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教养之恩。臣妾怎么敢空口白话,说这些不尽不实的事情。”
她的眸子里满是清洁与澹然的光彩,一句话一个字,均是她真切的心思。“臣妾不是想隐瞒皇上,只是这样的苦恼,扰烦臣妾的心便罢了。如何能让皇上也随之忧心。”
弘历绷着的脸庞,微微舒展了些。犹如他紧紧揪着的心一般:“兰昕,朕与你结缡十数载,从来都是无话不说的。此事亦是如此,朕知晓太后对你百般挑剔,心里也是不忍。可要朕将原委细细对你说……亦不晓得要如何开口。你可知,朕的生母非但不是先帝爷的宠妃,甚至还是……”
嫡庶之别,深深刺痛了弘历的心。他原以为,自己不是嫡出好歹也是高贵的血统。却不想,自己的生母只是卑贱的宫女,且从头到尾,先帝爷都没有给她任何名分,只是夺走了她的孩子,交给出身显赫的太后来抚育。这算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若不是当年皇祖父康熙帝看中自己,命人将自己接进宫来亲自教授课业,说不定先帝也不会让自己登基为帝。弘历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宿命从出生起就捏在旁人的手心里,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英雄不问出处。臣妾不管皇上有着怎么样的出身,臣妾只知道,皇上英明睿智,独步古今,会成为大清最了不起的帝王之一。”兰昕知道弘历说不出口,必然是因为雅福嫡亲姐姐的身份卑微。这些事情,若是旁人看来,倒也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儿。可皇上一直最忌讳这些。
“朕隐隐约约记得,先帝每每总爱于弘昼亲近,那会儿朕还年幼,不明就里。弘昼也一直养在太后身侧,和太后极为亲近。以至于,朕瞧见先帝、太后一并逗弄弘昼玩的时候,心里格外的不是滋味儿,现在想想,许先帝心里更在意的孩子,应当是弘昼才对。”弘历沉痛的闭上双眼,心绪略有不宁。
兰昕不知道怎的,听弘历提及弘昼,心里还是有些敏感。“皇上,先帝爷终究还是将册封您为新君的旨意书成旨,搁在正大光明匾之后的匣里。足以见得,先帝对您另眼相看,知晓您才是皇位最合适的继承人。幼时的事,不过是隐隐约约的记忆罢了,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稍作停顿,兰昕幽然道:“臣妾只晓得皇上才是大清的国君,臣妾一直以皇上为骄傲。”不知道是不是殿上的檀香气味儿过为浓郁,兰昕只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都染上了那一份沉重。蹙了蹙眉,她知道有些事儿不能再隐瞒皇上,亲口让皇上知晓,总比来日被翻旧账要好得多。
如此,兰昕便慢慢的起身,稳稳当当的跪在了皇上身前。“臣妾忤逆太后,犯下了十恶不赦的死罪。今日若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儿如实坦白,心中到底不宁。”
弘历没有作声,只待她继续说下去。
兰昕会意,凛然叹息:“臣妾收买了孙永来,令其在太后的平安汤药里……做了手脚。乃是这一回太后发病的前因。后,臣妾又威胁院判曹秦川,令其想方设法将疯药混进太后的汤药里,只是因为太后起了提防之心,此法并不顺利。臣妾是存心想要太后疯癫,若此,便不会再有人危及如缤的安危,更不会有人暗中霍乱后宫,致使皇上心不静。”
话说到这里,兰昕的眼底已经凝聚了潮湿的雾气:“一切都是臣妾一人主使,一人所为,求皇上念在臣妾侍奉多年,夫妻情深,不要牵累富察一族其余血脉。臣妾单凭皇上处置。”
弘历看着兰昕默默许久,终于还是起身,亲手扶了她起来。“都说夫妻本是一体,这话朕今日才总算是验证了。兰昕与朕想到一处去了,着实是心有灵犀。”笑意骤然泯于眼底,弘历仰起头沉重道:“太后……还留着朕嫡亲额娘的性命作为要挟,朕不能要她的命。”
兰昕震惊不已,倏地站了起来:“皇上是说,太后这些年一直都有筹谋……这未免……”未免太可怖了。已经三十二年了,太后抚育了皇上足足三十二年,这期间所有的疼爱怜惜,所有的母子亲密,难道都是太后做出来的假象么?实际上,她根本一直算计着这一切,一直算计到今天。
二人眸光相对,弘历沉吟片刻才道:“朕原本不想留下曹秦川,但太后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也只好将她囚禁与慈宁宫再慢慢打算了。朕猜想,她是不会说出朕嫡亲……额娘的下落,唯有如此,才能保住她的荣华富贵,才能保全她的残命一条。”
兰昕轻叹一声,慢慢道:“这也就罢了,皇上,臣妾最担心的是您的清誉。臣妾原以为太后病着,身边没有高翔,只有雅福与陈进忠王进保伺候着,便真能被困在慈宁宫里安心静养了。可实际上,宫内外的许多事情,太后依然了如指掌,臣妾想,这其中必然有咱们疏漏的地方。倘若太后借此渠道,勾结朝中大臣,又或者散播讹传蛊惑人心,那……”
“朕自会小心部署。”弘历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不想再说下去。
兰昕宽慰道:“皇上放心便是,太后这里,臣妾与娴妃自然会照应。只是那纯妃……”倒也不是落井下石,想趁着太后抱恙,将纯妃苏氏置于死地。而是兰昕不想在留下这样的人,与太后为虎作伥,搅得后宫没有一日安宁。
且说,蛇蝎心肠的人抱成团,必然能想出更加毒辣的法子,叫人防不胜防,还是分而治之的为好。
“婉蓉……”这些日子,弘历有悉心观察纯妃的一举一动,他不是没有瞧出旁人怎么嫌恶这一位妃主。更不是没有看出纯妃的野心,她是巴不得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自己的身份一朝越过旁人去。只是,弘历心里顾念旧情,亦顾念永璋的颜面,少不得给她留着些体面。
再有,她亦的确侍奉太后尽心,旁人看在眼里或许是有目的而为之。但朝野上下,早已经传遍纯妃是后宫最“贤惠”的娘娘。若此,想要惩治纯妃,就得有一定的理由。
兰昕看出了皇上的犹豫,便顺势道:“臣妾是想,既然纯妃伺候太后惯了,倒不如皇上下旨,令她暂居慈宁宫偏殿,继续侍奉太后。”
如此一来,纯妃也算是和太后囚禁在一起了。既然走不出慈宁宫,也必然不能随便为祸了。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好过让她在看不见地方做手脚。
“就依照皇后所言吧。”弘历敛息,忧郁道:“朕登基为帝时,永璋才几个月大。朕总得给他留几分体面。”
“臣妾明白。”兰昕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的永琏,尤其是提到几位阿哥的时候。她正有些难以抑制的心酸,却被弘历一把攥住了自己的双手。
“朕瞧着,曹秦川是个老狐狸,凡事总会偷奸耍滑,并不可靠。倒是曹旭延,耿直也正义。你若也觉着好,就让他一直侍奉你的身子。朕没有了永琏,却希望与兰昕再有一个阿哥。朕与皇后嫡出的阿哥,将来,朕便亲笔书写圣旨,立他为太子。嫡出好哇,爱新觉罗氏与富察氏嫡出的孩儿。他的身份该有多么的显贵。”
敛去了眉目里的涩楚,弘历凝眸道:“兰昕,这个孩子是朕与你的指望。朕必不叫他受一点儿委屈。”
第四百三十四章 :春色恼人眠不得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本宫是皇上的纯妃,凭你们也敢僭越么!走开,别拦着本宫,本宫要去见皇上,皇上知晓了,必然不会容你们造次。【。!”苏婉蓉哭得声嘶力竭,却没有止住奴才们的动作。她的衣裳,饰物,甚至脂粉,均被噼里啪啦的扔过来,一件一件的掉在面前,发出各种奇怪的声响。
然而内侍监们动作麻利,谁也没有停下来,仿佛根本没看见眼前凌人的纯妃,也没有听见那带着唔哝软调的叱责之言。
“助手,你敢,这是皇上赏赐给本宫的香花露,你敢砸。”苏婉蓉瞪着那奴才手里的花露瓶子,咬着牙,连额头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歪歪扭扭像极了一条青色的毒虫。
那内侍监嘿嘿一笑,一点儿也没当回事儿:“奴才是奉命将您的物品衣饰从钟粹宫扔到这慈宁宫偏殿来。奉命行事而为,娘娘若有什么不满,也实不该跟奴才这儿叽歪。等您能走出这慈宁宫,您再去禀明皇上皇后告奴才冲撞吧。”
语声落,那小太监一松手,手里的瓷瓶便“啪”的一声掉下来,砸碎在苏婉蓉脚边。“你竟然忤逆本宫,本宫看你是活腻歪了。”苏婉蓉瞪着血红的眼,强忍住眼底的愤恨的泪意不肯哭出来,她知道落泪是弱者的表现,她亦知道,这时候越是哭越是只会让奴才们笑话。
薛贵宁不紧不慢的走进来,瞧着暴跳如雷的纯妃,抿唇一笑,哈腰道:“纯妃娘娘这话是怎么说的。皇上有旨,令娘娘在迁至慈宁宫为太后侍疾,这可是无尚荣耀啊。奴才能领着小猴崽子们伺候娘娘一回,那可是奴才们的体面。
怎的用娘娘惯来温和软糯的语调说出来,就成了奴才等人僭越了。这是何等严肃的罪名,恕奴才不敢领受。”
苏婉蓉冷哼一声,见是薛贵宁来,便知道这帮子内侍监,都是长春宫伺候的了,受皇后之命而来。指着底下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苏婉蓉冷面若霜,恨亦难抒:“这便是好好伺候本宫一回么?瞧瞧,薛公公劳您这双贼目,仔细给本宫瞧瞧。连皇上赏赐本宫的花露都砸碎了,这叫做伺候本宫么?本宫看你们分明是狐假虎威,存心要给本宫好看呢。”
薛贵宁顺着纯妃的指尖儿,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其实花露碎了,那香味儿满处皆是,根本不消去看。但他刻意的瞧了瞧。“唔,娘娘说的不错,这是皇上赏的东西。长春宫有不少,都是皇上差人亲自送到皇后娘娘面前的。”提及皇后,薛贵宁恭敬的抱拳躬身以示尊敬。
“皇上恩惠普及六宫,自然少不得娘娘您的那一份儿。可长春宫寻常可见的花露,却被娘娘您当成宝贝,也难怪这些成日里于皇后娘娘面前伺候的奴才走眼了。怨不得他们不当是宝贝。”这番揶揄之言,薛贵宁早就想说了。他是皇后的人,成日里没少见纯妃起坏心思。好容易遇着这么个机会,他又怎么舍得放过。
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稠,薛贵宁谄媚道:“不过么,到底是皇上赏赐的东西,猴崽子们砸碎了也可惜。往后啊,都给咱家仔细着些。”
手底下的小太监们连连应是,那刻意失手的奴才也道:“得咧师傅,您就请好吧,徒弟往后一定仔细些,再不敢这样冒失了。”
苏婉蓉阴沉的表情依旧没有缓和,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此时的心情。是怨怼,是酸楚,是恨意翻滚,还是满腔烈火灼热的不甘。若是没有皇后的授意,几个奴才敢这样对她造次?好一个皇后啊,佯装宽惠仁慈,骨子里竟然也这样的阴毒狭隘,巴不得落井下石砸死她才好。
薛贵宁瞧纯妃的脸色越发的青黑起来,少不得赔笑道:“娘娘恕奴才多嘴,其实吧,这花露再好,于您而言,也是没有什么用的。太后抱恙,需要安心静养,旁人不便走动打扰,您说,您喷的香喷喷又给谁闻呐。何况,太后一贯喜欢檀香,怕是受不了这花露的低俗。
未免太后厌烦,娘娘您还是不要沾染为好。既然如此,砸碎了也就砸碎了,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您若是非心疼不可,那这么着吧,皇后娘娘若是赏了那个奴婢这样东西,奴才就厚颜讨要过来,赔了娘娘的。可好?小侯子,师傅的话你可记住了么?师傅健忘,你得时常提醒着些才是。”
“得咧,师傅放心,奴才一准儿记着。”小侯子看懂了薛贵宁的眼色,连忙道:“猴崽子们,还有什么没给纯妃娘娘搬过来的,还不快去。耽误了慈宁宫锁闭宫门的时候,你们可吃罪不起。”
“是了。”薛贵宁看了看天色,连忙道:“呦,时候可不早了,奴才还得回长春宫伺候皇后娘娘呢,就不陪纯妃说话了。奴才告退。”
小太监们呼呼啦啦的散了,随着薛贵宁与小侯子退了出去。只剩下纯妃与一屋子的狼藉。
苏婉蓉看着满地杂乱的东西,泪水终于还是涌了出来。奴才们摔碎的不是东西,是她的心啊。主人受辱,连东西也得跟着砸碎,这便是后宫里最真实的人心。
风澜匆匆忙忙的进来,双颊绯红,满脸的水珠子,分不清楚是汗还是泪。“娘娘,奴婢无能,奴婢拦不住他们。”
苏婉蓉与风澜对视一眼,却因为泪水已经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不怨你,要怨就怨本宫自己。一步棋错,满盘皆输。本宫只怪自己心急,巴巴的让皇后抓住了痛脚,这下子可好了,这些年都不得不与皇后为敌,处处用心处处错。终究是斗不过命数罢了。”
“不客气馁啊娘娘,皇上只是将您留在慈宁宫,并没有责罚。可见只有太后安然,娘娘的苦日子就一定会熬过去的。”风澜定了定心,郑重道:“娘娘您想啊,皇上总得顾着三阿哥的颜面不是么。何况,太后只是抱恙,皇上未免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