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
千夜笑了笑,笑的云淡风轻,清雅淡漠,侧着身斜睨了澜歌那怒及的面容,他继续道:“其实这么多年了,你也在等着这一刻吧,杀了我,你最大的心愿?”
有些讽刺的吧,眼前之人是千月。与自己对立七百年的澜歌仙尊,竟是当年被丢下万丈深渊的千月,自己的亲弟弟。而今这个人更是扬言要杀了自己,看他那视死如归的眼神,和那泛着圣光的无尘神剑。千夜只觉得这般可笑的战争,真是讽刺到令人愤怒。
至于澜歌,此刻他的目的是将千夜引入天界,而非在此决战,因为那里才是他们彼此间真正的战场。
“杀你,不仅仅是我的心愿。”澜歌眼神清淡,“你视他人生命如草芥,又岂想别人珍视你之性命?”
千夜皱眉,眼底有一抹失望闪过,再回头时,却还是那样冷漠狠绝,“澜歌,你就真的这般想要取我性命?”
“是!”澜歌给予肯定的回答。
“是身为一个仙人对魔者的态度?”千夜一再确认。
澜歌有一瞬的愣神,为何今日的千夜总是一再问这些毫无关系的话?可转念间,他又将这个疑问抛却了,言辞同样坚决:“对于你……从我踏入长留山那刻开始,就已是这般态度。”
千夜淡淡勾唇,瞥过目光忘了他身旁的叶倾舞一眼,对方自然不会友好。垂眼苦涩一笑,千夜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澜歌敛眉,实不知千夜作何打算。
“若今日你杀不了我,那么,除了将我妻子还给我之外,此生……你都不许再伤我魔界之人。”千夜神色凝重,字字认真。
澜歌欲言,哪知叶倾舞竟忽然开口道:“那若是你死了呢?”
叱天兽伫立在千夜身后,似为其筑起一层保护般令他全无后顾之忧,对叶倾舞这句话似有不悦,仰天一声嘶吼已将叶倾舞吓得立刻躲在了澜歌身后,而此刻的场面已在不知不觉分开,大阿山众人退至澜歌身后,魔界众人已在千夜身后。
千夜淡淡幽幽的看了叶倾舞一眼,对这女子他倒是生不起丝毫恨意。微微回头望着那迫不及待想要一尝仙人血液的叱天兽,千夜缓缓道:“我并不觉得今日我会死。”
“狂傲。”叶倾舞轻哼出声,“谁生谁死好不一定呢。”说完又再次缩回了师父身后。澜歌不愿再与千夜多做口舌之争,毕竟眼下谈论谁生谁死还为时过早。心中思量片刻,澜歌这才道:“千夜,既是两界之战,便需公平交易。你不是想要交易吗?我可以答应与你交易。”
“师父……”
“澜歌?”风少灵与叶倾舞同时唤住澜歌。
就连千夜也是微微一愣,看澜歌的眼神充满好奇,他很好奇澜歌会提怎样的交易,又是否公平。
澜歌并未看叶倾舞等人,而是直接对那千夜道:“你可敢赌?”
“你的游戏规则?”
“你我同是修炼之人,当以法术较胜负。若你赢了,你可以带着沧岚离开天界,我尽全力护你到你想去的地方。若你输了,你不仅要自封魔界结界,还要堕入轮回之道千年,为今日以及当年那些逝去的亡魂赎罪。”澜歌直视千夜双眸:“你敢赌吗?”
一席话,掷地有声,在场众人无不听得清晰。同样也令天魔双方都陷入议论与担忧之中,这不是一场小赌局,这关系到两界存亡。
蓝魅上前行到千夜身旁,秀眸抬眼望着那人小声道:“少尊,此次攻打天界我们已胜券在握,何须跟他做这等交易。”
她声音虽小,却仍是被澜歌听见。澜歌淡然笑着,目光一直在千夜身上从未离开,“千夜少尊,你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吗?”
千夜漠然不答,只是沉默的看着澜歌,凤眼微闭,神色复杂。一旁蓝魅看的很是揪心,生怕千夜答应了澜歌。澜歌静静等着千夜答复,他不能肯定千夜会答应,唯一的那么一点希望就是沧岚。
她是千夜的妻子,千夜会不管不顾吗?
至少澜歌希望他不是那般绝情之人,若千夜也放弃了,那谁能救她一命?天尊现今已不管沧岚死活,天帝随时都在想着取走沧岚灵元,若千夜也在此时放手了,那么……他该以怎样的方式来救她一命?
双方沉默间,方才混乱不堪的场面瞬间变得安静无比,叱天兽也难得沉静下来,泛着绿芒的兽眼紧紧盯着千夜,似在屏息等着千夜给与答案。
究竟赌还是不赌,仅在他一念之间。
可若他知道那是一个陷阱,他还会去吗?
或者,他此时此刻已知那本身就是个陷阱?
☆、第300章 大结局
“我答应你。”
响亮而沉缓的声音从千夜嘴里缓缓道出,如同誓言一般慎重,却也似随口般毫无畏惧。凤眼冷睨着澜歌那神色淡漠的眼,即使明知这是对方的圈套,可他依旧选择跳进去,并且还能笑得云淡风轻毫无情绪,“如你所愿,以你我之决,定两界生路。”
“你确定?”澜歌佩服千夜的傲,却也讨厌这般狂傲之人,“没有叱天兽,以你一人之力与我决战?”
“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千夜仍然凝视着澜歌:“还是澜歌仙尊反悔了?”
澜歌无声一笑,侧过身避开千夜那看上去似乎别有用意的双眼,他道:“既然千夜少尊态度如此坚决,澜歌自是奉陪到底。但为了众人安危着想,在这期间需以大阿山为界,天魔两界大军各自退出十里之外,而你我则决战与天界,若你赢,我自当放了沧岚护送你二人离开,若你输了,履行我之前说的条件,如何?”
“少尊不可。”不等千夜考虑,蓝魅已然开口阻止,她上前行到千夜身后认真凝望着那道背影,极力劝道:“少尊,这是天界的计谋,千万不能答应啊。”
千夜未答,只是静静看着澜歌,心里百般滋味,无一不是痛惜。
澜歌,亦或者千月,为了他的仙界,可真是面面俱到。再回头望了一眼跟随自己攻上大阿山的千万魔将,黑压压的一片彷如乌云压境,每一双眼里都散发着仇恨而愤怒的眼神,他们盼这一天盼了多少年?而自己,真的可以为了沧岚而辜负他们吗?
做了那么多,牺牲那么多,怎么可以让他们就这样离开?
若真是这般毫无作为的离开了,魔界千万子民不甘心,他也不甘心。
收回目光,垂眼的瞬间,手不觉的抚上胸前,那里有沧岚留下的书信。再抬眼看着澜歌,他不禁一声冷笑,握剑的手骨关节已经泛白,可他面上的情绪依旧毫无喜怒。“澜歌仙尊,既然彼此都说要公平,那么……我们去玄月谷如何?”
他可以自己深入陷阱与澜歌决战,并且不计后果。却不能让魔界诸人后退半步。
而那静默的人神情一怔,却并未回头。
“在那里与我一战,相信比在天界更能激发你的恨意。我很期待澜歌仙尊的能耐,是否如传说那般无人能敌?”
“千夜!”澜歌回头望着那人淡笑的眼,“玄月谷那个地方,你早已没资格靠近,所谓公平,只是你我以两界万千生灵做出的无奈之选。”
“既然澜歌仙尊觉得无奈,又何苦委屈自己?”是不忍心吗?不忍心与澜歌刀剑相向?还是不忍心沧岚为了阻止自己二人做出的努力会白费?
“千夜,你不要太过分了!”澜歌显然是有些怒了。
他觉得千夜凭什么,毁了玄月谷,残害了那么多人,凭什么还要求去那个地方再添伤痕?他没这个资格。
千夜轻笑出声,摇着头似叹息般说道:“究竟是谁过分?我只想讨回属于自己应有的回报,接回自己深爱的妻子,这算过分吗?”再抬头看澜歌,眸光异常深邃,“澜歌,你可想过,究竟是谁过分?”
澜歌皱眉不语,他找不出话来反驳。可那句他深爱的妻子,却让心头一阵沉痛。
除了他之外,千夜身旁的蓝魅亦然。
“曾经我并未打算与天界为敌,只想让大阿山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可是澜歌仙尊你……身为天界第一仙尊,明知大阿山所作所为,却奉天帝之命一再阻挠为难,如今还挟持我的妻子,请问仙尊……这是我过分吗?”千夜难得耐心的问澜歌。
“当年我一家人在幻境之城与世无争,又对谁造成伤害了?却被大阿山赶尽杀绝。可知我那年幼的弟弟千月……被风羽一掌打落悬崖,至今未能见他回来?”当说到千月二字,千夜特意加重了语气。
澜歌沉默着,清冷的眼直直凝视千夜,似在揣摩他话中之意,又似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千月……千月……为何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好似曾经在何处听过。再看千夜,他竟是有些迷茫。
看着澜歌那微妙的情绪变化,千夜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即使明知现在让澜歌回想起过去的可能很渺茫,他也愿意试一次。“何为家破人亡?何为仇深似海?澜歌仙尊难道一点也不能体会吗?”
一旁风朗见此,甚怕澜歌会在此时恢复记忆,故朗声喝道:“千夜,仙魔自来不共戴天,魔界害人无数本该诛之,大阿山此举实乃替天行道。今日若不能除了你,天界将再难安宁。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让风朗来领教你之能耐。”言罢,人已御剑径直往千夜此去。
面对风朗突然发难,千夜倒也没有显得有多上心,眼角余光睨了蓝魅一眼,后者似会意一般轻轻颔首。风朗本以为千夜会回招,哪知对方竟是突然腾空而起让过了那一剑,而真正与之相抗的竟是蓝魅。
红衣猎猎,青丝飞扬,凤眼冷凝着尚处于诧异之中的澜歌,千夜已经没了多少耐心:“恩怨在何处开始,那就何处结束。既然你我均不愿退让,那么谁也不必为难,就在此处一决胜负。”
澜歌望着空中之人,眉宇微敛,神色异常,一旁叶倾舞看的甚是揪心,偷偷拉着澜歌衣袖小声道:“师父,还是将他引至天界困阵吧,不然……”
“我自有分寸。”不等叶倾舞说完,澜歌已开口打断,侧面看了叶倾舞一眼:“眼见大阿山便要倾灭,千夜怎会错失这次机会将大阿山彻底铲除?”笑了笑,“他那么想要毁掉大阿山,要他退兵十里之外,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方才澜歌那么明显的想要将千夜引入天界,千夜又怎会不知那里有陷进?可那又如何,没有那些所谓的助力,他一样能将对方降服。
深吸口气,一手缓缓放置身后,澜歌身子就这样径直飞上半空与千夜平行而视。无尘与冥痕两剑相对,光华同耀。彼此眼里没有过多仇恨,只有这一场决定两界生死而不得不为的态度。
千夜有千夜的执着,澜歌有澜歌的立场,彼此间仅是为这一点,就已无法共存。
与此同时,风羽已派人将此时的情形禀报天帝。眼见千夜被澜歌困住,他也觉得自己可以乘机再除掉魔界诸将,于是下令大阿山众弟子陷入战中,魔界之人立即迎敌。
而在几里之外的四象台,沧岚双手在半空纵横交错划出数道奇异符文,掌心过处便有一道道流光在半空相交会和,直到最后凝成一道以符文组成的屏障。再以全身真气灌之,那屏障似有意识般径直往神月镜方向而去。
可当两者相会,神月镜仅仅是微微颤动了番,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沧岚不死心的又试一次,结果亦然。
自叶倾舞离开后她试过很多次,可那神月镜除了偶尔给与的微妙回应之外,她实在寻不到神月镜丝毫要苏醒的迹象。若神月镜一直这样下去,那要如何才能利用神月镜之力,想办法将时光倒回?
可想着当下自己的处境,她又能如何?深吸口气,她也顾不得其它。就当她准备再倾全身之力再试一次时,四周筑起的结界竟在突然间化作烟雾消散,随之而来的还有令她极为熟悉的气息。这么久了,她都快忘记这世间还有这样一个人,一个将她和千夜带上绝路,却弃于末路的人。
不需回头,不需猜测,沧岚已能感觉到那是何人,“天尊来这里,不怕被天帝发现么?”
此人正是天尊,不过此刻的他却并不是自己的模样,而是化作了另一人的样子。
天帝。
只见那身着华袍的天者静立于台阶前,不需过多言语,仅属于一界至尊的威严之气已弥漫四周。仙衣华服乘风而舞,凛然气息将整个四象台都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面对沧岚如此淡漠的态度,天尊不但未有丝毫怒意,反而很是随和的笑了笑,“难得啊,本尊的弟子竟会对自己师尊的气息如此敏感,这七百年里,不枉费本尊对你的疼爱。”
沧岚静默着,眸中有一抹了然之色,人倒并未回头去看天尊,只将视线放在神月镜上。“疼爱……师尊的疼爱,可真是别具一格啊?”
“能让你活着,又何尝不是一种施舍?”
“师尊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