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懵?”苏婉蓉只觉得好笑,脸上的笑意便浓稠了几分:“贵太妃是最明白的人,怎会发懵呢?若不是如此,您何苦留在紫禁城里受罪,何不早早求了皇上皇后的恩典,入住和亲王府?若您不是明白人,怎的宁愿做个什么贵太妃,而不愿与自己嫡亲的骨肉共聚天伦呢。
正因为您明白,唯有您安安稳稳的待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和亲王的日子才不会那么难过。一旦您出宫了,躲在太后看不见的地方,那太后的心不安,所有不好的事情也必然会接踵而至。届时,怕和亲王会遭灭顶之灾也未可知。”
这话是人就明白,倒也不用她纯妃前来喋喋不休。裕贵太妃到底是历经数十载宫廷风波的老人儿了,怎么还会要区区一个纯妃来指点。只是她并未说话,不置可否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静静的听她说下去。
“臣妾心想,太后这样防着您,必然是您手中有什么不利于她的证据……”苏婉蓉开诚布公,笑意不禁浓稠起来:“而臣妾想弄清楚的,便是这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哼哼……”裕贵太妃阴戾而笑,声音虽然不算清朗,可到底有震慑人心之效。好半天,她才幽然的吐了一口浊气,默默道:“纯妃的心未免也太大了,一方面巴结太后,妄图扳倒皇后,另一方面却是连太后也防着,生怕成为旁人手中的棋子,用尽了被丢弃。到底是哀家小瞧了你去。”
这一点苏婉蓉不置可否,淡然的笑容透着她心底的冰霜:“臣妾做的事儿,乃是与虎谋皮的事儿。稍微行差踏错,便是一个死字。自己死也就罢了,臣妾可不想连累满门以及永璋的前程。到底还是知己知彼才安心。求贵太妃念在臣妾诚恳相求,便将此事告知臣妾吧。”
心底陡然升起恼意,面容却依旧平和,裕贵太妃只淡淡看了纯妃一眼。随后垂下眼皮,慢条斯理的说道:“别说哀家并不知道太后有什么把柄,什么罪证了,即便是哀家知道,也未必就非得告诉你不可。哀家从前便是依附着太后的强势,才避过宫里的血雨腥风,将弘昼抚育成人的。太后对哀家是有大恩德的。怎么会凭你的三言两语,就能够离间太后与哀家的情分。
更何况,纯妃你到底太年轻,未曾能将太后的心意看得透透彻彻的。”眉心一蹙,随即便是锋利的森凛之意:“从来得罪了太后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尤其是亲近之人的背叛。若是纯妃今日这番话,让太后知晓了,会如何呢?恐怕纯妃你最怕失去什么,便会失去什么。不信,你尽可以试试看。”
苏婉蓉揪了揪心,倒也猜到贵太妃不会轻易吐露什么。“臣妾新跟随太后,侍奉了不久,自然不如贵太妃您知晓太后的心思。可无论怎么都好,臣妾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多谢贵太妃您担忧。”
眸子一转,眼底的冷光便骤然而生:“可今儿前来寿康宫,臣妾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倘若走出寿康宫以后,臣妾便四下里派人偷偷传些口舌,搅得太后心绪不宁,再闹得后宫人尽皆知,会有什么后果?只怕早晚会波及贵太妃您的安危,甚至连和亲王也难以明哲保身。”
“就凭你掌握的这些,便想诋毁弘昼与皇后有事,未免太可笑了吧?”裕太妃沉着怒气,并未发作,只是鄙薄之情甚笃:“皇上与皇后鹣鲽情深,岂会有不信的道理。何况弘昼鲜少入宫,难道还能与皇后有什么不贞不洁的恶事么?纯妃,听哀家一句劝,好好守着你的恩宠,安分守己的活下去吧。”
不以为意一笑,苏婉蓉慢慢的伸手,握住了贵太妃冰凉的手指:“皇后与和亲王的事儿,是臣妾偷听当事者亲口所述的,并不算是猜测,更不是妄言。即便臣妾没有证据也不打紧,需知后宫无风起浪,也是司空见惯了的事。可惜啊,臣妾要人传出去的话,却不是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故作神秘一笑,苏婉蓉自信已经勾起了裕贵太妃的好奇,才慢慢的动了动唇:“臣妾要说的,是宋朝的一个故事,叫做‘狸猫换太子’,不知裕贵太妃可曾听过?”
心里“咯噔”一下,裕贵太妃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脸上却挂着波澜不惊的平静。“哀家孤陋寡闻,愿闻其详。”
“有人说,皇上并非太后的嫡子,而是太后夺了旁人的孩子,养育在了膝下。就如同当年刘妃一般,换了人家李宸妃所出的太子,权当是自己的孩子,受尽了恩宠。而那真正诞下皇嗣的李宸妃却老死冷宫之中,终此一生也不能够与嫡亲骨肉相认。”苏婉蓉的嘴皮子极为利落,一番话说的噼里啪啦。
正是这霹雳啪啦之音,如同炮仗炸在了心上,惊得裕贵太妃不知如何才好。“纯妃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臣妾自然知道,相信太后更是清楚。臣妾不敢妄言,贵太妃见谅,实不相瞒,此事还真就是捕风捉影之事,根本没有半点证据。可若是这话是从贵太妃口里说出来的,您想太后会如何对您呢?”阴戾一笑,苏婉蓉起身告辞:“贵太妃的丝线均十分好看,若是有功夫,不若着人送去臣妾宫里,臣妾还得为太后绣一幅新屏风呢。告退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孤衾冷叠芙蓉浪
这一晚苏婉蓉睡得很是踏实,梦境也格外的惬意,以至于睡梦之中的她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淡淡的得意。
只是怎么忽然觉得冰冰凉凉的,像是有水滴一滴一滴掉在额头上,眼睛上,甚至脖颈、胸口。这是什么东西,凉嗖嗖的好奇怪。
苏婉蓉猛然睁开眼睛,险些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没错,她的床边坐着一个,一个不怀好意的人。他正拿着盛满凉茶水的壶,往自己身上浇水……
“嘘。”那人轻轻的捂住了她的口鼻,示意她不要出声。“纯妃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引本王入宫,甚至不惜恐吓本王额娘。怎的本王现下来了,纯妃非但不欢迎,反而还这样畏惧至极,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认出了弘昼的声音,苏婉蓉不禁更加诧异了。那一壶茶水是怎么回事,何以滴在自己的脸上,脖颈上还有……胸口上。她猛的低下头去,竟然发觉胸口的小衣纽扣不知怎么开了,露出了玫瑰红色绣着并蒂莲的肚兜,以及一片洁白无瑕的肌肤……
弘昼顺着她的目光,不怀好意的看了下去。撩人倒是极为撩人的,该光滑的地方光滑,该耸立的地方耸立,哪怕是平躺着,依旧如同两只碗扣在身上,倒是浑然有力的挺着。可惜,弘昼不喜欢这样刁毒的女子,再美只只能敬而远之。
松开了自己捂着她的手,弘历轻轻将水壶搁在了床边的小几上。“纯妃可别误会,是你自己睡成这个样子,与本王无干。”
“下流。”苏婉蓉猛的捂住自己的胸口,以无比刻毒的目光刺向弘昼的面庞。恨不得烫穿他的皮肉,烧出两个黑黢黢的洞来,才能解恨。“亏得你也是堂堂正正的王爷,怎会如此不知廉耻,深夜闯进我的闺房。倘若……倘若我的清白因此而……你要怎么陪我?”
虽然苏婉蓉未必真心爱慕皇上,可她也绝对不会喜欢面前的和亲王。对于他这样不怀好意的挑衅冒犯,她心里只有恨意。
“本王也正想问一问纯妃,裕贵太妃与本王究竟哪儿得罪了你,你竟然这样不择手段的将祸事引去寿康宫。倘若我额娘有什么不测,你又要怎么陪给本王?”弘昼正经脸色之后,神情便另有有些畏惧,甚至不敢直视。
苏婉蓉索性别过脸去,蜷缩着身子向墙角靠了靠:“若非如此,你肯来么?”略微有些委屈,苏婉蓉的声音不禁低了下来:“如今我在这深宫之中,腹背受敌,处处都得谨慎。若是没有王爷您的鼎力相助,只怕早晚身首异处。可从小丁子出宫传话,到这会儿,足足已经三天了。若不是我去了一趟寿康宫,只怕王爷依旧不肯踏足深宫。更不肯助臣妾一臂之力。”
忽然换了一种腔调,苏婉蓉敛去了平和与柔顺,怒目相向:“若非王爷逼我就范,我又岂会铤而走险,王爷当那寿康宫是什么好去处么?您若是真孝顺,何以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长久的将自己嫡亲的额娘留在宫中做令太后安心的人质呢?”
这话彻底的激怒了弘昼,他可以受辱,他可以不当这个王爷,可是他不能看着自己嫡亲的额娘受辱,更不愿意让人这样羞辱自己无能。几乎是想也不想,弘昼猛的反转身子,一把钳住纯妃又细又嫩滑的脖子:“你再敢说一个字,本王便让你永远闭上嘴。”
力道之猛,令苏婉蓉几乎窒息,伴随而来的痛楚令她泪落如雨。“你……放开我……”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苏婉蓉使劲儿的想要掰开和亲王的手,却无能为力。
见她一张小脸憋得红紫起来,弘昼才咬着牙松开了手:“你若想死,本王马上就能成全你。再敢打裕贵太妃的主意,有你的好果子吃。”
弘昼已经没有心情理会纯妃要说什么,甩了甩自己的手,便起身要走。
“且慢。”苏婉蓉怕惊动了旁人,声音虽急却很轻:“王爷反正已经来了,何不听我把话说完。”顿了顿,苏婉蓉定了定心神道:“我知道王爷钟意皇后娘娘,既然是有这一层情分在,王爷您又怎么舍得让皇后娘娘吃苦呢?”
“你又想胡嚼什么?”弘昼的怒气还未消退:“再要胡说八道,信不信本王撕烂你这张嘴?”
苏婉蓉沉着眉头,慢慢的长出一口气:“王爷您能自由出入紫禁城,想必不光是靠一身的好武艺吧?定然是紫禁城里有您的内应。既然如此,凭您的本事,如何会不知道皇后日日是怎么过来的。太后对皇后心存顾虑,又恨皇后的伯父曾经极力反对先帝立后之举。
太后一辈子都没有坐上过皇后的凤椅,只在先帝去世才登上了太后的宝座。她心里怎么能不恨皇后。当初我也以为,只有这一层恨意,便能让太后对皇后百般刁难。可事实并不是如此,太后连自己嫡亲的孙女三公主也能牺牲,难道仅仅是因为不喜欢富察氏的女儿么?自然不是……”
话说到这里,苏婉蓉已经不想再挑的更加明白了。
弘昼阴狠的目光皆是怨怼之色,他痛恨面前的女子,更痛恨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可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掐死纯妃一了百了,哼,若是掐死她真的能一了百了,反而省力省心了。
可惜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弘昼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将满腔的恨意化作森冷的眸光,直勾勾的瞪着眼前蛇蝎心肠的女子。“本王不喜欢兜圈子,你要说便痛痛快快的说,否则……”
“王爷就不想帮一帮皇后,除掉太后么?”苏婉蓉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
弘昼冷冷一笑:“你会有这么好心?当本王不知情么,三公主之事,太后的吩咐却是你经手办妥的。你觊觎后位也不是一日两日,从你当初偷听本王与皇后说话,本王便早已经洞悉你有这样的心思了。一直留你到现在,无非是瞧着幼子无辜,没有亲额娘的疼惜未免太可怜了。
还当是本王非得与你联手,才能帮衬皇后么?还有,一方面靠拢太后,借太后之后打压皇后。另一方面又想从本王这里取利,来日抗衡太后。这样的注意,和胆量,怕整个后宫也唯有你纯妃才有。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愚笨,非得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
苏婉蓉颔首,只叹息一声:“倘若我不是纯妃苏氏,而是纯妃富察氏,纯妃乌喇那拉氏,纯妃钮钴禄氏,那么我入宫的道路会平顺多少啊。旁人不知道,我自己如何不知。汉军旗下三旗的出身实在是一个无法逆转的污点,我又不像慧贵妃那样明艳照人,能抢先于府中其他的格格诞下永璋,已经是上天的厚赐了。
所以我得靠自己往上攀啊,我得保全自己的地位、恩宠、以及性命不是么。个中滋味,王爷您是无法体会。可由我在这后宫之中左右平衡,才能让皇后安然无恙不是么。
与其说王爷您是为我弄清楚皇上的身世之谜,倒不如说您是为皇后打算。一旦皇上知晓,太后并非嫡亲的额娘,而真正生育自己的额娘是给太后害死的。您说皇上还会对太后千依百顺么?没有了天后的牵绊,皇后在宫里的日子便更好过些。”
弘昼沉吟片刻,借着宫灯的光,细细的看了一眼纯妃。“你说的不错,太后若不是皇上嫡亲的额娘,许多事情都会不同了。皇后得益自然是不必说,可本王想知道的则是,没有了太后,对纯妃你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会想看着皇后独大么?
这样一来,你岂非得花更多的时间、精力和心血来扳倒皇后了?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你怎么会做,当本王是三岁的孩子好哄骗么?”
苏婉蓉定睛一笑,从容道:“王爷不知道,太后高高在上,有许多吩咐是臣妾必然得做的。也未必都是臣妾的真心。倘若一直这样下去,臣妾早晚多做多错,被太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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