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近二十多年的娇惯奢侈生活已让她不甘平凡,于是她苛责她的丈夫,她希望她的丈夫出人头地,她忘了她当年正是爱上了这个小伙子的朴实而不是财富。丈夫的安于平凡让她失望了,于是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
从小她教女儿上流社会的礼仪,她教女儿弹琴、跳舞、英语,甚至是法语,虽然只是些皮毛,但她希望有一天女儿能够利用这些资本成攀龙附凤之好事,使她再次跻身上流社会。
见双亲间的吵闹暂时告一段落,钟憬叹了口气,走回自己房间。母亲的所有心思她都明白,可是她没有告诉她,她钟憬更愿意用自己的实力奉养他们,满足他们所有的愿望。
不出一个月,诚如钟憬所料,魏蓝成了集英新一届的校花。凭借着手里几张新校花斜阳抚琴的照片,钟憬赚了不少零花钱。
“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不人道吗?”王君玮看着钟憬把魏蓝最后一张照片卖出,冷冷问道。
钟憬将纸币一张张叠好然后慢悠悠地放进钱包里,头也不抬一下,这更引得王君玮火冒三丈,红脸好比关公。
“钟憬,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
“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钟憬往一边挪了个位子,摆脱他的咆哮。
张望了一下四周,钟憬笑道:“这里是学校餐厅,不是广播站,请注意音量。”
王君玮也察觉到有人对他们这桌行注目礼了,便压低声音道:“反正我觉得你这样不好。”
“知道什么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吗?”
“你……”
“哦——”钟憬恍然大悟地摆着手,“更正一下,你连太监都不是。太监还是皇帝贴身的人呢。”
王君玮的潮红从面庞一直蔓延到脖子,“钟憬,你不要乱影射!我和魏蓝才没有什么!”
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钟憬知道他真动了气,却也不急着道歉,只管冷笑。
“大家都知道魏蓝和这里的土财主王家那神秘的三公子早有婚约,你根本插不上手。”喝了口奶昔,钟憬续道,“虽然你也姓王。”
王君玮斗气道:“你又知道我要插手?”
钟憬笑得更欢,“这样吵架早已落后。能这样回答就真说明你情根深种了。”某人的兴趣爱好就是将活人说死,然后再把死人气活。钟憬故作姿态,将餐桌上的一枝玫瑰送到鼻端,“人间三月,所谓桃花流水鳜鱼肥,我吃鳜鱼,你犯桃花,不过别付流水就好了。”
“你、你……你就这么喜欢钱?”
王君玮激动的样子仿佛是在昭告天下,他被钟憬说中了心事。
钟憬认真地点头,“喜欢钱没什么不对,自古笑贫不笑娼。没受过苦的人没有资格教训我,更不会明白三餐不济的窘迫。”
她睁睁看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他早该知道,他从来都辩不过她的,只能小声嘀咕道:“这么好口才,不去参加辩论社着实可惜。”
钟憬笑,“辩论社里一群庸才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如果他们出我月薪,我也不在意抽点空闲给他们。”
真是死性不改。王君玮心里暗骂道。
“但钱买不到感情和生命。”他文不对题。
她看他一眼,“有钱可以住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药来续命,有钱可以买到高床暖枕同床异梦,穷光蛋的话别说感情连老婆都娶不上。”
见她有些激动,他只能选择让步,“我没别的意思。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
钟憬不说话,只是低头慢慢咀嚼手里的一块曲奇饼。
“后天是我生日,我想请你参加我的聚会。”
“聚会?听起来像是有钱少爷的活动,可别忘了我们特招生的身份。”
王君玮有些难堪,瞬间从关公变成曹操。
“不过我去就是了,否则对不起你那句朋友。”
丢下这句,钟憬便起身往外走。
“钟憬。”他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坐下。
当她和他再次相对而坐时,王君玮深吸了口气,坦白道:“我不想你到时再生气,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当然先声明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好了。”钟憬打断他的语无伦次,“我知道你就是王家三少爷。”
“你怎么会知道?”
对于王君玮第一个反应的是质问而不是反抗,钟憬感到很满意,因为全在意料之内。
“一年前我刚从香港回来,不想再过那种前拥后簇的日子,我想看看除了钱我还是不是我……”
“有钱人无聊的角色扮演游戏。”她下的评论总是一针见血。
“事实证明还有你。”他兴奋得很。
“笨蛋。”钟憬骂道,但见他如此兴奋也笑了起来,“你太高估我,我早猜到你身份了。一个穷学生怎会整日穿tommy,三宅一生?连纽扣都是镶金。还有如果你身份平常,老师会对你客客气气?看看我再看看你,傻子都知道啦。”
“而且我成绩也万不可能通过选拔考。”王君玮再补充一点。
“算你有自知之明。”
“不论怎样,我还是谢谢你。”王君玮认真道,“其实当你在课上说没有梦想时,我吓了一跳,以为找到同类人。”
钟憬耸肩,拨弄了一下仿佛一夜间骤长的黑发,这让她一刹那想到莴苣姑娘的故事。
“是,你们这些富家子什么都不缺,自然不会有什么梦想。梦想只是我们这些凡人得不到的奢望,但这些对你们来讲恐怕易如反掌吧。”
仍旧把玩着掌心的碎发,下意识地抬头却见他低下了头,于是伸长手臂敲下他的脑袋。
“不过你也不用扯谎说你的梦想是诺贝尔吧,又不是小学生。”
她没告诉他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得诺贝尔和平奖。这会让她的嘲讽大打折扣。
王君玮抬头,对上她的眼,两人最终都笑出了声。
“我以为这样说才最正常。”他忍不住狡辩。
“不过我现在有个新的梦想了。”
钟憬看到他眼里闪过的光芒,这种眼神她很熟悉。小时候,每当对着橱窗里高昂的玩偶时,她就会在玻璃中看到自己这样的眼神。
“魏蓝。”王君玮仔细地念出这两个字。
“她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妻。”钟憬松了口气,觉得他太过严肃。
王君玮不以为意,挺直脊背道:“我希望单纯地以王君玮的身份来追求她。”
他的掷地有声只换来钟憬的冷笑,“有钱人就喜欢奇思异想。”不过她还是愿意给他建议,“那你定不能在追上她之前就让她知道你的身份。”
“是。”总算统一了意见,“这次宴会她正好去悉尼演出,不会出席。”
钟憬挑眉,哪有那么简单。
“那她父母,你父母呢?”
“他们答应我,给我最后五年的自由时间,之后我便去美国学钢琴。”
钟憬但笑不语。其实所有事情都是等价交换,只是这个富有的傻瓜不承认而已。
“现在你还把我当朋友吗?”王君玮问得小心翼翼。
钟憬一口气将奶昔喝完,吐着泡沫的玻璃杯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疲倦。
“应该算吧。”她歪着头,一直不太喜欢你问我答的游戏规则。
“钟憬,我没有看错人!”
王君玮的激动让她侧目,随后又立即想到了开学第一天他的过分热情。啊,她的直觉真是没有错。
钟憬抿嘴一笑,“舍不得你的钱而已。”
“那魏蓝的事你会帮我?”
阳光底下钟憬把玻璃杯不断地改变着方向,有泡沫在滚动然后凝结成一道粉红色的痕迹,沿着杯口滑落。在听到空气中增添了多一份的紧张和期待后,钟憬心满意足地笑了。
“尽力而为。”
泡沫碎了,紧张随着吐出的气流也消散在清晨的餐厅里。
******
虽然早已猜中王君玮的身份,也得到了证实,但是来到他家里时,钟憬还是控制不了怦然的心跳。
眼前的别墅四周居然全是落地玻璃窗,相信在阳光的映射下会格外缤纷闪耀,虽然现在已将近夕阳西下,但仍遮不住它的美丽。钟憬震惊于它的别出心裁,只能站在王家的大门口发愣,供来往宾客指指点点。
听说王家是靠种植葡萄园和酿葡萄酒发家致富的,虽然他们在市区也购置了房产方便出入,但王家大宅也建在a市的郊区,临近他们的葡萄园。
事先王君玮说要开车来接她的,可钟憬委婉谢绝,硬要自己坐公车来。一路上颠颠簸簸,耽搁了两个小时不提,光是下车后步行的一段路就够她受的了。她开始埋怨起自己廉价的自尊来。
“怎么不进来?”不知何时王君玮已经走到钟憬身边。
“你家的窗真好看。”
第一次见到她呆头呆脑的模样,王君玮笑得乐不可支。
“就窗好看?”得抓住难得的机会逗她一逗。
“是啊,难道还有人好看?”钟憬白了他一眼。
王君玮苦笑,他就知道机会一闪即逝。
“如果你站在二楼,透过这些窗看到那成片的葡萄园会更美。”
“啊!”钟憬发出感慨,虽然没有见到却已能想象出那宏伟的场面。
“进去吧。”
王君玮弯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钟憬敛了敛衣裙算是还礼。
今天她没有和母亲说是来参加这个城市最有影响力的王家三公子的生日聚会。为了不引起怀疑,自然不能穿得太过隆重,一身简单的连衣裙还算勉强过关,不至于和这些鬓香丽影衣袂飘飘显得格格不入。
只是她特意避开了蓝色,选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银色的细高跟是去年降价时买的,因嫌它太惹眼,一直搁置,想不到今天到派上了用场。
“哦,对了,这是生日礼物。”
“谢谢。”王君玮接过包装精美的礼盒,“可以拆吗?”
“当然,可是我亲手做的呢。”
原来是她亲手做的巧克力,正正方方一大块,只是在表面用白巧克力写了九个字。
“别忘了上周补习费用。”
王君玮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说了声“我很喜欢”。
“虚伪的家伙。”
钟憬笑骂,昂起头往灯火辉煌处走去。
客厅已被布置成聚餐会的格调,宾客们端着酒杯或是点心游走其间。见到钟憬和王君玮谈笑风生的样子,不禁打探起来,看看这位灰姑娘是不是王家三少爷的小女朋友。
“舒娴,这个女孩子是君玮的……”
连魏母都忍不住紧张起来,毕竟关系女儿的终身幸福。魏父一边拉她衣袖,恼她过于无礼,一边伸长耳朵,唯恐错过一个字。
王母硬是挤出几声笑声,“那是君玮的同学,普通同学。”
一句普通同学让魏家二老放了心,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钟憬后,得出的结论是的确普通。
“爸妈,这是我的朋友钟憬。”
王君玮不知时机,仍然把钟憬往火坑里推。
“你好。”
王母还能应酬一下,王父就干脆别过头不予理睬,一个黄毛丫头也想他扯下老脸装热情?
“原来是君玮的朋友啊,听说也是集英的?”
魏母总算找到了发挥的舞台,热络得像是小红帽里的大灰狼。
“我们家魏蓝也是集英的,不知道你见过没?”
快有些自知之明吧,就你这种丑小鸭怎能和天鹅相提并论?
“我和她同上钢琴课,算有一面之缘。”
钟憬开口,不愠不火。相对于她的平静,王君玮已经有些不悦。
“原来你也会弹钢琴啊?”
似是听到了什么可乐的笑话般,魏母笑得花枝乱颤,还不时望向渐渐围拢过来的众人,于是一小片笑声迭起。
“略懂皮毛。”钟憬也环顾众人,沉稳自若,反倒让被她环视的人有些后背发冷。
“那太好了,我们就请这位小朋友弹上一曲助助兴如何?”
“你何必强人所难。”魏父终于出声,粗哑的声音让人听觉一震。
还是王母看不下去了,“钟憬是君玮的好朋友,大家就别太为难她了。”
“不会啊,那我就献丑了。”
钟憬信步走向客厅中央乳白色的钢琴,身后又传来魏父的声音。
“没人让你弹肖邦的夜曲。”
此语一出,立即有人莫名其妙地低声询问。王君玮却皱紧了眉头,他知道肖邦的钢琴曲难度极大,其中更以夜曲为首。
谁都没有看到钟憬背对着众人长长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从小到大她有个缺点,就是好胜,恐怕一生一世都丢不掉了,如影随形。
乳白色的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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