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那目光,沧岚眉头下意识皱起,却依旧盯着千夜眼睛,等待着他给一个回答。
似乎是读懂了那眼里的期待,千夜不以为意的撇开眼走向桌旁,目光落在沧岚之前握着的那个血玉杯上,“我听青染说,如果我不解封你的灵元,你便是死也不会与我成婚,对吗?”
沧岚怔然,旋即又似乎明白了,无奈一笑,不置可否。
千夜拿起那血玉杯缓步走到沧岚面前,低眉直视沧岚双眸,继续道:“是得知澜歌即将成婚的消息之后才有此打算的?”
沧岚眼里有一瞬的波动,仅仅是一瞬间。青染将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她已经接受了,只是当这句话从千夜口中说出来,她听着又是另一番情绪。
可也就刚才的那么一瞬间,就被千夜牢牢抓住。
“那想必九音已经在云邪那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千夜抬起手把玩着手中的血玉杯,任由杯中茶水在杯沿中荡漾,每一次都险些溢出来,但很快千夜又变换了一个位置,那些茶水又再次回到了杯中。
沧岚其实并不知九音已经到了云邪那里,此刻听见这个消息,心里竟是轻轻的松了口气。九音到云邪身边终究是安全的。可面对千夜此刻那异于常人的情绪,沧岚竟然发现自己不敢表达什么。
空荡的寝殿放佛因为他的沉默而愈显冷清,彼此沉寂的就连呼吸都能听见。而时间沉默的越久,沧岚觉得周围也就越冷,放佛,千夜的沉默只是酝酿。下意识的低下头,心中只想着青染的情况,思索之际,血玉杯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抬眼看去,正是千夜向自己递着血玉杯。
沧岚还有些不明所以,千夜已经开口似叹息的说道:“你心心念念的澜歌快要成婚了,所以你也觉得自己没希望了是吗?沧岚,我很失望,真的……很失望……”
眼前的茶水在杯中泛起轻微的涟漪,那紧握着血玉杯的手似也在抖动。沧岚惶然抬眼看千夜,才发现眼前之人眉间不知为何竟然有一抹红印时隐时现。眼里的愤怒似在滋养那眉间的红印,他越是生气,那红印也就越加明显。
沧岚只记得这模样的千夜她只在天机阁和玄月谷的幻象中见过,那时正是千夜魔性释放之时,天机阁的冥痕剑伤,到玄月谷的灭谷之灾,两次都让沧岚记忆深刻,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如今这红印再现,灵元被封的沧岚又该如何应对?
九重天界
通往大阿山的路上,澜歌从没有问风少璃风然寻自己的目的。而风少璃自然也是不知道,她有暗自猜想过,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两个,要么就是请澜歌手下留情饶千夜一命,要么就是重蹈覆辙让千夜和他母亲一样永远消失。
其实这几百年的相处让风少璃觉得,也许风然师叔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绝情,至少对自己,风然师叔一向都是呵护的。
两道人影双双落在大阿后山,绿意盎然的仙山神秘之地,依旧有那么一树海棠开的明艳,依旧有那么一座洞穴幽深阴冷。澜歌与风少璃并肩走向海棠树下的石桌旁,后者看了澜歌一眼,随即才对着那洞穴呼喊道:“风然师叔,澜歌来看你了。”
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但洞内却异常安静。得不到回答的风少璃有些疑惑,上前迈向洞穴口朝里面继续喊道:“风然师叔,你方才说你要见澜歌的,我现在把澜歌已经带来了,你听见了吗?”
沉寂,依旧一片沉寂。
风少璃更是不明所以,努了努嘴看了澜歌一眼,提高了音量仍旧不泄气的继续喊道:“师叔啊,你是睡着了吗?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这回回答她的只有洞内的回音。
身后的澜歌环顾了一眼整座山,目光最终落在那株海棠上。
海棠花在长留山一直是没有的,澜歌突然叶凌飞说起过,他说澜歌刚到长留山那会儿,只要看见海棠花就一直哭,怎么哄都哄不了,后来白帝才下令让长留山不再种海棠花。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澜歌定定的看着那海棠,鲜艳的海棠花,迎着风绽放着它的美丽。花瓣被风从树上吹落飘洒,恍如隔世。
朦胧间,澜歌只觉得脑海里有一个很奇怪的画面一闪而过,在一处山水相依的平谷里,几株海棠花开的正艳,花瓣随着风飘扬在空中,旋转飘落。一女子和一男子相拥而坐,旁边两个小孩在那里嬉笑打闹。其中一个欢快的喊着,“千月快来啊,你来追我啊,追到我了我就喊你哥哥。”
“你站在那里别跑,你不动我就追上你了。”
“笨呐,傻瓜才会站着不动等你来追,嘻嘻……”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那个年龄大一点的已经逐渐放慢了脚步。
四个人,和乐融融的在那里享受着美好。
就在此时,大脑忽然袭来一阵胀痛,琴筑里那风铃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清晰到每一个次敲打都能感觉到。也在这时才发现原来方才那画面中的海棠树上也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风铃。
澜歌抬手抚上发胀的额头,风铃的声音愈加清脆响亮,他的头也就痛的愈加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大脑里乱窜,可他偏偏寻不到根源来制止这痛楚。
久久没有得到风然回答的风少璃不禁有些泄气了,她回头想对澜歌说抱歉,也恰好看见澜歌满脸痛苦的神情。顾不得再喊风然师叔,风少璃立刻奔往澜歌身前,关心的问道:“澜歌,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被这突然的一声称唤,如置梦中的澜歌恍然回神,他皱眉冷凝着风少璃,眼里还有方才那奇异之感而留下的惶恐。
风少璃看着澜歌,被他突然这么一看不禁有些心怕,小心翼翼的再问了句:“澜歌,你没事吧?”
澜歌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迎上风少璃那关切的目光,他努力平复心情迫使自己冷静,侧过身淡淡的说道:“我没事。”
“可是我觉得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我说了我没事。”澜歌的语气有些隐含的怒意,可那双温柔的眼睛似乎有些委屈,深深叹了口气,他柔声道:“兴许是最近因为魔界的事太过操劳才会这样,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风少璃仍旧十分担心。
澜歌只好笑了笑,“相信我,我说没事就没事。”
“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你,最近你既要忙着魔界的事,还要忙着婚礼一事,如果不好好休息,你的身体哪里吃得消。即便是仙尊,也要劳逸结合才行。”风少璃拉着澜歌的手,俨然一副小女人的模样,万般柔情皆赋予他,“澜歌,要不你先去大阿山休息一下,等会儿我找到师叔了就来找你好不好?”
澜歌沉默了须臾,抬眼看着那幽深的洞穴,心里总是莫名觉得压抑。又想起确实还有事情需要去找风羽等人,便答应了。“如此也好,我正要去找你父亲商议些事情。在这里你自己多加小心。”
风少璃微笑着嗯了声。
澜歌回以淡笑,再看了一眼那树海棠花,转身而去,眉间已然再次覆上愁色。
风少璃注视着澜歌远去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更浓,也更幸福。回头看那山洞,却十分纳闷的皱起了眉。
☆、第281章 怒火横生
“风然师叔刚才明明让我去寻澜歌来,为何这会儿澜歌来了我唤他却又不见回应,是出什么事了吗?”风少璃翘首往那洞穴口张望着,心头着实纳闷。连续又试着喊了几声风然师叔,依旧无人回答。低头沉默了半晌,思索着要不先回大阿山再做决定。
恰在此时,身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风少璃猛然回身望去,惊见身后竟然正站着一个许久都不见的人物。
“风……风朗师伯,你怎会在此的?”风少璃瞪着双眼满脸惊讶的看着眼前正负手而立的长者,一时间竟忘记了问好。
风朗一身藏青长袍,身姿挺拔如松,玉倌束发,面容十分平静温和,双眼微闭,但透出的目光却带着几分慈爱。与风羽的严肃冷淡相比,风朗对自己的孩子是十分尊重和关爱的,他从来不会管风少灵回不回家,更不管风少灵在外面会不会惹祸。因为即便惹祸了,都有澜歌替他解决。而对风少璃两姐弟,风朗也是疼爱的。
眼见风少璃尚在失神当中,风朗倒是先开口了,“少璃怎么一个人来这里?”
被风朗这么一问,风少璃这才回过神来,恍然的哦了声,随后才道:“是……也不是,其实方才我是和澜歌一起来的,只不过现在澜歌已经去了前殿寻我父亲去了。”
“哦?”风朗皱眉沉声道:“澜歌为何会来此?”
风少璃悄悄回头望了一眼那洞口,心头想了想,怯声小心翼翼的说道:“是我带澜歌来的……”
“少璃难道不知这里是大阿山的禁地么?你来这里已经是特例了,再让外人进来岂非不妥?即便你与澜歌即将成婚,但规矩还是要有的。若是让你父亲知道,只怕他会生气。”风朗语重心长的提醒着。
风少璃低了低头,不敢再看风朗,“少璃明白,方才只想着以后澜歌也将是一家人,便没顾虑到那么多,还请师伯恕罪。”
风朗摇头无奈的叹息了声,“你啊,难怪有人说女大不中留,还没嫁过去呢,就一心想着自己夫君了。”
虽然说是玩笑,但这话里的慈爱却溢于言表。风少璃对风朗一向敬重,这会让被他这么一说,不禁羞得面脸通红,低垂的头只恨不得低到尘土里去。可心里的幸福却是满满的,忽而抬眼看了风朗一眼,低声说着,“师伯又拿少璃说笑,即便与澜歌成婚了,师伯永远是少璃的师伯,少璃也会时常会来看师伯的。”
风朗捋着胡须呵呵一笑,笑声爽朗开怀,“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话说回来,只要少璃你能幸福,即便不会来,师伯也是不会怪罪的。”
风少璃感动不已,笑望着风朗轻声道:“这些年来,父亲一直忙于治理大阿山,甚少关心我们姐弟二人,若非师伯的细心教诲和照顾,少璃也不会有今天。在少璃心里,师伯已经是少璃的半个父亲了。”
风朗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风少璃的肩头,那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祝福和宠爱,“你父亲有他自己的原因,大阿山需要管制,而你父亲也需要担起这个责任,少璃,不管如何,你父亲终究是为了大阿山。”
只是说道最后,风朗的声音却逐渐变得没了底气。
“我明白。”风少璃并没有观察的那么细微,她只觉得这是师伯与父亲之间的相互信任。可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四下环顾见无人出现,这才望着风朗认真问道:“师伯,上次在幻境之城时,千夜曾说我父亲迫害了风然师叔一家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少璃对这件事一直记挂在心,从幻境之城回来之后,她有好多次都想问风然,但每次话到嘴边却又开不了口。那些过往之事太过沉重,而风然在得知千夜出现之后也一直没问起,所以风少璃不敢开口问。她心头也觉得,以风然的仁厚大义,又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风朗被问起倒也没什么惊讶的,只是坦然的笑了笑,目光落致那阴森的洞穴口,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许久,他才看着风少璃淡淡道:“这些事也许不久之后少璃就会明白,只是当下即将大婚,你还有很多事需要准备,这里也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风少璃蹙眉,似乎有些不弄清楚不愿放弃的意思。
风朗继续道:“上一辈的恩怨,我与风然都不想牵连到下一代,你风然师叔之所以没告诉你,自然有他的原因,而我不告诉你,也自有我的苦衷,少璃,许多事不要想的太过透彻,明白吗?”
“只是少璃不明白,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为何风然师叔要将自己禁闭在那幽深的洞穴里,一千多年了,少璃实在于心不忍。”
风朗沉默了,仰望着那一树海棠,飘落的海棠花美好艳丽,可那也是生命的终结。沉沉的一声叹息,叹不尽满心惆怅,风朗闭眼淡淡道:“人世间有太多事我们是无法去追寻答案的,而有些人的抉择,我们更无法理解,无法理解的人,要么纵容,要么放弃。”
“那师伯和父亲对师叔,是……”
“回去吧少璃,这几日,你也可以不用来这里了。”忽然命令,令风少璃瞬间愕然,只闻风朗继续道:“你回去吧,重复的话,你也知道师伯不喜欢说第二遍。何况过两日你师叔便会出现,届时一切的一切你自然明白。”
风少璃怔愣着好久才回过神来,面对风朗忽然的严肃,风少璃心头还是有那么一点畏惧,缓过神来一想,方才问的话也的确有些过头了。瞧着风朗似乎还有些生气,风少璃只好欠身施礼歉然道:“少璃知错,少璃这就离开,等过两日师叔出关时再来亲自迎接。”
风朗低低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