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或者是她觉得,要在这里呆成枯骨,一个人太寂寞了吧?
慕宸殇坐上了古松,从腰带上解下锦囊,倒了药膏往伤口上抹,又拿出锦帕包在喉上。
苏染染坐在一边看着,双脚在空中乱晃,紧拧着眉,盯着他脖子上包裹手帕的怪模样。
“想办法上去吧,我还要去救阡陌。”
慕宸殇此时也没心思说别的,从这里爬上去应该不难。他扶着松树站起来,小心地往悬崖石壁边靠。
苏染染没理他,她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好了,才不想上去面对乱七八糟的事。“然后被鹰虫鼠蚊一口口吃掉正?”
慕宸殇吓唬了她一句,身后传来了几声低喘,转头去看她,只见她果然被吓到了,正扭过头来,忿然地瞪他。
“好了,以前是我不对,是我可恶,上去救儿子回来吧,你再后悔,生也生了,她就是你生下来的,你既然占了九儿的这身体,就得为她把儿子照顾好,你说是不是这道理?别听千瑟胡扯,他是想碰你又不敢,虚伪得很。”
慕宸殇才说完,苏染染就站了起来。
千瑟这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事?会不会也被树勾住?或者,已经葬身在乱石之中了?
她趴在树枝上往下看,心情又恶劣起来。
可是那一跳的勇气用掉了,这时候再也鼓不起勇气跳下去,她紧紧地抱着松枝,唇角紧抿着,心里难过得直想落泪。
“染染。”
慕宸殇解下腰带,叫她过来,准备背上她,继续往上。
就在此时,松树突然就摇动起来,慕宸殇心道一声不好,苏染染踩的那根树枝已经断了,她和枝叶一起往下快速坠去。
慕宸殇想都没想,叫了一句染染,心身扑下,手里的腰带丢出去,缠到了她的腰上,奋力往自己的怀里拉过来。
大风狂啸地从二人身上擦过,一重又一重的松枝被二人压下去,下面还是看不到底的黑渊!
☆、80】相伴
这两个人,不知道一起闯过了多少难关,一路磕磕绊绊地走过来,恨过了,怨过了,爱上了,其中一个却干干脆脆地忘掉了……
就像在狂风暴雨里奋力地携手扒拉过来,其中一个却独自回到了原点,剩下另一个在半途中,苦苦地期待着!
慕宸殇双手紧紧地抓着腰带,衣袍在风里散开,他借势翻了个身,手臂用力一掸,把苏染染抛高,再又用手接住,抱着她一起往下坠。
有那么一瞬间,慕宸殇也想,就这样一起摔下去,一起轮回也不错,他们重头来,抹去之前的恩怨,一开始就好好地走在一起,不吵不闹,只爱着彼此。
多缺爱啊!
慕宸殇什么都不缺了,真缺这个!
就缺苏染染那种霸占欲极强的爱,非逼他散尽六宫,只守着她一个人的爱,那种轰轰烈烈,炽热灼烫,如烈火一般能将他点着的爱!
这时候,慕宸殇又觉得挺好的,起码她就在他怀里。
跌下去的速度很快,慕宸殇的脑海里却已经回闪过了这一世。他抱紧她,让她在自己上面,身体重重地落进水里。
非常痛!
似乎五脏六腑都被狠狠砸开了!
两个人一起沉进了潭底,有一会儿的窒息失神,再突然清醒过来,把苏染染狠狠地、用力地推出了水面。
苏染染呼吸到了空气,肺里被这带了腥味的风充满,再吐出几口水来,往岸边划去。
如此大难,居然不死!
她还真想封自己一个不死老妖的光荣称号。
从岸上爬起来,她却没看到慕宸殇从水里浮出来,她想了想,没去管水里的动静,拧了拧裙上的水,然后仰头看向悬崖上。
浓雾缭绕,根本无法看清三米开外的东西。
不死老妖,其实也怕死的。苏染染有些烦躁起来,也不知道千瑟掉在了何处,若他在,还能安全许多。
她转过身,开始四处寻找千瑟。
“千瑟,你在不在?”
她捡了根树枝,在一边的草丛里扒拉着,企图找到千瑟。
慕宸殇从水里浮出来,一身剧痛,却失望地看着她寻找另一个男人,压根就没有管他的死活。
他游到岸边,精疲力尽地往后一仰,大口地喘着气,任她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回响着。
“糟糕了,千瑟一定掉进水里了。”
苏染染又转回来,蹲在他的身边,往水潭里看,一脸的忧愁悲伤。
慕宸殇揉了揉眉心,沙哑地说:
“你怎么不管管我?”
“咦,真奇怪,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我管你?”
苏染染扭头看他一眼,不客气地说。
“好吧。”
慕宸殇点头,闭了眼睛,不再搭理她。
苏染染折腾了会儿,也累了,左右看看,只觉得阴风恻恻地,湿衣黏在身上,冷得够呛,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眼泪鼻涕地流了一脸。
慕宸殇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大步走到树下,没一会儿就弄了一堆树枝,可惜火折子湿了,这柴也不够干,要弄着这些,着实费了些功夫,熏得眼睛红通通的,脸也被这烟雾给熏黑了,不过,总算把火弄着了,噼哩啪啦地火星子四溅着,把苏染染吸引了过来。
她看了看慕宸殇,在火边坐下来,一言不发地抱着膝盖,捡了一根树枝拔弄柴火。
“把衣服脱下来烤吧。”
他说着,探手过来,想帮她脱下湿衣。
“不用。”
苏染染立刻打开了他的手,警惕地看着他。
慕宸殇没再坚持,只是在一边坐下来,盯着她看着。
“染染,你那里有些什么?以前你说,我没好好听。”
沉默了许久,慕宸殇慢慢躺了下去,低低地问她。
苏染染又飞快地扫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
“有我的爸爸妈妈,有我的朋友,有我的工作,有一夫一妻制,有学校,有公园,有商场,有汽车,有飞机,有电脑,有电影院,有电视……”
慕宸殇的呼吸渐渐轻了,缓了,越来越轻,渐渐被火窜的声音给压过去,几乎不可闻。
苏染染忍不住往那边凑过去看,只见他双眼紧闭着,暖暖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他唇角紧抿,浓眉微拧,神情显得格外疲惫。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探他的鼻子……
冰凉的手指才碰到他的鼻尖,他就睁开了眼睛,抓住了她的手指,往嘴上一摁,亲吻了一下,才低低地说:
“染染,我睡会儿,累了,你也睡一会儿吧,别怕,有动静我会起来。”
苏染染抽回了手指,看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离他更远了一些。
慕宸殇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睡着了。
从来都是慕宸殇看着苏染染睡,这是苏染染头一次看到他先睡着,他这样子,就像玩累的大男孩,高大的身体缩起来,呼吸轻轻浅浅,被水打湿的衣袍正被火烤得冒起白雾,一簇火星子跳起来,正落在他的袖子上,滋的一声响,又灭了。
这是个皇帝啊,却如此狼狈。
其实他们两个看了太多彼此狼狈的时候,光鲜是给外人看的,真实只给彼此看到了。
他不是完美的人,她也不是。
他也有脆弱的时候,她也有。
他们只是比别人更坚强一些而已。
还有,他们是夫妻,这个改变不了的事实。
苏染染盘腿坐在一边,怔怔地看着他。
这些天来,她看着他就会厌恶,排斥,可这感觉在这时候却莫名其妙的淡了,远了……
她摇了摇头,也在火堆边躺下来,紧紧地抱着双臂,想千瑟,想慕宸殇,想这莫名其妙的感觉,想她今后的路……
“染染,回来啊。”
突然,慕宸殇发出一声呓语,寂寞得像这潭水,扑着幽凉的气息。
她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火苗儿突然窜起了老高,融在她的双瞳里,她的心脏突然又剧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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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瑟匆匆赶回大华寺,肩头箭伤涌出的血,把他的衣袍全浸透了。
中箭跌落,不过是他金蝉脱壳之计。他已经封住了穴道,不过那箭上有毒,他得立刻解毒。不过他担心高陵云延真的会盗走他的解药,于是先去了密室,把解毒的事放到了后面,反正依他的功力,平常的毒是奈何不了他的。
走下长长的石阶,推开了青石大门,暗室里的明珠发出幽幽的光来,他常常在这里看书,偶尔会在这里配几味药出来。
配药并非他的爱好,他闲下来的时候,更爱一个人呆在这里看天南地北收集来的书,和佛经无关,那时候的他才是真实的。
此刻,暗室里已经被翻得稀烂了,悉心收来的书丢得到处都是,有些甚至被踩得七零八落。
他气恼地冲过去,捡起了一本踩脏的书,用袖子拂了几下,放到桌上,径直走到了他放着解药的地方,按开机关,拿出了匣子。
“拿来。”
突然,一柄长剑从身后刺来,他转身迎战的时候,又有一团黑影闪过,夺去了他手里的匣子。
他认出这二人,一个是高陵云延,一个却是那日苏染染施药的老婆婆。
“找死。”
他脸色一寒,双掌推出,一手捉住高陵云延刺来的剑,紧抓了锋利的剑锋,往后一掀,身形又起,手掌狠狠地打在高陵云延的肩头。
高陵云延被他一招打得飞出去,砸到了青石壁,又弹到冷硬的地砖上,居然没能立刻爬起来。
此时老婆婆已经抱着匣子往外跑了,她虽老,可是脚程却快,步子奇妙,千瑟跟在她的身后,冲出了青石长阶才把她拦下来。
“老东西,把盒子给我。”
千瑟一伸手,满脸杀机。
高陵云延捂着肩,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剑指千瑟的后背,怒声指责:
“千瑟,你是出家人,不应当如此狠毒,巫女的情根一除,将饱受心痛之苦,染染信你,你怎能如此对她?”
“我那是为她好,让她解脱。”
千瑟微微侧头,满脸冰霜。
“放屁,你明知道那是多痛苦的事,你亲眼见过爱人那般死去,你忍心再让染染如此?”
高陵云延反驳一句,抖了抖手里的长剑,继续说:
“你让我们带着药走,从此大家各不相欠。”
“有本事就带药走吧,若本事不够,就把命留在这里,与佛相伴,我亲自为你们念经超度。”
千瑟傲然一笑,双掌缓缓抬起,顿时便有腾腾杀气往高陵云延和婆婆的身上压去。
“婆婆先走,我拦住他。”
高陵云延强忍剧痛,抢先一步扑出去,刺向千瑟的眉心。
可千瑟只用两指轻松地夹住剑锋,再用力一折,那精钢之剑,居然硬生生被他折断了!
“保重。”
婆婆并不恋战,抱着匣子就跑。
千瑟斜眼看来,顺手一挥,暗器出手了,直接穿过了婆婆的肩头,她手里的匣子也掉在了地上,咣当一声摔开,里面的东西滚出来,让高陵云延和婆婆都怔在了原地。
根本就不是解药,而是一面小铜镜而已。
“星宿宫的人,居然不知道情种一拔,再无解药吗?染染既与我有缘,又愿意和我长相伴,你们何必多管闲事。”
千瑟缓步过来,捡起了小镜子,用袖子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转过来,照了一下,放进了怀里。
“慕凌天,你到底什么目的?”
此时和宁大妃带着侍卫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地围住了众人,在看到高陵云延之后,脸色一僵,随即眼神大亮。
“高陵云延?来人,拿下他!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还有这老婆子,我让你交出真正的圣女,你却暗度陈仓,和高陵云延混在一起,今日拿下你们两个,也算除去一大祸患。”
高陵云延和老婆婆互相看了一眼,并肩往外冲。
侍卫们又包抄过去,将二人围在中间。和宁大妃胜券在握,缓步走向了千瑟,微抬下巴,傲气地问他:
“慕凌天,粮草何时才会交给我们?”
“你出得起价,我就交。”
千瑟笑笑,慢条斯理地说着,并不把这些正在血染佛门的场景放在眼中。
“你到底还要多少银子?你开价!”
大妃不耐烦了,一甩袖,英气的眉紧锁起来。
“只要和宁大军全军覆没就行了。”
千瑟的笑声更加醇朗,听得和宁大妃脸色大变。
“粮草不过是让人的潜能在最短的时间爆发出来,用尽了,人也没了。大妃,你儿子拿了那么多粮草过去,这时候他的精锐之军已经上瘾,只想吃得再多,一旦没有,便会四肢无力,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忍不住这痛苦,自相残杀,根本不需要别人动手,你们和宁就完了。”
千瑟走到白玉石桌边坐下,端起了茶壶,仰头便喝。
和宁大妃的脸色已经剧变,身体不停地颤抖着,突然就厉喝了一声。
“撤,放消息,让大王收兵,回和宁。”
千瑟头也不回,只一手捋着发,低笑不停。
“来不及了,今天和宁大军就会热闹起来,大妃还是赶紧自己回去吧,沙漠里还有女人,过上百多年,可能又能有一支和宁大军出来。”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