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梅勒娘娘您肯陪如缤再舞一次?”如缤欢喜的不行:“那当然是最好的了。”
说这话的同时,怡珠已经紧紧的保住了如缤:“咱们在上面系好丝带太危险了,还是下来弄好了再上去吧?”声音一直都是柔柔的,怡珠生怕如缤起了戒心。
与此同时,弘历已经挽着兰昕的手,走到了畅音阁之下的空地处,离月台不远。
他们都瞧见怡珠抱住了如缤,心里总算安慰了不少。
这时候,怡珠想将缠在如缤身上的丝带小心的拆下来,让一旁的御前侍卫顺势接住三公主,强行带下畅音阁。再着人拆去这两个多事儿的滑轮,整件事便算是彻底的结束了。可谁知她才拆了一半儿,身后的御前侍卫已经按耐不住了。
还不等她发号施令着人靠近,那帮心急的侍卫便大步流星的奔了过来。
“你骗我,你不是要教我怎么绑好丝带,你是想哄我下来。”如缤很聪明一下子就察觉了怡珠的意图。“你怎么可以这样……”猛得推开了怡珠,如缤身段灵活的跳上了方才的扶手,兴冲冲的对底下立着的帝后道:“额娘、阿玛,如缤也要表演给你们看。”
她稚嫩的声音很快便被风吹散开来,伴随着声音的轻缓,身子一飞,如缤便跃了下来。
“不要,如缤,不要……”兰昕惊声尖叫,本能的伸开了双臂。
就连弘历都觉得自己的勃动有力的心房,骤然停跳了一拍。“如缤,别乱来……”
可无论他们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如缤的身子犹如一片羽毛,请缓缓的就从畅音阁飞了下来。
怡珠没有犹豫,一把攥住了丝带,随在了三公主身后,一并跃了下来。悬着丝带的滑轮咯吱咯吱作响,显然是承受不住两个人的力道。
绮珊瞪大了双眼,连忙将自己搭在身上的丝带递给索澜:“快撑开,接住!”
半空中的怡珠,奋力的将自己手中的丝带紧紧的缠在如缤身上。这会儿已经失重的如缤终于知道害怕了,她惊慌失措的挣扎着,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众人的惊叫声,因着嘭的一声巨响,终于停止了。
良久的默默,所有人的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弘历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傅恒,快去,快去救下如缤。”他这一声,将所有人的神思拉扯回来。
“怡珠……”绮珊含泪扑到了自己面前不远处:“你怎么样?你为什么这么傻,不再坚持一下,为什么要自己跳下来?”
“滑轮,撑不住两人的力量,我若……不跳下来,三公主……”怡珠一句话还未说完,大口的鲜血便从她的口中喷出来,接着是鼻孔,耳孔,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姐姐,你告诉我,去救嘉嫔的信儿,是不是你悄悄送到咸福宫给我的?”
绮珊咬住了唇瓣,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是我送信儿给你的。皇后娘娘让我于暗处保护嘉嫔母子,我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了!”
怡珠努力的想要笑出来:“我总算没有……看错人……姐姐没有薄待我。”
金沛姿噗通一声跪在了怡珠面前:“妹妹,你不会有事儿的,我这就去求皇上请太医来看你。我还没来得及谢你的大恩,你怎么能……”
弘历见傅恒将如缤救了下来,这才喝李玉:“快去请御医过来,瞧一瞧梅勒贵人。快去。”
兰昕溃散的精神因为如缤安然无恙,缓和了不少,她连忙走上前去瞧怡珠:“怡珠妹妹,本宫谢你用丝带系住了如缤,让她没有跌下来。即便是用尽天下的名医名药,本宫也要治好你……”
“多谢皇上……皇后,臣妾……怕是不行了。这舞太难跳了,可一不可再,让三公主千万不要再学了……”
弘历上前一步,紧紧的攥住怡珠的手:“朕对不起你,朕薄待了你。怡珠,你可有什么心愿?告诉朕?”
怡珠摇了摇头,整齐的贝齿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唇瓣:“皇上,臣妾没有什么心愿。只求皇上好好待姐姐。姐姐的舞姿……远远胜过……臣妾。臣妾这一舞,若……能留在皇上……心里,此生便无……悔……”
怡珠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带着她好不容易才挤出的微笑,看似安静祥和的去了。
绮珊这才从她的身下,抽回自己的手,满满嫣红的鲜血,让她很想放生大哭。怡珠跌在了祥和福瑞的瓷花盆上,压倒了娇艳美丽的花朵,那瓷片子就这么刺进了她单薄的身子。“妹妹……”
兰昕泪落如雨,无法形容心里的难过,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就这样死在了眼前,还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心里的感激岂是用一句话能表述的。若不是她,如缤不知道会怎样……
“梅勒娘娘……”如缤昏昏沉沉的从傅恒怀里挣脱出来,颤抖着身子走上前来。“皇额娘,梅勒娘娘怎么了,她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兰昕心里恨的不行,怕如缤有什么三长两短,又恨她这样恣意妄为,百感交集于心间。兰昕猛得站起了身子,一个响脆的耳光盖在了如缤略微苍白的脸颊上:“你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任性的好结果。你怎么可以只图自己一时的痛快,罔顾性命,还连累一个无辜的人替你去死,你怎么可以任性成这个样子,你吓死皇额娘了你知不知道。”
如缤捂着脸只顾着哭,畏畏缩缩的十分害怕。
傅恒知道这种情形他是不能插嘴的,亦唯有垂手而立,忍不住叹息。
倒是金沛姿起身将如缤拦在了怀里,哽咽道:“皇后娘娘,您就别怪如缤了,她还是个孩子,哪里就晓得什么是危险了……”
听了这样揪心的话,如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直直的扑到嘉嫔怀中,连连道:“如缤再也不敢了,都是如缤的错,皇额娘别生气,如缤不是故意害死梅勒娘娘的……如缤真的不是故意的。”
弘历叹了口气,幽幽道:“兰昕你别难受了,事已至此,朕自会吩咐人好好处理梅勒氏的身后事,赐她死后哀荣。如缤还小,只怕内心的愧疚竟是要比什么折磨都痛的。嘉嫔,你先带她回宫,让御医瞧瞧。”
“臣妾遵旨。”金沛姿紧紧攥着如缤的手,看了一眼躺在皇上怀里的怡珠。她沉沉的闭着眼睛,这宫里的纷争怕是再与她无关了。
绮珊仰头痛哭,却没有一点声音,泪水汨汨的顺着她苍白的脸庞往下落,疼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起码曾经,有人真诚的唤过她一声姐姐,那些日子的相处,一幕一幕涌上心间,却如同绵密的细针,刺的鲜血直流。
“皇上,这不是意外,这绝不是意外。”绮珊猛的睁开眼睛,绝然道:“方才舞弊,怡珠妹妹交代了身边的宫人,将滑轮上的丝带拆下来,以免有什么意外。怎的三公主上去的时候,那丝带竟然还挂在上面?滑轮吊的极高,即便是三公主踩在扶手上,也绝对够不着。她是不可能自己将丝带挂上去的。
还有,未免臣妾与妹妹献舞时,有什么纰漏,畅音阁内外均有奴才看守。臣妾与妹妹,均没有吩咐看守的奴才撤离畅音阁,那么又是谁纵了三公主一个人攀上了三层的阁楼?这事情蹊跷,绝不是这么简单。求皇上明察,还怡珠妹妹一个公道。”
兰昕越听越怕,越怕就越气,若是绮珊不是多疑,而是确有此事,那么……那么要下手的人,便不是冲着梅勒怡珠去的,而是冲着她的如缤而来。从一开始,她就处心积虑想要如缤的性命。“皇上,臣妾也觉得此事必有猫腻,梅勒贵人不能枉死,必然的将今日在场之人,逐一查问清楚。”
弘历早已暴跳如雷,额上的青筋更是根根分明:“朕身边竟然出现了如此狠毒之人,若不揪出此人,朕心何安,六宫何安。李玉,将今日出入畅音阁阅是楼所有的宫人一并送去慎刑司,严加拷问。”
第三百七十八章: 绀纱囊薄为谁香
虽说绮珊陪伴在皇后身边的时候不多,却十分的有默契。皇后才一开口,她就已经明白了。“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自然是不必这么麻烦了。是不是秀色站在扶手上以如此精致的丝带吸引三公主的注意,带入了此种险境,问一问三公主便什么都明白了。幸亏老天有眼,三公主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没有什么要紧。”
秀眉一挑,绮珊的眼眸一紧,声音便陡然提高了不少:“你有没有做过,不是光凭你一张嘴就能说得清的。幸亏苍天有眼,三公主无碍,你就等着由公主亲自指证了你去。”
秀色身子一颤,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是啊,她怎么忘了,她站在这廊子上,学者梅勒贵人的样子拨弄着丝带。以为趁着旁人都在看月台上的歌舞,而皇上与皇后又伴着旁人说话的功夫,只会给小公主一个人瞧见。
谁知,正是这唯一一个瞧见的人,便能一句话了断了她的性命。
“皇后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啊,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也不想这样……”秀色哽咽起来,因为内心羞愧难当,故而以双手捂着脸庞:“奴婢何尝愿意,可若是……”
兰昕对傅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将人拉下来再说。站在高高的扶手上,总归是不安全的。
傅恒会意,趁着秀色掩面的功夫,一把攥住她的小足,双手用力,秀色整个人便摇摇晃晃的失去了重心。
这样的时候,秀色已经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了,挣扎之间,她猛的攥住了那条害死了梅勒贵人,又险些害死三公主的华丽丝带。玫红的颜色虽然好看,却不如血水嫣红那般耀目。秀色慌里慌张的拽住了那条丝带,满心以为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却不知正是这根稻草要了她的命。
傅恒心里一慌,想伸手扯下那只挂在滑轮上却没有卷进去的丝带,却不知他刚松开双手,秀色身子一歪,便跟着那长长的丝带一并往下坠,如同梅勒贵人一样,重重的摔在了畅音阁下满是鲜花的地上。就连落地的声音也是差不多的。
唯一的区别便在于,梅勒氏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跳下去,而秀色坠落的同时,不断的挣扎不断的尖叫,仿佛是不甘心这样的宿命,却只能将自己摔死在当场了。
傅恒凌空捞了一把,却没能抓住秀色与丝带,眼睁睁的看着人就这么掉下去。可这一回,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殷红的血水便喷了出来,染红了玫瑰色的丝带。
“罢了。”兰昕叹了口气:“梅勒贵人因她而死,不想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自己也从这里掉下去了。真是孽障。”
绮珊依旧不能心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世报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可怜怡珠这么年轻这么心善,倒头来却让自己身边儿的人害死,当真是可怜。秀色这样的死法,也算是偿还了她的罪了。可惜怡珠再也回不来了。”
恼恨自己没用,傅恒自责不已:“都是我太莽撞,早知道她会挣扎,怎的不先抓住她的手。现下人死了,那线索便算是断了。幕后的主使人查不出来,这仇便不可算是报了。”
“大人不必如此难受,总能有蛛丝马迹可寻。”绮珊沉着头,微微想了想:“方才秀色说她上有老下有小,等着她一个人的月例养活。想必是日子十分的艰难,那么旁人收买她的法子,无外乎是银钱。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或许还能有眉目。”
兰昕点了点头,眼中闪过赞许之色,叶赫那拉氏非但可信,倒也有几分小聪明。虽说争宠之心难免,可到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谁入宫,不盼着能光耀门楣,多分得些许皇上的爱重呢。“春和你也不必自责,即便是她没有掉下去,也未必会说出真相。她上有老下有小,不顾着自己的性命,也得顾着亲族的性命不是么。何况,是非曲直,原本就在人心,即便她不开口,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或许也不难猜。”
此言一出,两人均是默默无声。
看了一眼那飞檐下的滑轮,兰昕心里十分堵得慌:“着人马上去拆了,往后宫里不许再有这样的东西。梅勒贵人身边儿的小云也发落出宫吧,经过上一回紫娇的事情,本宫早有明言,家婢不许再留下伺候。”
远远立在一侧的索澜轻轻福了福身。
兰昕这才转身而去:“原本是极好的乐事,转眼倒成了悲事,本宫真是不敢想象,倘若再失去如缤,那……”
“皇后娘娘,必不会的。”绮珊打断了皇后的话:“三公主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且皇上这样疼爱她,必然会全心全力的呵护备至。再不会有半点差池。”
“但愿吧。”兰昕定睛看她一眼:“若是本宫没有记错,你是三年入宫的,转眼也有三年了。你的位分还是入宫的时候册封的,一直没有变过。”
皇后转了话题,绮珊之心微动,却也不敢隐瞒:“臣妾从前与怡珠妹妹生出了隔阂,其实也与位分之事有关。却不想今日天人永别,想与妹妹分出高低来,却再也不可能了。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也是这会儿才恍然大悟,许多事情或许根本不是想象中那么重要。而往往被忽略了的,才是真真儿难能可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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