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之生命生死大权双手奉上,奴歌不急不缓走到司凌夜面前,一如当初初遇般谦卑而恭敬“属下,参见主上……”
螓首微垂尽是不卑不吭恭谨之色,似乎昨日与司凌夜针锋相对之人根本就是幻觉。
一切都没变,或许她从来没有离开,乖巧的跪在自己身侧……只是时过境迁她眼底多了些什么,令司凌夜看不懂。
薄凉视线俯视奴歌,随意而玩味打量眼前之人。
如玉修长食指微带侵寒,抬起手掌捏着身前精巧之人下颚,摇了摇“朕倒是以为,你当真宁愿死了,也不愿再随朕回宫。”
司凌夜缓缓勾唇,略有倾身俯视他,这样的角度,他的邪魅身影,刚好挡在她眼前,遮去周遭一切光明。
他是个黑暗的剥落侵略者,向来都是。
奴歌眨眼,强自压下心底汹涌波涛“属下知错。还望皇上……”
“你唤朕什么?大半年时间不见而已,歌儿当真是……”邪佞一笑“越来越放肆!”
捏着奴歌下颚的手指巧劲不断收紧,奴歌吃痛,颦眉“主上!主上属下知错!”
下颚痛觉果然轻了三分。
“这才乖……”司凌夜犹似抚摸宠物般,拍了拍奴歌的头。
后者报以一笑,像是为了配合主人而故作开心的玩宠。
原本想要海阔天涯自在一生……可现实中又迫使她不得不委曲求全,卑微受禁下去。
奴歌垂眸咬牙,指尖深陷掌心拢在袖中……努力扮相乖巧如被驯服的猫儿,安静垂头跪在他身前。他不说话,她便不得起来。
莫大的讽刺!
花错半启凤目,精光刹那爆射出来。
想他堂堂无忧宫祭祀!单单这一层身份,怎可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祭祀,你过来!!”
花错抬手‘啪’的拍下桌面,霍然起身间,桌上茶盅受力爆碎,茶水因失去容器承载一时间四溢飞溅……一如再控制不住的人心。
听闻响动,奴歌抬眼看向花错,复又垂头,不为所动。
花错眉宇妖娆隐忍,半响,他再度奴歌伸手“祭祀,过来……你听话。”戾气猛的收敛,姿态刹那改为优雅温柔,彬彬有礼像是邀请。
红袖摇曳潋滟如水,暗香缭绕层峦惑人,香气一***侵袭人脑海深处,逐渐游荡开来。
受着熟悉而陌生的香气唆使,奴歌抬起小脸目露迷茫遥望花错……对面之人曼然多娇,莫名的想要亲近…
神思一动,似乎当真受了蛊惑欲要起身。
“你敢?”
司凌夜低低浅浅一声反问,声音不大,却胜在冰寒……犹似冷水兜头而下,霎时拽回奴歌恍然神思。
警醒,错愕……半响终究只剩下了然与痛心。
无力望向花错,唯有心涩摇头。
对不起……
他又对自己用了催眠暗香,虽是明知为了自己好……但,终究还是习惯下意识拒绝……对不起,我并不是你值得守护之人。
“祭祀!”花错再次重申呼唤她“你知道的,我生性邪逆。”
开口便是定论,像是预言某种结束般。
凤眼半眯柔和的对她笑,笑意力不从心却又如此偏执。如此决绝,无声间似乎已然昭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结局。
这一刻,奴歌恍惚觉得高台所站的花错,分明是一只狂邪却又固执己见的妖。明明生性洒脱不为世俗牵绊,却偏生顽劣使自己坠入滚滚红尘来。
如今被莫名卷入这世俗纷扰中不得脱身,后悔么?就算后悔也晚了罢。
叹息“我且与你交情不深,况且你为我所做种种不过出于‘利益’二字……今日就算你为我死了,我也断不会感激你什么。”
挑眉,似错愕“话说的如此决绝?”
“我向来无心之人……你倘若有时间在此浪费口舌,倒不如早些滚回妖界去,少再这霍乱人间。”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了,不值得。
“祭祀嘴巴恶毒倒是一如既往。”花错掩唇幽怨一笑“不过……本宫早已决定,就算是赔上整个无忧宫,我也定然不会让你臣服在这人身边!”无可更改。
他伸手一指司凌夜,大不敬的动作,桀骜而妖娆。
“你随我走!”
花错望向奴歌伸手邀请,眸色蓦然诡谲暗红环环相生,凤眼上挑,一如那潋滟的红衣,张狂而阴柔……宛若九幽之妖。
正文 归宫行:自杀
“花错……?”
言语激他不走……奴歌唯有摇头,示意劝阻他冷静不要平添伤亡。
“呵,有趣。”却是司凌夜无视花错忤逆不敬,袖手站在奴歌身侧,下颚微扬运筹帷幄一笑。
“既然宫主打算鱼死网破,朕倒也不甚在意。”
司凌夜挥手,他身后暗影立即会意上前,动作利落将奴歌反手控制住,架到一边恳。
“朕早就知道,你堂堂无忧宫主,江湖令人闻风丧胆的诡谲组织,定不会心甘情愿臣服我王朝,是以……朕给了你一夜时间安排,目的不过想看一看,这江湖传言至上无忧,到底有些什么本事。”
“本事倒是没有。”花错敛下幽长睫毛,拢袖掩面娓娓而笑“不过,想要殊死一搏保护一个人总是能的。”
“哦?让”
“想来皇上也是早有定夺,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让我无忧宫继续存活下去不是么?”花错眉梢微扬,凤眼微染三分胜似女子羸弱娇媚,但更多的则是炽热如火的妖治。
“对。”司凌夜回答干脆利落,毫无搪塞之意。
“今日你堂而皇之忤逆朕,这也不过是给朕一个毁灭无忧宫的理由……不得不承认,宫主今日决定,甚和朕意。”
“那本宫倒是误打误撞了了一桩皇上心愿,到也算是功德一件。”
“呵……朕给过无忧宫主机会,可惜,宫主并不珍惜。”司凌夜啧啧摇头,似乎并不能理解花错固执自毁“你可知道纵使是你堂堂无忧宫,在皇家权威面前,亦是不堪一击?束手就擒伤亡也许还会小些。”
“呵。”花错冷笑毫不遮掩“但若束手就擒,那她,怕是就再无生存的希望了。”
花错袖手一只奴歌,后者眸光闪烁,不其然抬眸与其妖治凤眼撞上,半响,蓦然心痛扭过头去。
“花错,我不值得……”
奴歌喃喃,眼角晕红再也抑制不住。
“祭祀可千万不要误会,本宫并没有你想想中那么好。”事到如今,花错反倒像是看得开,弃的了一切般。
坦然的模样,却越是让奴歌心疼。
明明一早起来便告诫好自己的,自己面前只有死路一条,只要自己乖乖不做反抗跳进火坑,那么一切尘埃落定,自己再不糊牵累他人,可花错……你为何如此固执拯救我,再度无情点燃我本已熄灭的希望?
我知你是对我好,可你又知不知道,这样我有多痛?我背负不起,这一生我已亏欠你们太多……
“我想,西华城主对此事,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花错蓦然扭头,转而视线望向绝音,后者面色淡然无波,缓缓放下手中半温茶水,启眸“我只永远护着她,其他一律不管。”
碎玉清冰的声线淡然却坚定不摇,刹那满殿冷清。
绝音视线盈盈落到奴歌身上,而后垂眸仿若事不关己,优雅冷静的摸样,仿佛摒弃了世界。
明明周遭危机四伏暗藏杀机血腥,绝音却依旧淡然……似乎除了眼前自己要守护之人以外,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花错凤眼眯了眯,不过他似乎早有预料绝音如此反应,当下并未做过多表示。只抬手,待客大厅门外,届时整齐划一逐渐涌上人潮来。
“今日,你若想带她走,必然要经过我无忧殊死一关。”
花错扬手,大殿之外无忧宫下属收到指令,齐齐屏住呼吸,弓张弩末拔剑指向室内。
剑锋铮铮森寒泛光,平添冷凝肃杀。
“这些死士,倒是勇气可嘉,不过……迂腐至极。”司凌夜菲薄唇角一丝嘲笑“都杀了吧……”
余音未落,一道道暗黑动作迅捷的影子不知从何处窜出,即刻宛若嗜血鬼魅扑向殿外无忧宫人。
风轻云淡似是玩笑般挥袖,似乎懒得见证外界厮杀,内力翻涌推动令大殿之门“嘭”的一声自行闭合,霎时阻隔外界一切阳光。
光明被阻隔在外,室内陡然昏暗三分。
眼见着血腥争斗一触即发,若雪宫铃心底暗自波涛,面上却是努力一派假象安然。
花错僵持站在高台之上,并未急着与司凌夜动手。
司凌夜则更是无亲战之意,大殿殿门闭合之后,外界刀剑碰撞金属之音激鸣不绝于耳,他却眷眷闲适似要睡去。
血腥弥漫,却是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一道道血迹染上门楣,炸开,入眼即是血色灿若烟花,生命脆弱琉璃。
奴歌抬眼望向门板外逐渐渗进的血腥,她下意识眯了眯眼,巧劲挣开身后本就松懈的暗影控制,两步冲到司凌夜面前“厮杀无意,我随主上回去便是!”
“哦?”司凌夜慵懒转眸,睇视安然一身孤绝的奴歌,眉宇逐渐缠绕上一丝嘲笑“你以为,此事只要你缴械投降,便可了解了?”
“不然,主上想要如何呢?”奴歌眉尖挑了挑,平静的气息似乎并不受司凌夜邪魅侵扰“奴歌以为,自己奴仆一介再不济,活的,总比死的有用些,不是么?”
“你要挟朕?”司凌夜扬眉,语气陡然冷了下来“奴歌?不要太看得起你自己!”
“我没有看得起自己,正因如此……”
“铮”————
一声绕梁清鸣,暗影手中长剑被奴歌嗡鸣拔出,转为横架在自己细嫩脖颈。
纤指执着剑柄,指尖色泽极淡似是无血色般通明,其力道却是与之相反的狠绝“正因为奴歌从来没有看得起自己,是以,我的生死,与在场诸位无关……你们的厮杀,我不想看,先下唯有眼不见为净!”
剑锋逼近脖颈一分,红痕清晰出现,手下力道再狠些,血迹立即溢了出来。
眼见着血迹顷刻外现……眸光陡然收凛,不过须勿,司凌夜却反倒是安然了下来。
重新端坐于贵客实木梨花椅,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叩打椅背,悠然姿态不言而喻。
“你死一下给朕试试看,朕倒是想瞧瞧,你出逃皇宫这半年,究竟胆子长进多少。”
“没多少。”奴歌淡笑扬眉“只一点点,只一点点能自杀的勇气而已……”
剑锋果然割了下去!殷红绸液届时溢出,蔓延,带着特有的血味腥甜,缠绵环绕鼻端宁久不散。
但见奴歌脖颈溺血,司凌夜下意识厌恶颦眉,看向奴歌的眸光亦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死了就让人收尸,免得再次脏了朕的眼。”
似是懒得再见血腥故而扭过头去,不耐烦的挥手。
司凌夜低磁声线余音未落……奴歌唇角却稍纵即逝划过一丝了然嘲笑,原本断喉之剑,霎时铮鸣变了方向,转为冷厉刺向司凌夜心窝!!
剑锋嗡鸣,去势极快,空中只来得及辨清一道模糊残影,眨眼屏息间,奴歌已然来到司凌夜身前。
手下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迟疑,近身、举剑、刺入……
“嗡—锵——”!!
青铜剑一声凄厉金属刺耳长鸣,剑锋眼见即将陷入目标胸膛!
去势却猛地被迫收住……
奴歌愕然。
————冷厉的剑身被如玉手指风轻云淡夹住,剑锋之后,这双手的主人蔑视扬眉看她,唇角笑意悠然。
奴歌不甘,双手握剑咬牙狠狠挣扎,剑身却是纹丝不动。
“想杀朕?不自量力!”司凌夜讽笑,屈指似是玩笑一弹,青铜剑身霎时‘铮’的声响,无力断成数截!
剑身断碎刹那,奴歌握剑手掌届时一阵发麻,待到有所反应立即放开剑柄之时,已是为时已晚……
‘哐啷’声响,剑柄染着殷红色泽颓废落地颤了一颤。
奴歌微愣,再垂眸视线看向自己双手虎口,分明已被震裂出血!
————身侧,那另一段碎裂剑锋已被司凌夜随手一掷,悄无声息没入墨玉地面三分。
残剑染血,血迹却只有奴歌的……
众人惊异抬眸,部分无忧宫下人甚至无法辨别奴歌如何动作。
但更快的则是司凌夜,不过喘息间长臂一伸,形势霎时逆转,奴歌已然被锁在其怀中。
司凌夜反手扣着奴歌精巧下颚,惋惜摇了摇“朕就知道,像你这般倔强自傲的人,断不会如此轻易了结自己。不过却未曾想你居然动轴弑君……想杀我,预谋已久了么?幸好我一早便看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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