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以后,别叫我先生,叫我—姐姐,好吗?”我拔下头髻,摆摆头,任丝般柔滑的长发自由泻落下来,披散在腰际。
阿随更惊讶了!他张开嘴,下意识的叫到:“先—姐?!”“是的,叫姐,”我伸手拧拧他的脸蛋,“姐是人,不是神仙,别再叫仙姐了!”阿随脸竟然红了。他没想到我是女子,手脚一下就拘束起来了,拎起茶壶正准备给我倒茶,又放下,赶紧端起茶杯说:“我去换一杯,姐应该喜欢花茶。”我微笑着看着他紧张的背影拎壶而出,忍不住摇摇头,小家伙,才十六,七岁,也像女孩子一样,遇点惊讶就脸红。
近一年了,终于换上女儿装,看看镜前,唇如樱桃,不点而红,眉若烟山,深浅有致,肤白胜雪,嫩滑剔透,再衬着丰胸柳腰,薄纱轻裹的身段儿,恰到好处的将女人的娇、柔、美、艳尽情展示了出来。
换上淑女装后,第一件事,我要回家。王饶将军府。
经过一番打听,来到自己的家门口,真要命,回家还要打听家在哪里,啊,我的家,这个陌生的家。
手按门扣,轻击数下,应声而开的是老管家摸样的人,还真跟八点档古装剧里的老管家一样的来派。头顶圆形绒球帽,身穿灰色长褂,慈眉善目的样子。
“啊!小姐?!回来了!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老管家惊喜过后,直接的反应是转身急奔进院,申报我爹我娘去了。
进到院里,这里虽然也是将军府,但同张永德的将军府却大不相同。张家府里入眼的虽然满是兵器书籍,但藏不住落寞清冷,没有一丝家的温暖。而这里,院子里的秋千架,角落里缤纷的花坛,以及结满果实的果树,和窗户上喜气洋洋的窗花纸,无不显示着主人热爱生活的内心和打理家庭的能力。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张瑞亭那个可怜的孩子,就这样不辞而别的行为对孩子显然是一种伤害。唉,等尘埃落定,我一定要去张府看望那个没娘的孩子。
念至此,忍不住叹了口气,“难道妹妹回来,还是不开心么?”一个男声在身侧响起。转过身来,眼前一亮,一袭银白袍子穿在来人身上,显得气质卓越不凡,俊郎的五官似曾相识。这就是我买桂花糕时见过却又从他手里逃走的哥哥。
“难道你真不想回这个家么?”来人面含愠怒,傲然近身道。
我瞪了他一眼,“你们给我订的哪门子亲事,若不是我逃走,还不知会受什么罪。”我不想他们再度提亲,来个先堵口再说。
“唉,若真不想嫁,你回来求求爹娘,我这个当兄长的再帮你几句,也不会强逆你的,何必非得流落在外,害娘为你担心。”哥哥眼里闪过一丝责备。
我低下头,娘?我的娘!让她为我着急,我也是不想的,可是,一言难尽,我转向哥哥,问道:“娘的身体如何?”“你还不赶紧去看看娘!”
顺着庭院,来到里面的正房,刚踏进门,“雪儿,是你吗雪儿?!”满含期盼的急切呼唤令我心头一颤,“娘!”感觉真的是见到娘了,扑到床前,床榻上的妇人眉目之间与我神似,憔悴的面容被垂下的花白发丝衬着,越发显得虚弱不堪。虽然不是我现代社会里的妈妈,但这眼里的疼爱只有做娘的才会有,心里竟痛似的难过起来,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娘,女儿不孝。。。”我嗓子发堵。
“雪儿,娘终于又看到你了,还以为到死也,,”娘扯过袖子擦眼泪,“娘不逼你,你想嫁谁就嫁谁,不想嫁的娘绝不逼你,只是,你别离开家,在外面一个女孩子,怎么过的啊?娘日夜担心。”不能让她再为我流泪了,我暗暗发誓。这一年多的时间,娘没少为我担心受怕。
“娘,你放心,女儿再不会离开家不会离开娘的,女儿,真的,好想娘。。。”想起在外的孤苦飘零,我真想永远做一个有娘疼有娘爱的膝下千金。
正在我们娘儿俩抱头哭的当儿,一记闷棍打在我后背,“啊!”我痛得惨叫一声,立刻起身,下意识的抓住接着抽来的木棍条儿,瞪眼怒视着眼前这个和我一样怒气冲冲的中年男人。
“你还回来?敢回来就敢吃我几棍!”中年男人使劲夺回被拽的木棍儿。原来是我爹!
“老爷,求你饶了孩子吧,她还小还是个孩子,再说这一年多,女儿在外头也吃了不少苦,求求你,老爷。”娘拖起虚弱的身子,挪下床,死死拽住扬起的木棍。“活该,逃婚是她自己做的,吃苦是她自己找的,怨谁不得!”爹咬牙重重的吼道。
周遭
“你不征求我的意见,随便找个男人我当然不嫁!”我别过头,倔强的看着桌上的纱灯。
“随便找个男人?刘大人府里的公子是个随便的人?谁不知道刘家位居显赫,刘公子本人知书达理,这样的人家不知有多少女子想嫁,你还逃婚,让我丢尽脸面!”爹气急败坏的数落着。拿木棍的手微微颤抖,我转身看着他,眼睛里冷静万分,“好,就算女儿不孝,忤逆了爹爹,但是,女儿已经有意中人了。”
“什么?你!好大的胆子!”爹气得胡须在抖。看到这样的情景,我决定还是说穿罢了,“爹,他是—”“是谁都不行,你私定下的人,我王府绝对不承认。”爹一抬胳膊,含怒拂袖而去。
又是晴朗星夜,寂静的王府在星星点点灯光和温柔如水的月光下,似乎被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本来人就不多的王府,此刻都在自己房间里休息的下人也出来很少,只有巡视的家丁偶尔出现在回廊或庭院里。
一条黑影翻墙而过,来到我的窗外,轻叩窗棂。正欲睡觉,突然见到窗户上的人形侧影,先是一惊,随即又是一喜,是胤。
迎他入门后,忍不住扑进怀里。胤扳起我的下巴,将潮湿、温暖的唇印在我正想说话的唇上。一阵激荡的热吻随即而来。
许久,我想起来要问的话:“你深夜来这,要是被人看见,对你名声不好的。”
“丫头,你怎么不考虑你呢?我若被人发现,就直说我来看我媳妇的。”胤油嘴滑舌道。不待我回话,嘴唇又被他强行堵住,身子一轻,被他拦腰抱起,向床铺走去。
夜里三更,醒来,头下枕着他铁般健壮的胳膊,睁眼望去,他如山般壮实的身体紧紧圈着我娇弱的身躯,我稍微动弹,他立马醒来,警觉的一跃而起,环顾四周,警惕的望向门窗。
“干嘛?怕我爹爹来?”看他那样的紧张,我不免好笑。
“不是,多年在外行军打战养成的习惯,睡觉也只是半着,稍有动静就会立刻清醒,只有这样时刻防备,才不会给敌人可趁之机。”他严肃的说着,打了个呵欠,重新躺下。
我推推他,“胤,咱们没成婚,还不能像夫妻一样的公然出现,要不,你找个媒人来我家跟我爹娘提亲。”
“明天我先跟我娘说说,娘最疼我,将来一定会好好的待你。”闻言,我笑笑,当然,婆媳相处之道,还是懂的,虽然我受的是二十一世纪的高等教育。
时事纷乱,导致外面政治局势更是动荡不安。显德四年(957)春,周世宗带领赵匡胤征战淮南,攻克寿州等要地,南唐被迫乞和。南唐主鉴于赵匡胤作战勇猛,深得周世宗信任,便用离间计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先是故意派人带书信给赵匡胤,送上白金三千两,虽然黄白之物人人爱之,但赵匡胤还是豪不犹豫地把那白金全部上缴国库,南唐的离间计未成达到目的。又想出其他的招数。
匡胤随军出征已有数月,自上次他说托媒人来这提亲后,转眼快小半年了,虽然许久没见他的身影出现,但并不寂寞,整日调弦抚琴,填词作赋,只希望等到他来的那日,能从中感受到多日来我的相思情怀。
“小姐,老爷叫你去前厅。”丫鬟平儿端来一碗银耳羹,轻轻放在书桌前,回头冲我笑道。
我起身,走到镜前,整理衣衫,奇怪,平时里,爹爹知道我白天在书房读书练琴,吩咐过下人不许过后院吵扰,怎么今天有事要找我吗?
“平儿,我爹爹找我有事?”我将耳边落下的一缕发丝绾在髻上,“小姐,今天来了客人,老爷叫你过去,好象跟那客人有关。”
“客人?什么样的客人?”我心里一跳,第一反应是匡胤托媒人来提亲了,这样想着,脸上不觉红了。
“咦—”平儿没说下去,我转头看她,正对上她惊异的眼光,“小姐,你的脸好红哦。”这丫头,明明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却故意装成惊讶的来取笑我。
“是他派人来的,对吗?”顾不了这么多了,我急切的问平儿。
“他?哪个他啊?”平儿还是装成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我伸胳膊给她一通扰痒痒。“呵呵呵,我说我说。”平儿受不了一连串的痒痒了。
“好象说是为将军府来作媒的。”小兰点点我的鼻子,“逼着人家说出来,我看啊,就是他来提亲的。”
他终于来提亲了。我欣喜若狂,冲到水盆跟前。把脸重新洗了洗,头发散开又重新在头顶绾了个漂亮的双月髻,后面仍然披散着,似黑云般顺滑而下。
快到前厅时,远远听见父亲正与来人说话,不由放慢脚步,仔细倾听。
“大人,既然没有异议,小的这就回府禀告将军,择吉日再将彩礼送来。”奇怪,这人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好象在哪听过?我正思索着,爹的声音响起了。
“好的,劳烦管家,等王某跟内人商订下来后,自当请张大人与小女见面。”是爹爹的声音。张大人?什么?不是赵家来提亲吗?张大人是谁?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不是匡胤派来的媒人?
“慢着,“想到此,我现身出来,看了看爹爹,他一脸满意的笑容正慢慢漾开,好象很高兴这门亲事。我转身面向来者,问道:“敢问这位…………啊,是你?!”来人微微一怔,泛起理所当然式的微笑,,还礼后答道:“小姐,在下正是张府管家,人唤姚伯。”
我当然知道你是姚伯,在张府来来去去的教书,迎来送往不是姚伯又是谁,只是这姚伯竟然一眼就将我认出来了,倒是我没想到了,另外,张永德不是有侍妾吗?难道再娶一门做小?想到小妾,我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见过姚伯,请问您今日来,是替张将军提亲吗?”
爹爹见我直言不讳,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在我身后使劲的“呵咳”的假装咳嗽,我明白爹爹是在提醒我不要说失礼的话,但是,顾不了这么多了,再含蓄下去,我就只能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回小姐,是给将军提亲。”姚伯微低着头,眼睛看着我的脚。
“哦,不知道将军是不是健忘了一件事,很早前我告诉过他,其实我早有意中人,眼里是容不得其他人的。”我语气坚定的昂头答道。
“这,老奴不知,还是小姐自己告诉将军吧,老奴只是代信来而已。”姚伯冲我爹那方向施施礼,正欲告辞,“慢着,请姚伯转告将军,这事不可能,不过,承蒙错爱,无胜感激,将军的恩情雪衣只能来世再报。”
姚伯笑笑,弯腰行礼退出,回去复命了,爹爹却气得胡子颤抖,几乎晕倒。
“你,你说,你究竟要找什么样的人家才算满意?”爹爹的手指戳在我额头上。长衫因为气愤微微抖动。
我盯着爹的小腿肚子,倔犟道:“不想嫁给他!”
“不想嫁给张将军?上次刘大人的公子哪点不好你不也是逃婚了?张将军乃皇上跟前的红人,你就看不上眼,你,你,你难道想嫁给皇上不成?!”
“爹爹说得正是,我要找的郎君,将来一定要做帝王!而且还是名垂青史的好皇帝!”我目光灼灼的看着爹的眼睛,以示坚定。
涌回
“反了,反了你这逆女,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让人听见还不抄家斩首?”爹爹吓得脸色失常,赶紧走到窗前,四处张望。
“爹爹,你听女儿解释好吗?”只好跪下了,挪着向前几步,抱住爹的双腿。
爹爹挥挥袖子,示意说下去。
“爹爹若是疼女儿,自当尊重女儿的意愿,成全与意中人约定三生的盟誓,反之,爹爹若是强迫女儿嫁个自己不爱的人,女儿……宁愿一死!也不遗憾终生,只是,女儿不能尽孝了,还望爹娘自己珍重。”话未说完,鼻子发酸眼眶红了。
“冤孽!你说,你中意的是谁家的儿郎?”爹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说道。
“他就是眼前跟随御驾出征南唐的禁军殿前都虞侯赵匡胤。”小心翼翼的看着爹爹的脸色道。
“赵将军?”爹爹一楞,怒气似乎减弱了一些,接着重复一句又问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女儿在上次逃婚途中不幸被马车所撞,失去记忆,正是被他所救,否则,今日见爹爹恐怕已是难事。”偷偷观察了下爹的脸色,还好,不似刚才那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