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这秀贵人的伤绝壁不是凭白而来的,夏澜少不得存了个心眼。
“小主没事儿就好,奴婢去打一盆热水来,给小主换药。”紫妜脸上依旧是讪讪之色,心里大抵还有一肚子的怨气没撒出来呢。
“小主,那奴婢去帮一把手吧。”夏澜有心弄清楚整件事的始末,便也跟着紫妜退了下去。
“姑娘是怎么了,一脸的不高兴?可是为碧鲁小主担忧么?其实无碍的,御医不是也说了,只是扭着了,并没有伤筋动骨,等消肿了自然就好了。”夏澜故意将事情说的很简单,为的就是勾起紫妜心里的不满。
果然如她所料,听闻此言,紫妜的脸上泛起了怨恼的青色,看上去十分唬人。
“难道说……”夏澜就用这简单的三个,引出了自己有心有知道的事儿。
“姑姑有所不知,那一日从皇上的养心殿出来,小主想去绛雪轩看看门前的木化石盆景。谁知缓缓快快的赶过去,正好撞上了秀贵人。小主并不是有心的,奴婢也向秀贵人认错了。可那难听的话还是……”紫妜觉得心里难过,不由哽咽起来。
“快别这样,哭哭啼啼的让人看见了,又是是非了。”夏澜轻轻道:“许是秀贵人心里憋屈吧。碧鲁小主撞着她的时候,自己也伤了,算了便是。”
“哪里有这么简单了。”紫妜忍着眼泪,愤恨道:“小主好心把绢子递给了秀贵人,谁知秀贵人非但不领情,还重重搡了小主,这脚上的伤便是这样来的。可小主跌坐在地,痛的泪流满面,秀贵人还不依不饶着。若非当时,有婉贵人与张常在拦着,指不定小主得伤成什么样子。”
夏澜握着紫妜的手,温和道:“姑娘快别难受了,索性是碧鲁小主性子豁达,不怎么在意。心里也不会不好受。倒是你,这往后宫里的日子难捱,喜怒不形于色,千万可别挡着旁人如此埋怨。”
“多谢姑姑指点。”紫妜拂去了脸上的泪水:“奴婢也知道宫里的日子不好挨,小主又这样得皇上看中……”这么说着,紫妜忽然就跪了下去:“姑姑在宫里伺候过些许年,一定看尽了宫里的风波是非,还望姑姑多多提点奴婢,帮衬帮衬小主吧。”
“姑娘快起来。”夏澜正了脸色,将她扶了起来:“咱们是同一宫苑伺候着的,各自的小主感情有好,岂有不照应着的道理。何况一损俱损,谁若出了事儿,都会牵累这一宫的小主,我必然会尽心照拂。”
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夏澜的心思已经落定了。“往后咱们可得精心着伺候,眼看着碧鲁小主愈发得宠了。”
“谢姑姑。”紫妜这才忍住了泪水,与夏澜一并去小厨房端水。
长春宫里的夜色,仿佛没有沾染春日的缤纷,静寂而枯槁的犹如萧条的秋日,让人心中苍凉。
兰昕端身于桌几前,捧着她亲手为永琏缝制的一双长靴出神。心再痛,眼中却已然没有了泪水。
“娘娘,敬事房传了消息来,皇上今晚翻了海贵人的牌子。”锦澜边福身便道:“若不是这碧鲁小主伤着了,想来皇上也想不起海贵人来。可奴婢仔细一想,这海贵人的性子却与碧鲁小主有些相似,都是一样的轻狂。”
见皇后没有出声,锦澜咂了咂嘴:“奴婢多言了,望娘娘恕罪。”
兰昕却并不在意她方才说过了什么,只接了话头慢慢说道:“轻狂是轻狂了些,可海贵人轻狂的太跋扈,不如碧鲁答应轻狂的纯真。许说皇上是厌倦了心机太重的宫嫔,喜欢什么都宣之于口的,也难免会想起了海贵人。罢了,由着皇上吧,这后宫里的女人,本就都是皇上的。”
“奴婢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些日子,何以皇上不去看一看慧贵妃与娴妃。”锦澜替皇后翻看过敬事房的记档,似乎没有关于这两宫侍寝的录写。
“本宫不是说了么,皇上厌倦了心机太重的宫嫔,这慧贵妃与娴妃,到底是深藏不露的。”兰昕搁下了手里的一双长靴,仰头看了看天色:“索澜还没将人接进来么?都这会儿了。”
声落,正好听见门外匆匆的脚步声。锦澜笑道:“这不是来了么。”
“奴婢夏澜,给皇后娘娘请安。”
兰昕抬眼看了夏澜,幽幽道:“这会子让你来,是怕有人察觉,倒是辛苦你漏夜走这一遭。”
“奴婢哪里当得起皇后娘娘一句辛苦,能为娘娘效力是奴婢的本分。”夏澜知道皇后最关心何事,客套的话一说完,便利落的开口:“奴婢已经问清楚了碧鲁答应身边儿的紫妜,说答应之所以伤着,完全是秀贵人恣意而为之过。”
“秀贵人 ?'…3uww'”兰昕许久也不曾见过她的面儿了,若不是此刻提起来,甚至要忘了这宫里还有这么一位呢。“可还有旁人唆使?”
“那倒不曾,紫妜说婉贵人与张常在阻拦了些,否则秀贵人恐怕更加妄为。”夏澜如实回禀道。
“新宠入宫,正可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且说这碧鲁氏性子又未免太过纯真。你既然伺候在咸福宫,便好好的替本宫盯着。”兰昕叹了口气,才怡然道:“皇上对碧鲁答应上心,自然有人妒忌,本宫是不许后宫生出乱子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最难加意为颦多
连金沛姿自己也没有想到,从发觉有孕到就快要瓜熟落地,这整整一个孕期都格外的安稳。非但自己的身子没觉出有什么不妥来,就是身边儿的人与事也总算宁和。除了二阿哥永琏的不幸夭折,一切总算顺风顺水。
荟澜陪着嘉嫔在自己宫里的后院里走动走动,看着娘娘脸色颇为红润,心情也颇为踏实。“奴婢听御医说,娘娘的脉相搏动有力,胎象又十分稳固,一准儿怀着个阿哥。若果然是阿哥就好了,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阿哥有什么好,本宫倒是情愿诞下位公主。光是看皇后娘娘的如缤公主便可知,女儿还是最贴额娘的心。”金沛姿一点也不稀罕什么母凭子贵,若皇上真心相待,即便没有子嗣也一样是心贴着心的。可若是倚靠皇嗣博取恩宠,到头来自己累也就罢了,必然得牵累无辜的幼子。得不偿失!
“娘娘。”荟澜可不愿听这般泄气的说辞,便道:“奴婢如何会不知娘娘您的心性。可这后宫之中,唯有阿哥才能使地位稳固,恩宠不断啊。即便您不愿意去争什么,也不能凭白叫人给算计了不是。”
金沛姿虽然养在宫里安胎,可这些日子还是偶尔听到了后宫的风吹草动。“你这话也不错,单看皇后娘娘如今步步为营,便可知中宫无子是可怖的事情。真可谓草木皆兵,如履薄冰啊。我非但不能时时为皇后娘娘分忧,却还要娘娘为**劳,到底于心不安。”
“奴婢也发觉了。”荟澜笑中带着温和的暖意:“富察大人更换了咱们宫外头戍守的侍卫,不单是对娘娘的安危上心,一应呈进咱们宫里的东西,也逐一检查的格外清楚。若非皇后娘娘关心娘娘,又哪儿来得如此妥帖与殊待。”
“不错,皇后娘娘对我总算是极为眷顾的。”金沛姿心里快慰。其实依附皇后,不过是从前在府中就养成的好习惯罢了。可自己偏偏又是直率性子,不会弄虚作假的那一套。如今也庆幸自己不会,将心比心,总算是值得了。
“其实荟澜,你知道么?本宫有时候在想,倘若用自己腹中这一胎犯险,说不定还能替皇后娘娘抓出几个不安分的主儿呢。”金沛姿玩笑似的随口一说,却是让荟澜惊得脸色大变。
“万万使不得啊。娘娘,您这可是头一胎,好不容易有了倚靠,怎么能冒险呢。再者说,才选秀不久,许多小主根本还看不透,若是这个时候冒险,岂非是不要命了。”荟澜说的有些急促,语调也陡然高了些:“再说,后宫里的人心从来就是叵测的。奴婢真怕娘娘您费力不讨好……”
“罢了。”金沛姿打断了荟澜的话,正经了脸色道:“我不过白说一句,瞧你啊,竟然还真的急了。”
“子嗣之事,怎可轻易玩笑呢。”荟澜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却是殷勤一笑:“娘娘,皇上来了。”
转过身去,金沛姿便瞧见了一道明黄而熟悉的身影,看样子,皇上一下朝便赶了过来,竟然连龙袍也未曾更换。
“沛姿你……”弘历见到嘉嫔好端端的站在后苑的树下,伴着近婢说话,不禁大惊。
金沛姿也瞧出了不对劲,就着荟澜的手迈着稍微有些沉重的步子,走上了前去:”皇上您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臣妾未曾迎驾,还望皇上恕罪。”
弘历扶着她起来,愕然道:“你可安好?是否传御医前来瞧过?”
“臣妾一直安好,御医想必晚膳前才会来请脉。这会子还不曾来过。”有些看不透皇上的神色,金沛姿谨慎的回着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李玉。”弘历沉了一口气,未免吓着了嘉嫔,刻意放慢了语速:“方才是谁前往乾清宫禀明朕,说嘉嫔作动?”
纵然这话说的很慢,金沛姿还是心中一凛:“臣妾并不曾出现作动之象,也根本不曾着人去禀明皇上,此事蹊跷,还望皇上明察。”
“你先别急,朕自然知道你晓得分寸。必然不会拿子嗣之事玩笑。”弘历轻轻的拍了拍嘉嫔的手背,疼惜道:“先听李玉回了话。”
“嗻。”李玉躬着身子,唤了了身旁的一名内侍监春来,正色道:“方才皇上正在上朝,本公公于正大光明殿上伺候着。你这猴崽子是听谁说了这无稽的讹传,惊了皇上的心。”
春来露出委屈的神情,却不敢急着为自己分辩:“皇上恕罪啊,奴才见那名内侍监脸生,并不认得。还以为是内务府新指过来伺候嘉嫔的。却也没顾上问他的名字。”
“在皇上跟前儿当差,竟然这样不上心。”李玉不满,脸色清冷几分:“那你可还记得,此人有何特征?”
“这……”春来有些为难,抓耳挠腮道:“奴才只记得他白白净净的,年岁也轻,一看就像是才入宫伺候的小公公。否则奴才也不会以为是内务府才指过来伺候嘉嫔娘娘的。”
金沛姿听着奇怪,不禁道:“皇上,臣妾宫里并不曾有新指过来伺候的小公公。皇后娘娘怜惜臣妾有孕,先前指过来伺候的尽是有些经验、手脚麻利的妥帖之人。且说,臣妾若真是请皇上过来,也必然叫身边的侍婢或者小陆子前去,断然不会找个毛毛愣愣的,还用这般唬人的借口。”
“许是误传吧。”弘历不想让嘉嫔太过忧心,便好言宽慰:“所幸你没有事儿,朕就安心了。其余的事儿,就交给李玉仔细着去查便是。”
荟澜到底是会来事儿的,看了一眼日头,伶俐笑道:“皇上听了误传,必然是心急火燎的来看娘娘。这会儿必然口渴,不若请皇上移驾寝殿陪娘娘说会子话,奴婢这就去奉茶。”
“也好。”弘历握着嘉嫔的手:“朕这几日忙着,也未顾得上来瞧你。看你这身子似乎又重了些,天热了,可觉着辛苦么!”
“臣妾都好,请皇上不要劳心记挂。皇后娘娘照顾的无微不至,日日着人来送药,还让身边的锦澜姑姑一日好几回的亲自探望。臣妾心里安宁得紧,并不觉辛苦。”金沛姿扶着高高耸着的腹部,甜融融的笑着。
弘历扶她坐好,自己却不坐,反而是俯下身子,将右耳贴在腹上,自己的聆听。“朕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格外的清晰。”
“是。臣妾也感觉得到。”金沛姿笑弯了眉眼,心里滚滚尽是温热:“臣妾将手搁在腹上的时候,也能感觉到那轻微的震动。且有时,他还会顽皮的踢臣妾呢。”
“那朕便要好好听一听了。”弘历方才真以为嘉嫔作动,惊的不行,算一算嘉嫔约莫月余才到临产之气。忽然作动必然是身子虚脱所致。自从失了永琏,他心里便有些畏惧这些。生怕嘉嫔再有什么不好。
这下子见着人没事儿,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些。“皇后慈惠,将你与腹中龙胎照顾的这样好,朕也总算是放心了。”
金沛姿握住了皇上搁在腹部的手,手掌算不得太厚实,可那略有些坚硬的手骨却让她很安心。而此时此刻,这样的贴近又到底惬意如常,心里晃过一丝念想,倘若这一世就这么过去了,倒也极好。“皇后娘娘惠泽六宫,非但是对臣妾这样好,对宫里任何姐妹都是如此。”
弘历轻哂而笑,并没有再说话,而是很仔细的听着那勃然有力的心跳声。
而这温馨的一幕,正与兰昕预料到的一模一样。索澜轻轻推开了内寝的门,含笑回禀:“皇后娘娘交代索澜办的事情已经妥当了。人送出宫去了,想必将紫禁城翻过来,也必然找不到这个胆敢欺君的‘小太监’了。”
“如此甚好。”兰昕捧着一本看过不知多少遍的《女论语》,眉眼不抬的应了这一声。
索澜见皇后看得入神,不免劝道:“春光最好,娘娘何必辜负。不若奴婢陪着您去御花园里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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