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莉仍在睡觉,鼻子吹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泡泡。
吴良走到徐福面前坐下,手里拿着一瓶酒。
“两位身上有种超然物外的冷静,显然已经置生死于度外,并且两情相悦,实在令人羡慕。”吴良说。
“如果保龙一族现在突然袭击,你认为他们能够发挥出怎样的战斗力?”郎心慧指着大厅内乱七八糟的男女血族问。
“肯定会极为出色,勇猛顽强,嗜血并且凶残。”吴良说。
“可能吗?”郎心慧皱起眉头,显然对这说法不认同。
“当敌人出现,他们会立即变成优秀的斗士,我坚信这一点。”吴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随时都有可能被炸死,但我还是要提醒你,目前的做法是不对的,你不应该把这么多血族集中起来,让保龙一族或其它人类军队有机会实施围歼。”徐福问。
“从战术层面看,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追求的并非简单意义上的胜利,而是一种精神,一种伟大并且能够感染所有血族的纯正精神,能够让人类和地球上所有怪物都为之肃然起敬的信念和立场,以及信仰。”吴良说。
“这个未免太抽象了些,仅目前情况而言,我认为这样下去的话此地所有的血族都会被消灭掉,你那些伟大的思想如果没人宣扬,肯定会随着大伙生命的终结而淹没在时间长河中,不为人知,什么痕迹也无法留下。”徐福说。
吴良拿出一纸,用笔在上面写:“你们的担忧很有道理,其实我早有准备,秘密就在这间屋子里,那张麻将桌下面有暗道,直通向地铁四号线,当保龙一族来犯时,我决不会勉强任何成员参加战斗,追求伟大精神的那部分人跟我外出与敌人拼命,想继续活下去可以钻地洞逃走,当然,精神传承方面的事只能交给后者。”
徐福如释重负,点点头朝吴良微笑,为自己错误的猜测感到惭愧。
郎心慧接过纸片,在上面写:“千万要确定逃生通道畅通无阻。”
“这个当然,请放心,绝无问题。吴良说。
罗莉挪挪位置,把脑袋放到郎心慧腿上继续睡。
朱美花过来,拍打云正的脸,热情地说:“乖狗狗,想不想跟我亲热,反正快死了,大家爽一下吧。”
“抱歉,没兴趣。”云正有气无力地说。
“怎么?嫌我丑吗?”朱美花满脸不高兴。
“不是这样。你很可爱,问题出在我身上,一想到活不了多久,生命即将结束,我就感到没劲,脑子里一片空白,来不及完成的事太多,梗在心中,非常难受。”云正显得很沮丧。
“你这家伙真傻,反正要死了,还不抓紧时间及时行乐。”朱美花把狼人的脑袋搂入自己丰满的怀中,粗暴地揉搓,仿佛那是一只枕头。
徐福满面笑容看着这奇妙的一对,心里暗暗祈祷他们能够快乐。
“你们大概不习惯这样的狂欢场面,如果想找个安静地方的话,那边有不错的大房间,里面有舒适的床。”吴良对徐福说,“我会保护好这位孩子,决不让谁伤害到她。”
“谢谢,不必了。”郎心慧说。
五十年前
凌晨,徐福在郎心慧的怀中醒来。
“真糟糕,我怎么睡着了,咱们的时间又少了一些。”他歉意地笑。
“你睡觉的样子真好看,像漂亮的小宝宝。”她温柔地笑。
“真有这么可爱?”
“有点,跟小动物差不多。”她轻轻抚摸他的头顶。
“天快亮了吗?”他问。
“快了。”
这大厅位于大厦底层中部,周围没有任何可以直接看到阳光的窗户,血族喜欢黑暗,没开灯,所以弄不清楚时间。
两人均明白天亮意味着什么。
军队将进入城区,搜寻未离开的居民,消灭丧尸和血族。
一夜狂欢后,大厅内的血族多数已经进入睡眠,只有几位特别精神的仍在低声聊天。
云正和朱美花全身赤裸相拥而眠,狼人身上的汗水沿着体毛末端滴到地上。
罗莉仍在呼呼大睡,表情显得很甜蜜,似乎在做一个美梦。
郎心慧突然下定了决心一样严肃,郑重其事地对徐福说:“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可能明天就会死掉,得赶紧说,不然就来不及了。”
“很重要吗?”他问。
“以前的事,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她眼睛在眼眶里转悠了一圈。
“想说就说,不说也没关系。”他微笑。
“我想告诉你,五十年前,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她小心翼翼地说。
“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你经历过些什么事都没关系的。”他笑着说。
“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以前,你把与保姆的事全都说给我听,没有隐藏一点秘密,我也应该坦白。”她严肃地说。
“那不一样。你活了几百年,这其中肯定会遇到一些看着顺眼的家伙,我当然希望你一直等待我的出现,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世界多复杂啊,况且你又是如此美丽可爱。”他轻松地笑起来。
“五十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在城里一幢破旧的小楼里住,外面街上很热闹,每天都有许多青年男女兴高采烈走来走去,一个个全是很兴奋的样子,仿佛掌握了某种特殊的真理,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让更多人知道。我两百多岁的人,居然也被这种情绪感染,莫名其妙的换上一套绿色的衣服,戴上蘑菇状的帽子,打扮停当之后,我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然后下定决心,溜到队伍中间,和身边的一道挥动胳膊大喊大叫。游行途中,有人问我是哪个学校的,我就说自己是另一个城市的人,因为身体原因没上学。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很热情,他们把自己带的水给我喝,还把饼干送给我,其实他们很想自己吃。人群里有种奇妙的友谊,人们相互之间是那样真诚,关爱之情溢于言表,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善意和团结精神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就这样,我跟着他们去砸东西,烧书,抄一些坏分子的家,也不思考这样做到底为什么?反正跟着别人做,他们弄得起劲,我也觉得很有趣,平淡乏味的日子仿佛突然找到方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除了食物不同,其它方面跟这些年青人完全一样。”
那时代
“想不到你居然也曾当过红卫兵,那个时代想必很有趣,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狂热的相信某种奇怪和脱离现实的理论?并愿意为之付出生命和全部热情。”徐福说。
“你以现在的眼光和立场去看待那时候,会觉得不可思议,而那些孩子每天耳渲目染全是各种抽象理论和动听的口号,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成了那样是可以理解的,连我这般几百岁的怪物都会被那种热情所同化,那些年青人根本没机会接触其它的思想和观点,结果可想而知。”
“我并不羡慕那个时代的年青人,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度过了一个营养不良的青春,信息缺乏,没有任何可以比较和佐证的理论,除了高音喇叭里宣传的思想,别的东西全都不明白,其实这样很不好。”
郎心慧喝了些酒,继续讲述。
“那段时间我处在一种奇妙的状态当中,感觉时间流逝得特别的快,混在人群当中使我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不再是血族,而是重新化身为人类一员。”
“似乎你很希望自己是人类,我猜想,如果真让你变回去,成为一名会老,容易受到伤害,缺乏保护自己能力的女子,你多半会后悔,恨不得立即成为血族。”徐福说。
“当然,能够留住青春是挺好,能力强大也是好事,但身为血族没有生育能力却很糟糕,我常常想,如果能生一个孩子就好了,试想一下,一个由咱俩制造出的宝宝,眼睛像你鼻子像我,哇哇哭着要东西吃,多有趣啊。”她说。
“这我倒没想过。”他摸摸脑门,“如果能够活下去的话,我们可以收养一个小孩,看着她慢慢长大,就像咱们自己制造的一样。据说许多人生下女儿之后不想要就卖给人肉贩子,最终被送上餐桌吃掉,我们可以在婴儿还活着的时候把她买过来,抚养她,这样挺好。”
“这想法我以前也曾考虑过,后来觉得挺麻烦,怕自己做不好,所以就没付诸实践。”
“还好你没收养小孩,不然你肯定没空上学,也就不会认识我。”他说。
“谈这些假设问题没意思,就目前情况而言,我们已经没有未来。”她平静地说。
“是啊,真糟。刚才你说到跟着别人打砸抢,接下来呢?”他问。
“还想听吗?”
“想听。”
“后来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那些年青人把一座庙给烧了,里面的两个和尚不肯离开,就这样死掉,由此我开始怀疑如此行为是否正确。那时候也没办法跟别人谈这事,如果说了,肯定会被当成另类,再也不能继续参与行动。紧接着,更离谱的事来了,开始批斗一些人,把他们押到台子上,胸前挂大纸牌,口号喊得震耳欲聋,排山倒海,还打人,有些孩子下手非常狠,常常有被批斗的人死在台上,许多人都动了手,最后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打死的。”
“比起前段日子我所做的,这些似乎也不算很糟。”徐福说。
“你在外面执行刺杀任务期间,我每天都在担忧,常常睡不好,生怕你受到伤害。”她说。
“接下来呢?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天,我发现队伍里有个年青人老是盯着自己看,回望过去,他立即转移视线回避,后来,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卫东。”
“那时候很流行这样的名,都叫卫彪卫东卫西卫生什么的。”他笑起来。
牛鬼蛇神
“那个年青人长得挺好看,目光里仿佛总是燃烧着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在人群中,他喊口号的声音最为响亮,挥动拳头和小红本的动作显得极为有力。”郎心慧慢慢悠悠地说。
“就这样你开始喜欢他吗?”徐福问。
“没这么简单,那是后来的事。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些年青人分成了不同的派别,开始有了冲突,起初用砖头和棍棒,后来发展到相互开枪射击。那段时间常常有人死伤,我觉得很困惑,无法理解为何会这样,他们有着完全相似的信仰,顶礼膜拜的是同一个偶像,仅仅只是观念和表达方式存在极细微的一丁点差异就这样相互攻击,太不可思议了。看着许多个鲜活的生命倒下,不久前他们还是那样的充满激情和狂热,我觉得非常悲伤,并不仅仅因为食物被浪费,而是一种深深的同情和怜悯,我偷偷哭过好多次,为那些正值青春年少就逝去的人祈祷,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不要再像这样。许多次面临危险的时候,卫东常常站到我面前,用自己的身体保障我的安全,当然他完全没必要这样做,其实好几次是我用棍子拨开了砸过来的石块,悄悄的保护了他。”
“你真善良。”徐福把一杯酒递给她。
“是啊,我是一名吸血鬼,却偏偏很善良,这算什么一回事。”她自嘲。
“然后呢?我猜那个卫东肯定是与其它派别的冲突中受了伤,然后你救了他,是不是这样?”他问。
“没猜对。后来我退出了,因为不愿看到那些人仿佛仇敌一样相互攻击,这种行为太荒谬了,简直毫无道理。又过去的一段时间,更多的人卷进来,不仅仅只是青少年,许多中年人也参与其中,不同派别之间的战斗更加激烈和血腥,仿佛有无法化解的仇恨,事情越来越糟糕。这时候许多血族同类因为觅食困难而躲到地下巢穴里进入休眠状态,说是逃避乱世,我因为好奇,继续留在家里观望事态进展。有一天晚上,卫东出现在我住的小楼下面的街上,他满脸是血,拼命跑,一群人手握长矛和大刀紧跟在后面,后来他被追上,许多人拿着东西打他,我无法忍受这样的场面,决定下去救他。我大喊大叫着冲到人堆里,抱起他往回跑,那伙人大概觉得打够了,也没追赶。到家里,我把他放到床上,检查伤势,发觉他已经快不行了,许多部位骨折,伴随严重的内出血,趁着他还算清醒,我告诉他目前只有唯一的办法可以使他获救,那就是做一名吸血鬼。他摇头,非常坚决地表示拒绝,事情紧急,眼看他就要死掉,我不顾反对吸了他的血,把自己手腕割破让血滴到他嘴里,就这样救活了他。”
“现在卫东还活着吗?”徐福问。
“听下去就会知道。几小时后,他醒过来,摸着自己的獠牙非常愤怒,说宁可死掉也决不愿意做牛鬼蛇神。我耐心地向他解释关血族的一切,历史以及现状,他抱着脑袋,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说想安静一下,叫我别打扰他。我到另一个房间里坐下看书,让他单独呆着。天亮后,他写好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他的父母,然后要走,我告诉他必须打伞或大量涂抹防晒油才可以走到太阳底下,他朝我微笑,说没事,谢谢我救了他,然后走到街边,跳上了公交车。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决心,担心会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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