人家主人都不介意,哪有她说话的份儿?便也不开口了。
却说灵雪与灵若两人无端端的得了副碧玉耳坠,心情还真是并不怎么好,缘由她们两人只有一对坠子,总不能一人戴一个罢?
但若是要其中一人把坠子让出来,却是谁也不肯的,毕竟这副坠子的质地尚好,也算是贵重之物了。
亲兄弟之间尚且要明算账,何况她们只是同为宫女而相识的熟人罢了,甚至灵雪想到刚刚灵若并未回答楚亦雪的任何问题,私心觉着这坠子应该给自己一个人才对。
只是,两人相交数十载,虽然灵雪心中有此想法,也不好说出口,免得坏了两人之间的姐妹情谊,因此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而园子里的楚亦雪折下梅花后,置于鼻尖嗅了嗅,浅浅的笑了起来,这梅花能在寒冬绽放,敢于同冰雪斗争,努力开出这清香扑鼻又美丽的花朵,光是这风骨就让她佩服。
看着手中的梅花,她蓦地想起两个人来,这两人不是别人,而正是司徒芸身边的两位陪嫁丫鬟,红梅与傲雪。
红梅傲雪,果然是好名字,面对着满园子的梅花,楚亦雪暗暗赞赏。
冬日寒风刺骨,虽然身上裹着狐裘,但在外面呆的久了,依旧觉得有些冷,况且蓉蓉比不得楚亦雪,有狐裘御寒,此时双颊已然冻得发红了。
楚亦雪怜惜她,折了几枝含苞待放的梅花便带她回去了,让她生了火盆自行去一旁烤火,梅花她自会插在瓶中。
是夜,蔺羽渊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早早将灵若两人打发下去休息,待她们走后不久,他便悄悄起*,在夜色的遮掩下去了楚亦雪暂住的寝室。
楚亦雪所在的院子很小,里面目前也就住了楚亦雪与蓉蓉,以及另外两位粗使的奴仆,此时几间屋子里都还亮着灯。
蔺羽渊小心翼翼的绕到楚亦雪屋子外面,站在了轩窗外面,映着烛火隐约能看到一个剪影,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楚亦雪。
兴许是由于天冷,不久之后楚亦雪屋里的烛火便熄灭了,黑暗隐去了她的身影,他连最后的得以解相思之苦的念想都没了。
但明明已经看不到里面的人了,他却依旧不舍离去,好似站在窗外,他能离她的人更近些,便能如愿以偿的离她的心也更近。
他曾经自诩不近女色,如今想想却暗觉可笑,所谓的不近女色,不过是未能遇到心仪的那一位罢了,一旦遇上了,谁还能拍着胸脯说一句“不近女色”?
没过多久,其他屋里的灯也依次熄灭了,他屏息凝神,连楚亦雪发出的清浅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在寒风中独立,为的不过是看她一个影子,甚至等到连影子都不见了,他依旧不舍离去,而她却在温暖的被褥中安然的睡着。
她对他,不是无情,只是无心罢了,但她的心,可是在蔺慕凡的身上?
蔺慕凡是“自称人不*枉少年”的拈花王爷,但为了她,竟然肯亲自前来拜托自己代为照看,可见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了。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又何必为她害上相思病,每日被爱而不得的痛苦折磨着?
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终是离开了这个小院,一路走来一路劝自己,莫再要想着楚亦雪了,即便是蔺慕凡有朝一日会腻烦于她,但她却不见得会跟着自己。
想想她写下的那些诗句,哪一首不是对蔺慕凡的哀怨?哪一首不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自作多情,折磨的也只有自己罢了。
他在半夜才回到自己的寝室,可明明在路上之时已经劝服了自己去放下,待到躺在*上,让脑子冷静下来后,他却发现自己刚刚之所以想要放下,不过是嫉妒罢了。
他嫉妒蔺慕凡,能娶到楚亦雪这样的女子,他更嫉妒蔺慕凡,能得到她的真心,可她为楚亦雪感到不值,因为蔺慕凡有着太多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她这样付出。
想着想着,他的眼皮渐渐撑不开了,最后还是睡了过去。尤双央亡。
所谓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他的梦里,他成了蔺慕凡,与楚亦雪长相厮守在一起……
翌日上午,蔺羽渊依旧去学堂,楚亦雪则趁机带着蓉蓉去了他的书房。命其裁纸研墨。
就在蓉蓉裁纸之时,楚亦雪发现她之前写下的那十首接龙诗不见了,下意识的往蔺羽渊的桌案看了一眼。却又没有过去仔细瞧瞧。
罢了。不过是几首诗而已,她本就没打算带回清王府去,以免教蔺慕凡看见了,知她还在想着李睿,从而惹他不高兴了。
她已经做了太多对不起他的事,万不可一错再错,做出更多的错事来,否则她定会看不起自己的。
待蓉蓉裁好宣纸研好墨,楚亦雪便提笔给蔺羽渊写了一封极为简短的信。委婉的劝他挥剑斩情丝,不要被情/欲支配思想与行为,如此大家才能各安天涯。
写好信之后,她并没有将信笺置于蔺羽渊的桌上,而是待墨迹风干之后,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纳入了袖中。
她几乎整个上午都呆在书房之中。期间蓉蓉出去过一次,按照蔺羽渊的吩咐去小厨房给她拿了点心过来,顺便换了一壶热茶。
离蔺慕凡回帝都只剩下三天时间了,再熬过这三天,她便能够离开长乐宫,只要不再相见,那思念便可随着时间而淡化,就如她对李睿一般。
惷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当相思终成灰,便不再害相思之苦,她是过来人,对于蔺羽渊此时的心情甚是理解,因而在心中除了劝慰之外,并无责备于他。
待到午膳时分,楚亦雪便离了书房,自行回寝室,蓉蓉则与其背道而驰,去往小厨房领午膳去了。
兴许是因为昨夜在窗外的寒风中立的太久,今早起来蔺羽渊便感觉身子有些不适,上午勉强去了学堂,忍着难受听先生讲学,而后也把功课完成了。
但待到回来,却是再也撑不住,这才让灵雪去太医院走一趟,请御医过来瞧瞧,却忘了叮嘱两人,万不可让楚亦雪知晓此事。
楚亦雪未曾见到他,离开书房之后回了寝室之后便再也没有出去过,但却在午后让蓉蓉去送信给灵若,让她代为转交蔺羽渊,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