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文也没有啊。手里没有铜钱,我摸摸耳朵,没有耳环,手腕上有副银镯,也行,可是一个银镯换几块糕,显然是不合算的。我看了看洁白香甜的栗子糕,犹豫了一下,反正这银手镯也不是我自己花钱买的,先吃爽再说,我摘下一只手镯。
“我身上没有铜钱,用这手镯换,行吗?”我看着小贩,知道他肯定不会拒绝。
“啊?!”小贩楞了一下,没有想到有这样的便宜事,眼珠围着我上下转了几下,估计在想这姑娘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但接着又露出满脸笑容说,“好好,随姑娘吃好,多少都行。”他接过手镯,在围裙上使劲的蹭了几下,手镯泛起的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民以食为天,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况这手镯本就不是我的物件,能换几块糕点享受,我也乐得大快朵颐。
“几块点心就用银镯交换,不觉得这笔生意亏了吗?”一个男人略带嘲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转过身,谁这样管闲事,我换我的,又不是用你的钱,真是多事。赶紧咽下口里的栗子糕,我瞪了这说话的人一眼,“关你什么事?”
来人并不生气,相反微微一笑,手里的洒金摇扇倏的合起,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还不快回去,让爹知道了,有你好看。”爹?难道这人是我家里的亲人?我退后一步,重新打量他,一袭浅紫锦袍,头挽翠玉,腰间白缎紧束,面若满月,剑眉朗目,好一个古代帅哥,看他年龄二十六七,应该是我的兄长。这样的装扮,绝对是富贵人家里的子弟。为了弄清他的来历,我嘿嘿笑了一声,抱歉的问道:“这位哥哥,请问,谁是我爹?”
“你!休得胡闹!”帅哥收起笑容。言语之中颇有几分生气。看来不道出实情他是不会说了。我尴尬的笑了一下,学着电视里那些古代MM的姿态作了个万福礼,然后讪讪的解释:
“别生气,是这样的,我,刚被车撞过,脑子可能受伤了,想不起来家在哪父母姓甚名谁,不信,你看我这腿,”说着我就弯腰下去撩起裤脚想让他看看我腿上的伤,他一把按住我的手,“妹妹,你一未嫁女娃怎能……?!我信你就是!”眼前的帅哥又惊又怒,生怕我在街上撩起裤角,不过既然叫我妹妹,那就是我的兄长无疑。不论怎样,有个帅哥做哥哥也是好的,看起来不仅养眼而且还很有钱哦。
“哥,我头好痛!”我眯起眼,用撒娇的语气说到。
被我唤做哥哥的人只好摇摇头,无奈的从钱袋拿出一个铜钱,递给一边的小贩,收回手镯给我戴在手腕上,拍手示意跟随的轿子上来,“上去吧,雪衣。”原来我叫雪衣。
第一次坐轿子,有些不习惯,开始颠得还挺高兴,过了一会儿,就开始头晕眼花,胃里翻涌几乎要呕吐,突然想起,赵匡胤让我在店里等他,如果现在跟这哥哥回家了,他找不到我,定会着急。还没有好好谢他,怎么能让人家为我担心呢?更何况,他酷似萧松的面容让我在这陌生的年代里尚有一丝亲切和慰籍,我不能离开他。
“停下,停下。”轿停,掀帘下轿,前面骑在马上的哥哥转头过来。
“下来作甚?快上轿。”他的眼睛本来挺好看,可是现在却有几分凶巴巴。
“哥哥,我不能跟你回去,有个朋友我要招呼一声,完后我自会回家。”我冲他笑笑,毕竟是古代的亲人,尊敬他是应该的。
“站住,别任性了,过几日,李府来人提亲,爹爹嘱咐我出来寻你,你怎能一走了之?”哥哥翻身下马,拦住我的去路。
提亲?我一惊,不该承认自己是这个冒充身份的女子,这下糟了,弄不好要被封建社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卖掉,简直有辱二十一世纪年轻人的尊严,看来我要在这后唐乱世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婚姻自由的革命运动了。
“对不起,我没兴趣。”我只想赶紧离开,推开他的身体,谁知他如撼柱般纹丝不动,“雪衣……!”他反手抓住我的胳膊,“跟我回家。”不容分说,身体被他抱起,直接塞进轿里。
“救命!救命!”情急之下我大叫起来,其实谁能救我呢?在这个陌生的年代里,他是我的亲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我是谁,尽管我不是。但他却不知。
我拼命大叫,想冲出轿来,可是外面两双粗壮的手臂死死拦着出路,只好对着小小的窗孔大声呼救。明知是徒劳无用的反抗,但此刻,只能这样。我不能跟他回去,否则回头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嫁给一个不认识的古代傻瓜,还不屈死我这现代人了。
我的呼喊声引来了一个人,萧松,不,是赵匡胤。
只见一条灰色身影飞跃而来,手起脚落,蹬开抓住我的两名家丁,正要探手救我出轿,但是我那哥哥也不是吃素的,抡着棍子从后面袭来,我尖叫一声,来不及提醒他后面狭风而至的木棒,眼睁睁看着他头顶被木棍击中,血从他额角缓缓流下,我惊呆了,他咬牙挺身回头,拳脚施展开来虎虎生威,虽然是赤手空拳,但仍逼得拿棍的哥哥连连后退,刚才要不是他救我出轿心切,也不会让哥哥偷袭得手,眼看他按住滚倒在地的哥哥一顿猛打,我知道古代惹上人命官司也是很麻烦的,他是真命天子,我不能让他被我牵连,虽然,我也担心哥哥被打死,连忙拦住他:“赵大哥,别打了,我们走。”
赵匡胤闻言停住,起身抹了抹流在脸边的血迹,拉着我的手,说:“走,离开这。”他是健步如飞,可是我却跌跌撞撞,他可能想到我腿伤未愈,于是转臂将我抱在怀里,飞奔而去。只听见后面传来“雪衣………”的呼声,我知道是哥哥在喊,但我没有答应,依在萧松的怀上,心绪平静,不论他此刻是谁,去往何处,我愿意相随相伴。
我们回到客栈房间。他沉声道:“抢你的人是谁?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在房间等我?”我低下头,不敢看他威严的眼眸。
他扳起我的肩,轻摇了一下,示意我回答,好象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是我哥哥。要我回去。”我低低的说。
“哦,既然如此,你为何高呼救命?”他疑惑至极。
愁肠
“他说,过几天要我嫁人。”我答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情理之中,有何不可。”他呆了一下,咬肌紧紧的闪了闪,沉声道。
“可是,我根本不认识要嫁的人,我只想跟自己爱的人结婚。”心里一着急,完全按照现代人的情感方式说出心里话,他回身来,清亮的眼眸正对上我的视线,“你……觉得你,好奇怪。”赵匡胤摇摇头,移开视线。他一定是觉得我的思想很直白,不似那些古代的女子含蓄羞怯,现在我当然不能含蓄,这个封建社会和在这社会里的身份由不得我控制啊。拉住他的衣袖,直视他的眼眸,“你明白吗?婚姻不能被别人包办。”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合情合理,天经地义啊。”他轻轻拉回衣袖,后退一步,眉头拧在一起。
站起身,走到窗棂边,窗外不知何时乌云滚滚,眼看要下雨,老天既然让我来到这里,却又不给我好的命运……心念俱灰,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看来你……真的不是我的萧松……他是不会眼看着我被别人娶走的……”想到从此孤独置身于这陌生的空间,没有亲情,爱情,甚至友情,真不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再死一次,才能离开这里?如果是,我会选择毫不犹豫的去奔赴。
谁能告诉我,离开这里的通道在哪里?
赵匡胤沉默许久,未曾开口,但我知道他内心思绪跌宕起伏,他如铁锤般的拳头时而握紧时而松开,似乎犹豫和抉择在同时折磨着他的心……突然,眼角余光看到地上一滴鲜红的血,又是一滴,顺着他站的方向延续出现,啊,他的头,被哥哥棍子击伤的头部,转身看去,果然,那里血液悄悄流着……似乎被我突然的转身吓了一跳,“你—”他目光炽热,欲言又止。
“什么都别说,快坐下,我帮你清理伤口。”按他坐在床边,拿块手帕,沾了清水给他裂开的额头搽了搽,幸好他头上束着厚实的发髻,重击之下减去不少力道,只是木刺划破额头,伤口不太深,但拭搽之下手帕上沾满了血污,伤口需要包扎,怎么办?要有棉纱就好了,可在这里显然是不可能,低头寻视,自己内衣正是细软的白色棉布,一咬牙,转身将内衣撕下,围着他的头部伤口仔仔细细的缠了几圈,血终于不再外渗,舒了口气,顺便用剩下的布片沾着水将他脸边的污渍清洗干净,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忘了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坦然的忙碌,直到不经意时目光撞上他射过来的眼神,心里一慌,想起他是赵匡胤!他眼睛亮亮看着我,并未说话,屋子里安静得有点受不了,我没话找话的问:“好了,没事了,还疼吗?”
他笑了一下,纯纯的,清新如雨后草木芬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既然不是我的萧松,为什么连这气息都如此相似?“谢谢你。”他晶亮的眼眸闪烁如芒,不敢仔细看他,我只是尽我的本能,毕竟他不是他。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赵匡胤问道。一句话触动了我心里的忧烦,是啊,下一步该去哪,显然,家是不能回的,可是我身无分文,不回家,上哪呢?叹了口气,掉开视线,望向窗外,乌云已经散去,天边隐隐出现一丝霞光,淡蓝的天空无边无际,天下之大,竟没有我的安身之处……
“如果你不嫌弃,去我家呆几日,等你家里人不提成亲的事了,再送你回家。”赵匡胤提议着,顿了顿,又犹豫的说道∶“有我家……我家娘子陪你,你也不用担心寂寞。”
“啊,”情不自禁叫出声来,“你娘子?!”尽管我知道史书上记载着他十八岁就已经成家了,但现在听他亲口对我说起,心里还是莫名的生出一股惆怅,“是的,家里父母很早就给我娶过亲。”他低声说道,眼帘垂下,似乎不想提及那些事情,言语里透着回避。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萧松说过,我们生生世世做夫妻,原来不可能实现,只是他的愿望。而现在,如果赵匡胤是他的前世,我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他已娶过亲!想到萧松枕边是另一个女人,便心灰意冷无奈至极,看着墙角那些灰暗的颜色,心情灰暗到了极点,无依无靠的人啊,恨不得了结生命才好。
“我,是不是很像你一个叫萧松的朋友?”赵匡胤见我情绪低落,想让我开心起来,故意问道。
看着他,这张与萧松一模一样的脸,却不是怀有同样的情感,就算天天面对着他,又能如何?如同守个不爱我的空壳,还不如远走了之,主意已定,反倒轻松了,既然天注定的,坦然接受罢。不由淡然笑之,萧松,我的爱人,希望下辈子还能相见,只是我这个误闯时空的人,下辈子会不会与你擦肩而过?黯然失魂的,终究是痴情的人,想起宋人李之仪的词,忍不住低吟道: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着,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好词!真是绝妙好词,不知道这个君子是否是你所念的萧松?”他眼里光彩四溢,有那么一刻我真的认为他其实应该懂我的。可惜只是瞬间的惊喜,随着后面而至的问题,心里的火花被扑灭了。
“当然是,不过,这词不是我写的,是别人所作。”
“什么人?”他兴致勃勃的问,我却惭愧的低下头,介绍个还没出生的人?老天,这事儿乱的,宋朝还未开始,我吟宋词连解释的出处都没有。
既然赵匡胤不是萧松,他定然不会明白我的心意,就算他明白我对萧松深深的思念,也不会像萧松那样,甚之百倍的爱护我。不该对他期望太多,期望不多,失望就不会太大。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出去游历江湖,也许能找到真正属于我的萧松。
“蜜儿姑娘,我,能这样叫你吗?”赵匡胤轻声唤道。
“你,”我清楚听到他叫我的名字,不是雪衣,是属于现代人上官蜜的称呼。心里莫名一阵激动,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熟悉的称呼了,萧松就是这样轻轻呼唤我的,既然他不是萧松,为什么他的言行语气包括对我的称呼都会惊人的相似?惊喜的点点头,鼓励他的试探,“你知道我叫蜜儿?”他温柔的说,“你曾经问过我知道不知道谁是上官蜜,我猜想,那是你的名字……”我低头浅笑,聪明的家伙。”叫我蜜儿就好。”
“那么,蜜儿以后与匡胤结为兄妹,不知可否?”他想了想,慢慢说出建议,我明白,他是考虑到孤男寡女相处不便,结为兄妹也好相处。也许这是唯一能留在他身边的理由,虽然我不想做妹妹,但此刻只能这样了。
“妹妹愿意跟我回家吗?”赵匡胤轻声道。又轮到我沉默了,不想去他家里,首先不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