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
楚亦雪蓦地想起这句诗。全身突然一震,一直无力睁开的双眼居然睁了开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乎快要打瞌睡的灵若。
“姑娘。你终于醒了?”灵若又惊又喜。慌忙拿开楚亦雪额上的毛巾,又一次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不对劲,温度根本就还是跟之前一样的烫啊。
“这里是皇宫么?流云呢?”楚亦雪虚弱不堪,声音低的像是卡在喉咙中。
流云二字别人不清楚,作为贴身宫女的灵若又岂会不知?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姑娘唤的居然会是蔺羽渊的表字,在她看来,也只有皇室中人才有此资格罢?
也亏得灵若的耳力好。离得又近,这才听清楚,低声回道,“这七皇子殿下的长乐宫,殿下他去书房了,叮嘱奴婢照顾好您呢,您现在是要见他么?”
楚亦雪倒是很想见他。但既然他不在,便也不想让人特意去把他请来了,微微摇了摇头,她闭上眼睛又想睡过去。
灵若见状忙唤醒她,“姑娘,雪儿去给您煎药了,这会儿估计也快回来了,您先把药吃了再睡好吗?免得奴婢等会儿还得打搅您。”
“谢谢。”楚亦雪只得睁开眼。甚至想要勉强坐起来,无奈全身一丝力气都没有,软的如同一团棉花,她只好作罢。
灵若时间算的刚刚好,不多时灵雪就端着一碗药进来了,走过来看到楚亦雪居然醒了,不禁鼻子一皱,暗道她醒的还真是时候。
怕灵雪当着楚亦雪的面做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来,如今又不知道楚亦雪的身份与脾气,灵若不得不万事小心,便将灵雪打发了出去,让他告知蔺羽渊,姑娘已经醒来,请他放心。
灵雪本也不愿呆在这里面对着一个容貌胜过自己,又被蔺羽渊如此在意着的女人,便二话不说就出去了,径自往书房那边而去。
灵若这才将楚亦雪小心翼翼的扶起来,端起药碗给她喂药,每一个动作都是温柔而细腻,让楚亦雪不禁想起了可心。
自己如今是靠着流云的庇护才得以躲入宫中逃过一劫,不知清王府自己那几名侍婢现在如何了,还有被关押在囚室中的赵斌。
此时她自然不知宁瑾珊因为一个蔺羽渊的出现而带着梁静一王景福灰头土脸的逃回了大将军府,而赵斌在她离开囚室之后就死在了宁瑾珊的手里。
心不在焉的喝了小半碗药,她再也喝不下去,便让灵若置于一旁,挣扎着就要躺下去接着睡觉。
灵若一来怕之前被灵雪那么一闹耽误了治疗的时辰,二来又怕她喝少了病好不了,连忙苦口婆心的央求她把药全喝了。
她看灵若此般为难,实在于心不忍,便当真把整碗药都喝光了,然后才由灵雪扶着躺下去,正要睡之时,外面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却是蔺羽渊来了。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去了书房这么久,他连一页书都未能看进去,就连拿起笔都只写出了两个字:沉音。
灵雪见蔺羽渊来了连忙起身行礼,这次他克制住了自己,一边示意她不必多礼,一边刻意放缓了步子走到*前,看上去又与昔日的沉稳皇子无异。
“沉音,听闻你终于醒来,不知现在感觉如何?可还难受?”他说着抬手覆在了她的额上,却在触及她肌肤的那一刻倏地就收了回来,“怎的还这般烫手?药吃了么?”尤长土才。
听他这么一问,灵雪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楚亦雪说刚刚才喝的,那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儿怕是就隐瞒不住了,她焦急的看向灵若。
灵若慌忙代楚亦雪回道,“已经吃过了,主子请放心。”顿了顿又道,“这御医开的方子也不是药到病除的神丹妙药,哪能这么快呢?”
灵雪也附和道,“就是呀,您看这姑娘不是已经醒了么?相信很快就会没事儿的,我们宫里有最好的御医呢。”
蔺羽渊这才稍稍放心了点,给楚亦雪掖了掖被子,柔声道,“你先歇着,有什么事吩咐她们两个就行。”
“多谢,不知可心……”楚亦雪声音细若蚊吟,正想要打听清王府的消息,拜托蔺羽渊救可心等人,胃里却突然一阵抽搐,喉间立时涌上来一股苦涩的味道。
她用尽全身力气挪到*沿,口一张便将刚刚才勉强咽下去的药吐了出来,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喝下去的只有一碗药,最户却是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蔺羽渊见状才放下去心又跟着提了起来,今天真可以算是他这辈子最提心吊胆的日子,为的还是同一个人。
他一手轻拍着楚亦雪的背,一手扶着她以免她摔下*去,眼里满满的全是担忧之色,看的灵雪与灵若都是暗自心惊。
女人都是敏感的,蔺羽渊为何会如此紧张楚亦雪,她们一眼就瞧得出来,这也是为何灵雪之前会那般吃味,做出摔破药碗的事来。
待楚亦雪吐完了,蔺羽渊亲自将她扶好,一面吩咐灵雪再去煎药,一面让灵若让人来把*前打扫一下。
“抱歉……”楚亦雪的眼睛微微阖上,说完这两个几不可闻的字,便直接晕了过去。
“沉音。”蔺羽渊急切的唤了一声,*上的人却是无动于衷。
这次他倒是没有立刻让人去请御医,他虽不是医者,但也染过风寒,知道呕吐对于病人来说实属正常,药吃下去再吐出来,总要比不吃来的好些,这便是他再度让灵雪去煎药的原因了。
灵若很快就唤了人进来收拾,一进来就看到蔺羽渊亲自拧干冰冷的毛巾给楚亦雪擦拭着冷汗淋漓的脸,动作那般的轻柔,真心让人见之生妒。
偏偏蔺羽渊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用心的轻轻的用手中的毛巾把楚亦雪嘴角的药汁,脸上的冷汗都擦的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之后,蔺羽渊依旧没有离去,既然人去了书房心也还是留在这里。他又何必做这等毫无意义之事呢?不如干脆在此守着她。
呆呆的看着楚亦雪,他突然羡慕起了自己的叔叔,竟然有幸娶得如此*。若是自己也能再遇见这么个人儿。他相信从此便再也没有那位不近女色的七皇子了。
世事说开来真是奇怪的很,在遇到楚亦雪之前,他对于女子没有任何的兴趣,哪怕宫里到处都是倾城国色,弱水三千。
甚至在遇见楚亦雪之后,他也最终也只是惊艳于她的琴技,而后是美貌,期间还因为听闻她不贞心生厌恶,直到此时才发觉自己心里有了她。
若是在无色庵遇见的那次。他随后就派人将她接入了宫中,那她可还能遇见蔺慕凡,成为他的女人,以至于现在彼此间有了今天这么个尴尬的身份。
越想他越是后悔,怪只怪自己反应的太晚,竟然直到失去了这么久才看到自己的真心,看清楚心中的人儿。最会成了擦肩而过的遗憾。
不多时,灵雪再次端了药进来,她今日基本什么事都没有做,光给*上那位来路不明却深得主子之心的姑娘煎熬了,当然,其中有一次是自己没事儿找事儿的。
灵若见灵雪进来便上前来帮忙,对*上的人轻声唤了几句“姑娘”,但见她毫无反应。便直接伸手摇了她几下,仍不见她醒来。
“主子,姑娘昏迷不醒,这该如何是好?”灵若没有办法,只好出声询问自离开*畔便一直坐在椅子上发呆的蔺羽渊。
蔺羽渊收回心神,轻袍缓带的走过来瞧了瞧,喊了几声,也像灵若之前那样摇了摇楚亦雪的肩膀,结果都是一样,便吩咐灵若道,“既然没醒,那就这样喂吧,慢着点,不要烫着她了。”
灵雪闻言端着药碗过来,一言不发的在*前蹲下,灵若则拿起勺子舀了大半勺出来,小心翼翼的递到楚亦雪唇边,结果倒下去之后却尽数沿着嘴角流了下来。尤长亩弟。
灵若不死心的又喂了一勺,还是喂不进去,她牙关紧咬,根本连一滴汤药都无法送入,让灵若又为难了。
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观看的蔺羽渊,灵若大胆的捏住了楚亦雪的下巴,想要以此让她张开嘴,可最后还是徒劳无功,她只得放弃了。
她抬眼焦急的看着蔺羽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喃喃的唤了一声,“主子……”
蔺羽渊一直看着楚亦雪,这种时候什么方法最管用,他早已想到了,只是不想走到那一步,也不能轻易迈出那一步,因此犹豫不决。
见灵若没有办法,为难的向他求助,再看楚亦雪面如死灰,气息微弱,他终是咬了咬牙,吩咐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许任何人进来。”
灵雪立刻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当即站起来把药碗*头柜上一放,顾自出去了。
灵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见灵雪已经出去了,这才跟着出去,快步追上去,悄声问道,“主子这是何意?”
灵雪白了她一眼,话语中带着浓浓的醋意,“身为一个女人,你连这都不明白么?既然用勺子喂不进去,那还能用什么,自然是……”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嘴。
灵若这才明白过来,一张脸瞬间就涨红了,低声道,“如此看来,主子和这位姑娘怕是要好事近了,我们长乐宫将有一位女主人。”
灵雪立在寝室外面的院子里,搓着双手盯着灵若那涨红的脸皱着鼻子道,“主子用嘴喂的又不是你,你脸红个什么劲,里面那位别说现在是昏着,就算是醒着怕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罢?”
灵若知灵雪今日的心情很不好,见她奚落自己也不计较,只是一边搓着手一边在院子踱着步子,以此抵御外面的寒气。
寝室之内,蔺羽渊坐在*沿,已经端起那碗药,犹豫再三还是张嘴喝下了一小口,而后便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唇贴在了楚亦雪炙热的双唇之上。
灵雪猜的一点都没错,蔺羽渊用的正是一个看似简单却非常有效的法子,以嘴将药汁灌入了楚亦雪口中。
楚亦雪浑浑噩噩中感到有东西灌了进来,下意识的就咽了下去,然后一口又一口,不停的涌进来,她便不停地咽下去。
如此循环反复,满满的一碗药就差不多都被楚亦雪喝了下去,只要她不再吐出来,蔺羽渊便算是功德圆满了。
喂完之后蔺羽渊先给她擦干净嘴唇才伸手抹去自己嘴角的药汁,只觉嘴中久久泛着苦涩味道,连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吐了。
他自小身子不甚好,偏偏最不喜的便是吃药,此时还记得年幼之时,父皇钟离慕廷为了哄他吃药,使出了浑身解数。
如今他虽不再年少,却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是以,一般的御医都不敢随便给他开药,而此刻为了一个女人,他却心甘情愿的受这份罪,做了自己不喜的事。
看着楚亦雪好一会儿,估摸着不会再吐了,他这才将冻得瑟瑟发抖的灵雪与灵若唤了进来,让她们好生照顾着楚亦雪,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虽然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咽下一滴药汁,却还是因为那股难闻的药味,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出去没走多远就扶着长廊里的柱子吐了个翻江倒海,把一个路过的宫女给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
“殿下……”宫女以为他身子不适,快步上前就要来扶他。
蔺羽渊不动声色的避开,看了一下四周,见并无其他人,便吩咐道,“刚刚不管你看到了什么,皆不可对第三人讲,你可明白?”
“奴婢遵命。”身为奴才,除了遵从主人的吩咐,怕是再无第二条路可以选择了罢?
“那去忙你的罢。”蔺羽渊言罢,已经转身回寝室去了,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楚亦雪万不要再把她辛苦喂下去的药给吐出来,否则他这份罪就白遭。
而且他遭罪还是小事,若是被别人知道他竟然用这种法子给他亲叔叔的女人喂药,怕是满城的流言蜚语就能把他湮灭了。
回到寝室,听着里面的动静他的心就立刻沉了下去,走进去一看,果不其然,楚亦雪还是没能喝下那药。
见他进来,这一次不待他吩咐,灵雪已经主动开口道,“奴婢这就去煎药。”言罢迅速的往外走去,片刻都不敢耽搁。
其他人清理好卫生之后立刻就出去了,屋里又只剩下蔺羽渊与灵若,以及一个昏迷不醒被病痛折磨的楚亦雪。
“主子,这可怎么办才好?要是姑娘的高热再不退,恐怕……”灵若的话戛然而止,感觉室内的空气突然变得冰冷起来。
蔺羽渊那张平日里都是带着温暖笑意的脸,此刻竟是阴沉的让人不寒而栗,把灵若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把药喝下去,就算喝下去再吐出来,也进入过她的体内,总要比一滴都不喝来的要好。”蔺羽渊话语冰冷,“你派人再去药库取药,多找几个人煎药,一直不要停,至于灵雪,就让她先回来这里伺候罢。”
“是,奴婢这就去。”灵若领命退了下去。
走出屋子她就长长的呼了口气,再一次被蔺羽渊深深的给震撼了,暗道,原来不近女色的人一旦动了心,便是痴心至此。
若说以前的七皇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那现在必然是动了凡心不舍回归仙境的谪仙,一生的修为都要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室内此时已经已没有外人。蔺羽渊便大胆的抬手,轻轻抚摸着楚亦雪的脸,低声无奈又心疼的道。“沉音。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