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曹旭延沉默不语,苏婉蓉不禁低下了眉目:“父母只为子女计深远均是这个样子的。皇后娘娘系出名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凤主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早晚能再添一位小阿哥的。可本宫如今在这深宫之中,如履薄冰,有的不顾过是永璋罢了。我怎么能不为他计深远?
而曹御医你由始至终不过是尽了一个御医的职责,没有害过人,更没有对不起富察氏。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总归是各安天命罢了。仅仅是隐瞒病情而已,就这么简单,难道这么简单的事儿,曹大人都不肯帮忙?”
似乎从头到尾,曹旭延都没有借口回绝。一面是他自己的嫡亲的骨肉,另一面却是旁人嫡亲的骨肉。何去何从!
“臣想见一见风澜。”这个时候,曹旭延真的很想问一问风澜,几年前开始到如今,究竟她是一门心思的效忠纯妃,还是真的对自己有情。难道说,她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掉下这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却还能心安理得的怀着他的孩子,等候嫁入曹御医府?
“放心吧,曹大人,事情若是办妥了,下个月你们便能在宫外团聚了。”苏婉蓉岂会不提防着曹旭延另有心思。“这个时候,实在不便节外生枝不是么。不过大人放心,本宫必然会好好照顾风澜的。”
“臣告退。”当说的话说完了,曹旭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甚至有心去长春宫对皇后禀明一切,即便皇后要怪罪他私下与宫女苟且,他也尽可以将罪责抗在自己身上。只要不牵累院判大人全家,那便没有什么不可。
可曹旭延也明白皇后如今的处境,皇上对她格外的不信任,皆因年氏毙命之时腹中是有着身孕的。身为御医,这样的事儿根本欺瞒不了他,而实际上他也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唯有忧心忡忡的先行返回了御药房。
苏婉蓉看着曹旭延离开,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的。“雪澜你去把风澜给本宫带上来。”
风澜沉着脸走进来,雪澜便匆匆的退了下去。在纯妃面前,她们谁都不愿意太过显露自己的伶俐,毕竟能安安稳稳的伺候到出宫之日,已经是她们莫大的福分了。
“你和曹御医的情分到底如何?”苏婉蓉不愿意打没有把握的仗。
“奴婢……”风澜咬着唇瓣,很用力的咬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从纯妃发觉她与旭延有情开始,她的所为便不能再由着自己的心了。就连什么时候与旭延有那一层关系,也尽是纯妃的安排。
“怎么?你竟然糊涂至此。他是不是真的对你动了心,你也分辨不出来么?”苏婉蓉有些急恼。
风澜红了双眼,心想纯妃只能控制自己的言行,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真心不是。嘴上却不敢把话说的这样直白,没有底气道:“娘娘,奴婢身为低微,哪里配得上曹御医。何况奴婢并非是真的有了身孕,曹御医若是知道了,必然会记恨奴婢一辈子的。”
“你不说,有谁会知道?”苏婉蓉冷冰冰的眸子,恨不得剜出风澜的心:“平日里挺激灵的丫头,竟然在这样的事情上犯糊涂,你别以为本宫是在害你害曹旭延。本宫正是为了成全你们。你下个月便可出宫,届时就能堂堂正正成为他的女人。
孩子早晚会有的,你怕什么对不起他的。而本宫要他做的,无非是在皇上皇后面前,大事化小的随便说上几句话而已。哪里就有这么复杂了。瞧把你们吓的,没出息。”
还是觉得不那么保险,苏婉蓉计算着想把事情隐瞒的无声无息或许真的不容易。什么赌注都压在一个御医身上未免太冒险了。这么想着,她竟然有了个更可怖的好主意。你先下去吧,总之事情没有处置好之前,本宫不会再让你见他了。“
“奴婢明白。”风澜也不反驳,只是乖巧的退了下去。
苏婉蓉看了看天色,终究还是坐不住的唤了一声雪澜:“你替本宫准备准备,本宫要去慧贵妃的承乾宫请安。”
高凌曦这些日子受尽了委屈,一肚子的愁闷不知如何说起。眼看着娴妃于她落胎之后,一日比一日更得宠,心就痛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实际上,娴妃一直是她的心头刺。从宝亲王府到紫禁城,她一门心思想要比过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乌拉那拉盼语而已。高凌曦自以为美貌不在娴妃之下,却妒恨自己的出身不如她。
而说真的,乌喇那拉氏也就是娴妃的母家,其实根本没有多了不起的宠臣,所凭借的也无非是祖上的福茵庇护罢了。又怎么能与她的母家相比,至少爹爹还是皇上可以信赖的肱骨之臣呢。
越是这么想,高凌曦越觉得气郁难抒。于是纯妃的到来,竟多多少少是她预料之中的事。
苏婉蓉请罢了安,便自己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接过碧澜敬奉的香茗有滋有味儿的喝了起来。一喝便是好半天的功夫,却没有说一个字。
高凌曦也由着她喝,等着她主动开口,一个字也没有问。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对峙了许久,终于还是苏婉蓉沉不住气了:“慧贵妃娘娘上承天恩,本是无可厚非之事。可于子嗣上,就显得格外被动了。落胎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却还要备受冷落,臣妾真是替娘娘不值。”
嗤嗤的笑着,高凌曦明艳的面庞丝毫没有因为纯妃的冒犯之言而有变化。“难为纯妃这时候过来,竟原来就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本宫落胎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眼瞅着娴妃都复宠了,现在说是不是晚了点?”
第二百四十章:明月不谙离恨苦
“晚不晚的在于娘娘您的心。”苏婉蓉将一缕凌乱的碎发别于耳后,轻轻的叹了一声复又笑道:“臣妾这一整日的奔忙,失仪了都不知道,还望慧贵妃娘娘不要怪罪才好。”
根本没有认真的看过眼前的纯妃,高凌曦端起荔枝蜜啄饮了一小口,绵软香甜的蜜汁带着浓郁的果香,稍微舒缓了她心里的躁动。“纯妃这个时候来,让人在意的又岂会是你是否失仪。”
慧贵妃话里有话,显然已经猜出了自己的心思。苏婉蓉也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却发觉已经没有茶汤了。“娘娘从来都是深藏不露的,旁人也许看不明白,可臣妾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能从小小的使女一跃成为侧福晋,这一份本事就不是谁都能有的。”
提及过往之事,高凌曦喟叹而笑:“本宫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但并不代表本宫喜欢和聪明人兜圈子。倘若纯妃没有什么要紧事说,就请回吧。即便你来储秀宫的次数再多,宫内的讹传也不过是你与本宫亲厚罢了。你若想栽赃本宫什么,还得多下点功夫才稳妥。”
顺势搁下了手里的茶盏,苏婉蓉沉下心里审慎的凝视着面前的贵妃娘娘。一身略显沉重的宝石绿旗装,惹眼的孔雀开屏图缤纷华丽,正是广绣的技艺。裙间零星点缀的宝石明珠,虽不算特别名贵,却将那一股雍容恰大好处的装点适宜,称得慧贵妃风华绝代。
“臣妾果然没有什么能逃过慧贵妃娘娘一双慧眼。”苏婉蓉微微垂下头:“娘娘能猜出臣妾的初衷,只能说明娘娘智慧过人。除非娘娘您能猜中臣妾心里确切的动机,才算您赢。”
高凌曦没有开口,只是沉醉在荔枝蜜香甜可口的清冽之中。
苏婉蓉见她没有多大的兴致,便盈盈起身:“既然话不投机,臣妾也无畏久留,叨扰娘娘安歇。可臣妾还是想多嘴提醒慧贵妃娘娘一句。娴妃身后,始终是皇后娘娘,您与臣妾不可能双双得太后的庇护,总有一个甚至两个会输得一败涂地。
暂且不说,皇后与太后之间谁才是最终手掌乾坤的凤主,可光凭您一己之身,凭您母家的荣耀与光环,就能让娴妃一败涂地么?只怕慧贵妃娘娘比臣妾心里更清楚。”
见纯妃旋身而去,高凌曦还是没有出声。在她看来,野心勃勃的纯妃会来储秀宫,必然是有双重目的,拉拢不了就嫁祸,总归是为了拉她下水。于是心里的用意实在不必说的这么明白,看透了什么,也尽可以不必让旁人知晓。
“碧澜,你帮本宫偷偷送一封信去承乾宫。告诉娴妃,纯妃会对二阿哥永琏不利。”高凌曦怨毒的目光透出些许的恶意:“若是她娴妃真的有心,必然会拦阻纯妃,替皇后保全二阿哥。可如若不然,日后再计较这一笔账的时候,咱们也有话说。”
“奴婢明白了。”碧澜谨慎道:“请娘娘放心,奴婢保管做的干净利落,不让人查出消息是咱们宫里走漏的。”
“不。”高凌曦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凛起一丝寒意,郑重无比道:“要让娴妃知道是本宫给她的消息。这才是关键所在。”
碧澜有些疑惑,但见慧贵妃没有要释义的意思,便匆匆忙忙的退了下去。
高凌曦又抿了一口蜜汁,才露出满意的笑颜。
碧澜将慧贵妃的心意明确的写了下来,又亲手送进了承乾宫。
可想而知,当盼语看见这信笺上的内容时,是怎么的一种惊讶与疑惑。她不明白慧贵妃将这内容告诉她是为什么,若是想趁机攀附皇后或是向皇上献媚,她大可以按兵不动,等着纯妃一出手,抓她个人赃并获,这样一来,皇上皇后必然会感激她的一片苦心。
为何要在事情还没有任何苗头的时候,将这个奇怪的消息先告诉了自己呢?盼语看了一眼碧澜,只道:“本宫心里有数,你回去吧。”
碧澜道一声告退,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娴妃的视线。
盼语这才将信笺折好,让朵澜打开鎏金葫芦香炉的盖子,搁了进去。直到一封信都被橙红的火焰吞噬的无影无踪,她才总算是定下了心神。“乱我心者,今日之今日多烦忧。慧贵妃自己不出手,却想用这样的无稽之谈引本宫出手,未免太浅薄了。”
顿了顿,盼语还是觉得心中并不踏实,遂道:“这么着吧,朵澜,你让人多盯着阿哥所一些。倘若二阿哥真有什么不妥,尽早来知会本宫一声也好。”
次日一早,阿哥所果然传出了消息,说二阿哥发了高热,已经着人禀明了皇上皇后,也请了御医来瞧。
盼语不禁在心里犯起嘀咕来了,难道慧贵妃着人送来的信儿竟然是真的。为此,她特意传召了伺候二阿哥的乳娘荷欢。也请了嘉嫔来承乾宫一聚。
果然嘉嫔来了没多久,荷欢也到了。
见荷欢脸上的颜色并不是那么焦虑,盼语与金沛姿均松了一口气。
“二阿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荷欢你只管如实禀明。”盼语示意嘉嫔先不要着急,自顾自把心里的疑惑给问了个明白。“皇后娘娘可曾去阿哥所探望过了么?”
荷欢请了安,见娴妃有些焦急,忙不迭回道:“皇后娘娘着人来阿哥所详细问过二阿哥的病情,知晓没有什么大碍就不曾亲自探望。”眼睑微微下垂,荷欢知晓娴妃与嘉嫔俱不是外人,平日里皆与皇后娘娘亲厚,遂透了些口风道:“二阿哥实则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心里惦记着皇后娘娘,故而生病,奴婢必然谨慎的伺候着,不再让二阿哥遭罪。”
这话一出口,盼语又有些诧异:“这么说来,二阿哥生病,不过是因为思虑所致,并无其他?”
荷欢不明白娴妃何以这样问,小心答道:“曹御医说,二阿哥因为忧思过度,饮食失调,影响了睡眠,故而精神头不怎么好,身子也容易倦怠。这才不慎感染了风寒,发了高热。只是寻常的疾病,并无其他。”其实荷欢也不知道娴妃所指的其他是什么意思。
金沛姿听得云里雾里,很是奇怪:“娴妃是觉得二阿哥病的有什么不对劲么?还是说有人故意要陷害二阿哥,以至于您如此的不安心?”
盼语摇了摇头,一来不想让荷欢起疑,二来嘉嫔又在孕中,实在不该劳心费神。遂道:“本宫不过是怕有什么万一罢了。毕竟皇后娘娘现下的处境摆在哪里,须防仁不仁,对二阿哥多关怀一些,也总是必要的。”
叹了口气,金沛姿也不禁点了点头:“娘娘说得对,荷欢,二阿哥既然病了,你就小心的伺候着吧。曹御医与皇后娘娘颇有些交情,必然会把二阿哥的病放在心上。”
待到荷欢退了下去,金沛姿才敛去了松缓的笑意,蹙眉道:“据我所知,娴妃不是无风起浪的人。能传二阿哥乳娘来承乾宫,必然是怀疑了什么。方才不便细问,可这会儿殿上再没有别人了,还有什么话,旦请娘娘明说。”
盼语微微一笑,禁不住叹了口气:“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嘉嫔的一双慧眼。”
“当真有事?”金沛姿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猛的吸了一口凉气:“是不是有人要趁着皇后娘娘不济,想铲除了二阿哥为自己的孩儿铺路?”
“看来纯妃的确是最碍眼的。”盼语略微点一点头:“本宫得到的消息也是这么说的。”
“那娘娘预备如何办?”金沛姿总觉得娴妃好像不大在意似的:“难道说,咱们就这样按兵不动,纵容纯妃危害皇嗣吗?”
盼语见她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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