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岚从自己思绪中回来,惊讶的看着远方,却见那月色下,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缓缓行来。
男子一身青衣长衫,手执折扇轻轻摇着,俊秀淡然的容颜,雪白发丝却让他多了些岁月的痕迹。男子走到沧岚面前,拱手做礼,谦雅笑道:“在下路过湖边,见姑娘独自一人在此,实在忍不住便说了几句唐突之语,打扰姑娘雅兴了。”
沧岚虽不认识这人,但他的谦和有礼,温雅淡然,实在让人生不起疏离之意,淡淡一笑,委身回礼:“公子客气了,良辰美景与当共赏。”
男子呵呵一笑,手摇折扇笑道:“正是正是。”忽而想了想,又道:“这么晚了姑娘还独自在外,不怕会遇到危险么?”
沧岚淡淡摇头,看了男子一眼,便侧面继续看着那轮明月。
男子似了然,忽而笑道:“自古以来,月亮就被人当作思念的寄托,许多分别两处的故人,每每思念对方时,都会抬头仰望着那轮明月。方才见姑娘一直望着月亮静默不语,是否也在思念故人呢?”
黛眉微蹙,沧岚回眸看着青衣男子,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这人透着一股凡人难以拥有的仙气,尤是那白发,更让人觉得是谪居凡尘的仙人,沧岚心中只想这不知又是天界哪座仙山的仙尊。收回目光,兀自浅笑:“兴许是吧,这样抬头看着月亮,会让人想起很多,无论是故人,旧事,还是现在要发生的,都能在脑海里一遍遍想起。”
青衣男子道:“看来,姑娘心里应该是装有很多事了,过去与现在交结一起,确实有千百思绪让人难以理清。”
沧岚淡笑,不再言语,这是人的本能,对陌生人,不会选择说太多。
青衣男子显然知道这一点,他也能化解两者之间的陌生感。抬头看着那轮明月淡然道:“姑娘觉得,那月亮上会有人吗?”
沧岚微愣,青衣男子又道:“听说三十三重天上的离恨天有座水月宫,水月宫里有位宫主,不知是否就在这月亮之上。”青衣男子沉思着:“那位宫主,应当也像这月亮一样,看遍世间美景的同时,也看尽世间悲欢离合吧。”
说着,青衣男子不忘瞥向沧岚幽幽问了句:“姑娘说是吗?”
“离恨天?”沧岚淡笑:“离恨天未必就能看到月亮,离恨天也未必能见到世间万物。”
“哦?”青衣男子皱眉不解:“听姑娘之意,似乎知道离恨天这个地方,不知在姑娘眼里,又觉得离恨天是如何呢?”
沧岚讶然,这个人为何对离恨天如此感兴趣。但想到离恨天上的种种,除了冷清只有冷漠,可那个被万物敬仰的神境,纵然说出来也未必有人会信。心中暗自轻叹,淡然道:“应该是个很美的地方吧,仙道至高无上的一重天,应该会很美的。”
青衣男子怔然,眼中闪过一抹困惑,但也只是稍纵即逝,摇扇笑道:“既然姑娘说它美,那应当是美的,在下苦寻仙道数百年,也是为了能到离恨天修成仙道载入神籍,顺便看看这个天地穹苍最高的一个地方,究竟是何模样。”
原来也是追寻仙道的人,难怪身上会有一种非凡气质,沧岚心中想到,继而又看着布满星辰的夜空,道:“难道做人不好么?没有规条的束缚,没有身份的拘泥,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生老病死听天由命,悲欢离合随缘而行,这样不好么?为何非要成仙,长生不死虽好,可千万年如一日的反复岁月,不会觉得无聊孤独么?”
青衣男子震住,定定的看着沧岚,沧岚却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追寻的,仙道,太多人的**,太多人为了它而费尽心思。心中凄然,言语却始终淡如秋水:“如果可以,得到自己生命中最想要的就够了,何必非要无止境的去满足。”
青衣男子看着确是微有些满意,摇着扇子轻声叹道:“姑娘所言甚是,其实在下也觉得,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未必是好,与其让自己的心随着时间苍老,倒不如让自己随着自然轮回。爱恨由心,生死由命,这样多好。”
说罢,青衣男子又看向沧岚,眼眸中却觉得有了些复杂之意:“不知姑娘可否爱过一个人?”
沧岚怔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惶然垂眸,实在难以说明白,她不知道自己对澜歌究竟是不是爱,又要怎样的感觉才是爱。看着青衣男子,问道:“什么样的感觉才是爱?”
青衣男子怔然,眉间疑惑不解,又看着沧岚,淡然问道:“姑娘从未爱过一个人吗?”
沧岚苦笑,侧身凝眸望着湖面:“那究竟算不算爱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我生命中遇到的第一个男子,与他相处,我会觉得他是我的全世界,只要他在身边我就会很安心,他笑,他沉默,都会牵动我的心弦每处,而我……也以为他会是我此生的唯一。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让我和他之间只剩下仇恨,我恨他,也想他,可是为了能在有记忆的时候再见他一面,我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把自己送上了一条本不该踏上的路。”
那些过去的事,沧岚只能这样云淡风轻的去想,必竟那都只是过去,再也回不去的过去。抬眸望着那轮明月:“后来再见,真的已经分不清是思念还是恨了,有个人告诉我,其实我根本不爱他,爱一个人怎么舍得去恨,怎么舍得让他为难,让他为自己放弃责任。”回头急切的问着青衣男子:“那我恨过他也思念过他,这算是爱吗?”
青衣男子沉默片刻,却是点头了,认真看着沧岚,道:“算,如果两个人不属于同一个世界,那他们的爱就会有很多附加的情感存在,姑娘为那个男子全心全意的负出过,就算是爱。”
“是吗?”沧岚蹙眉。
青衣男子又道:“那姑娘现在还爱那个人吗?”
沧岚沉默了,究竟还爱不爱,她自己也不知道,可有一点她接受了。看着青衣男子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不管将来会如何,我与那个人都不可能会在一起,永远不会。”
青衣男子闻言,却是淡然一笑:“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说的呢?没有结果的人,不会爱的再深,只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在下也相信终究会有一天,会有一个男子想给姑娘一场地老天荒,生死白头,不离不弃的爱。”
青衣男子说罢,眼睛总是不自觉得瞥向树后,嘴角勾起一抹淡雅笑意,看着沧岚深意说道:“与其追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不如放慢脚步看看身后,兴许有个人一直在看着你的身影,陪着你走到世间每一个角落。”
沧岚心中一震,青衣男子说的人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垂首苦思,再抬头时,那个青衣男子却突然不见踪影,夜色下,依然徒留她独自迎着月色。
那段纠缠了她一千年的爱其实是存在的,虽然最后只能各自流年,但至少,她那一千年的负出是为了自己所爱,所以值得。因为值得,所以明白,因为明白,所以放下。
爱与不爱其实并不需要欺骗,该放下的时候必然会放下。随着岁月慢慢流逝,才会觉得有些爱,其实是年少无知,懵懂纯真时,而牵引出的悲伤往事。
“只有爱过,才会放下吗?”沧岚看着湖中荡漾的明月兀自问着自己,对澜歌,是不是就是如此。
可是答案在玄月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只是还没有明白曾经的爱是真是假。
安静的夜晚再次传来几声犬吠,见天色已晚,空荡的环境下在无人影,沧岚四下看着,方才那个青衣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说了两句就走了?
可是夜依然安静,那个人也不会再出现,加上明日还要赶路的原故,沧岚也不再多呆,提步回了客栈。
☆、第111章 还能上屋顶
街边灯笼随着清风摇曳,月色倾洒而下,将街道映得尤为清晰。青衣男子悠然行与街上,手中折扇轻风扑面,淡然的神色放佛世界如何都与他无关。
不过还没走几步,他的脚步却慢慢停下了,手中折扇依然缓缓摇着,脸却转向了自己右边的屋顶。
而那屋顶之上,迎着月色能看见一个人正端端的站在那里,双手环胸,衣袍随风轻摆,青丝飞舞。他的影子投在地上,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
青衣男子看了那人一眼,凤目微敛,却是轻轻一笑,随着只见人影一闪,他已经凌空而起稳稳落在了那个人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月色如玉,敛尽光华,两个人并肩站着,目光亦是同样看着那圆如银盘的皎月,彼此眸中都有那么一抹淡淡的沉思。
“还能上来?”墨袍男子缓缓开口,月光将那银白面具映得格外透亮,所以那面具下的眼睛也能看的很清晰,狭长的凤眸,墨黑的瞳孔,始终透着一股放佛与生俱来的阴郁冷淡。
此人千夜无疑,而这青衣男子便是公子苏。
公子苏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莫要小看了我,纵然没有你那上天入地的本领,这上屋顶看月亮的本事倒还是不减的。若不然,我活着岂不太无趣了?”
千夜幽幽看了公子苏一眼:“除了登屋顶看月亮的本事,你这三更半夜跑出来的本事也是不减罢?”
“看月亮不三更半夜跑出来,白天会有月亮么?”公子苏调侃道。
千夜漠然不语,接受调侃,这不是他的性格。
公子苏无趣的收回目光,手中折扇缓缓收起负于身后,微微挺直身子,让他看上去又要精神几分:“今日月色正好,本想出来走走,没想到就碰见了她,所以你也不用误会我是刻意出来找她的。”
千夜神色依旧淡然,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凝望空中盈月。
公子苏又道:“方才我们谈话你都听见了?”
千夜微微侧目,眼神略显不悦:“你不是故意问给我听的?”
公子苏哑语,但见千夜那淡漠的眼神,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说这些,干咳两声缓解这尴尬气氛,随后才道:“叱天兽进来情况不太好,当初白帝在封印它的时候也封住了它的精元,现在离开天界少了灵力的支撑,在凡间的它是没办法再这样继续下去的,如今叱天兽的精力在慢慢消散,如果再不将他唤醒,我怕等不到那个日子它就已经永远的沉睡了。”
千夜环着的双手渐渐放下,看月亮也没了心思,叱天兽虽然是上古神兽,但是因为当初白帝无法将它消灭而进行封印时受过伤,后又被强行封印不得自行修炼,所以一直是处于虚弱期。但是好在有天界的灵气相护,才让它没有因精元消耗而慢慢死去。但如今到了凡间,没有天界那强大的灵力护体,叱天兽根本无法修复自己的精元。
而当初千夜将叱天兽从天界救出来,为了不让天界中人发现叱天兽行踪,所以不得不将它安置在一个神秘的地方。偏偏那又是一个靠吸收别人精元而生存的环境,若是叱天兽再不醒来,那么在那种环境下,叱天兽的危险不言而喻。
“那个地方也是临时才找到的,确实有些仓促。但若是错失了上次的机会,我们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将叱天兽从天界救出来。”千夜说着:“况且叱天兽就算继续留在天界,一旦他们找到叱天兽的致命点,一样会将它消灭。”
“但是如今,叱天兽被那东西慢慢吸取精元,若是再不去阻止,我怕叱天兽撑不了多久,那么这次的辛苦就白费了。”
千夜沉声道:“天元盘找不到,我们还能用什么方法来唤醒叱天兽?就算将那东西消灭了,天界只会很快就知道叱天兽的行踪,待那时,叱天兽只会更加危险。”
公子苏有些急了:“那依你之见,当下该如何?”
“最快时间找到天元盘是一方面,但是拖住天界又是另一方面,白老已经去大阿山查找当年的事,一旦大阿山知道我还活着,必然也会插手这件事。”
公子苏敛眉,颇为担忧:“大阿山这是在计划之中提前了,今日妖王来信说,百族中虽然也有不少异族愿意重新与魔界联盟,但是也有一部分在得知这情况下将消息散布了出去,如今天界也知道我们的动机,势必会进行防范,如今想要将大荒百族再次聚在一起与天界抗衡,怕是有些难了。”
“呵呵”千夜冷冷一笑,笑的颇为阴沉:“天界若是不知道,那这件事还当真没法进行下去了。如果天界一心在找到千夜和叱天兽上,我们还能正常行事么?”
当初让银魂将传命妖王将魔界已经来到凡间的消息散布出去,千夜本身的目的就只是想要在百族进行一场动乱,天帝作为三界统治者,他不可能不管凡间百族的动向。
千夜便是这样想的,天帝那里去管他的大荒百族,自己这里继续寻找天元盘唤醒叱天兽,同时尽量将那些被困在魔界的一些重要人物带出来。
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